第三十七章

  沈宁随着素雪往里走去,她目不斜视直勾勾瞧着里屋后方通往里卧的月形弓门,轻纱薄幔淡香雅致,余光瞧见里屋白丝绣梅的软榻,后靠着的锦墙上挂着盏雪冰琉璃玉瑶。

  前世直到死前不久,她才知沈千究竟是有多疼柳念瑶。

  听闻此瑶是出自前朝名家玉老之手,他倾尽毕生以此物为终生之物留传于后人,想来爱玉的世人都听其玉瑶之美言,却不曾见过此物有多美。

  怕是连世人也未曾能想到,这小小沈家里的一个丧了双亲的孤女屋里,竟挂着名师遗留之作?若不是柳念瑶与她炫耀此事,她也不能晓得沈千原来有如此大的能耐。

  夏院里头,个个物件皆是千金难买,饶是老太太屋里也比不上,平日里只道沈千怜悯柳念瑶一介孤女,却不知究竟是个如何怜悯法。

  惹得她也是十分好奇,柳念瑶于沈千当真是远亲之女?

  打在前头走的素雪轻轻掀开弓门上的纱幔,对着里面伺候的海棠点点头,而后道:“姑娘,大姑娘来瞧你了。”

  话落,她便笑着退在一旁。

  沈宁微微侧首轻瞧了连带笑容都滴水不漏的素雪一眼,她总觉得似乎在何处见过此女,那姣好面容瞅着当真是有几分熟悉,却想不起来是何处见过。

  里卧床榻上卧着一个娇美柔弱苍白的病美人,她趁着海棠的力度微微起身,瞧着沈宁勾唇一笑:“表姐来了?素雪还不快上茶,再去取些点心来,海棠还寻个纱帐来,免得风寒传给表姐了。”

  “你们这些个,咳咳……”

  许是柳念瑶说的急了,竟捂嘴咳不停,咳急了竟吐了起来,捂住胸口半倚在床边微微凝眉,若是旁人女子这般模样,怕是觉得有些不堪入目,偏人娇美气弱,瞅着竟别有一番滋味。

  屋里的女侍慌乱成一团,连话都没使沈宁说上,她只待温温柔柔的坐在一旁,微微垂着眸子瞧着腕上的青玉镯子,腕细玉白与清清透透玉镯子配在一起,煞是好看的很。

  半响,待夏院里安生下来,沈宁瞧了眼面前搁置的金丝纱帐,她眼眸深处泛起波澜,嘴角慢慢上扬,面颊透出抹浅浅淡粉,轻柔开口:“表妹,我瞧着你这风寒愈发的严重,倒不如拿了我的牌子去请了御医来瞧瞧?”

  素雪取一个玉白绣花软垫子放在柳念瑶身后,让人靠着也舒服些,而后柳念瑶轻轻抿了口海棠递过来的药茶,才抬眸瞧着纱帐后头略模糊的身影,弱音道:“劳烦表姐为我担忧了,瑶儿没什么大碍,许在吃几帖药便就好了。”

  “如今叔父这几日因瑶儿之事已十分伤神,表姐可莫要如此,若是病了,瑶儿怕是担不起。”

  柳念瑶的话柔柔弱弱,乍一听着倒是没什么,以为是怕讨了嫌,但若是细细琢磨起来便晓得人是在炫耀将军疼她这个外姓疼过亲生女儿。

  平日里沈宁都未必能瞧见沈千几次,而柳念瑶却是瞧得见,且站了不少好处,就连着沈府里的女侍婆子小厮都对她恭敬如主。

  前世她是想不通也念不透,总是做些讨人嫌的事。

  只不过可惜了。

  如今的她早就对沈千不抱可怜妄想了。

  里卧床榻后方柜子旁的窗隙打进抹淡淡光芒,沈宁低眸瞧着手上的阳光轻笑出声:“表妹,父亲怜惜你年幼丧了双亲,你又与父亲待了许多年,他自是十分疼爱于你,若不是皇城里规矩多,看重那些个嫡庶之分,咱们以亲姐妹相称也不为过。”

  她端起茶盏轻抿了口,眼眸定定瞧着纱帐后头的人道:“瑶儿,你可莫要同那些个人般在乎那些个凡尘规矩才是。”

  屋里静得很,平日里柳念瑶怕热闹,身旁留下的都是些心腹,旁人早就清走了,如今这夏院里自是无人喧闹,只留下那些个小桥流水声,而清月始终立在沈宁身后,瞧着正前方静默不语。

  沈宁言下之意,屋里都是聪明人,自是明白的。

  而拐着弯说柳念瑶是一介孤女连个庶也排不上。

  此话,自也是无人敢听,只待装着自己为摆设。

  半倚在床栏上的柳念瑶握着帕子的手愈发用力,指尖泛起阵阵青白,她眼眸温温柔柔暗藏抹凉意,偏只能柔着嗓音道:“瑶儿自是一直把表姐当做自己的亲姐姐。”

  “瑶儿又岂会在乎那些个嫡庶之分呢?”

  柳念瑶一口气卡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她既不能生气,更不能言怨,还需欢喜。

  使她当真是愈发的想瞧瞧这沈姑娘的凄惨样了。

  “瑶儿能如此想,我便放心了。”沈宁忍下厌恶轻轻放下手中茶盏起身,娇声道:“表妹要好好养着,我便先回去了,院里还有些事要整理。”

  “若是有何需要,便派了人来唤一声即可。”

  沈宁眼眸泛起笑意望着纱帐后头的柳念瑶,不成想这人就算是病苦缠身也要与她对着干,既有心情来与她猜字谜,怕也是已有了法子应对眼下的困境。

  但可要先问问她,愿不愿意随人愿了。

  柳念瑶清咳了声道:“瑶儿晓得了,本想留着表姐用了晚膳再走,只瞧着我这个身子怕是不行了。”

  话落,她轻轻瞧了眼立在身旁垂眸不语的海棠,吩咐道:“海棠,你代我去送送表姐,顺带包上一份前些日子叔父送来的新茶。”

  这厢吩咐完,柳念瑶瞧着那立在纱帐后的人影,笑着道:“表姐,你可莫要推辞,妹妹这茶多的喝不完。”

  柳念瑶瞧着海棠带着人消失的身影,她趁着身旁素雪的力道起身,面色早已没了初时的苍白,反而红润白皙。

  她微微阖了阖眼,蓦地将眼前纱帐推到,紧紧咬住牙关许久,眼眸里含着深深的寒意,好似还夹杂着些淡淡的利刃。

  旁的素雪叹了口气,轻言:“姑娘,莫气莫慌,日后定会让她自讨苦吃,你又何必气坏了自己呢?主子若是知道了,定会心疼的。”

  柳念瑶闻言眼眸弱弱瞧了眼素雪,她轻轻咬了咬下唇,合眼敛了眸底的寒意,微微侧首望着窗隙里的溢进来的光芒。

  海棠送着人出了夏院,便退了回去,而后沈宁走的悠闲,如今五月里的阳光还算不上烈,随着温风细细打在人面上,夹杂着细细淡淡的花草香味,不禁带走了些扰人的烦事,连带着她眉宇动松动了些。

  旁的清月手里提着份幽香的新茶,她不动声色瞧了瞧周围没什么人在,想着许是午后主家歇息会,那些个女侍婆子小厮也讨了地方歇会闲聊去了。

  而后清月撇撇嘴:“姑娘,你就不气吗?”

  沈宁伸手截下支青石路边的花枝,她微微侧首瞧着清月,莞尔一笑:“我气什么?没什么好气的。”

  “父亲疼她,沈家上下谁不晓得?我又为何找气受?”

  她缓缓绕到清月身上,将手里花枝轻轻别在人的发髻上,潋滟眼眸里的细光闪闪,嘴角溢出笑意:“咱们清月愈来愈像个管家婆了,想来也是该有个夫家了。”

  清月自小就陪她许久,又知她心意,只是她不能再耽搁人一世了,该尝的甜也要去品品才是。

  清月面颊绯红,不满的嘟囔:“姑娘,你可是嫌弃我太唠叨了?”

  沈宁掩唇轻笑,伸手点了点清月额间,嗓音轻柔如树叶上清脆悦耳的鸟鸣:“净瞎说,我怎会嫌你?”

  “清月是要日日陪着姑娘的,日后还要照顾小姑娘小哥儿,才不要去做讨人嫌的管家婆。”

  “行行行,我都随你。”

  沈宁瞧着小花圃里的樱桃树,她眼眸微微垂下,母亲,你安心,宁儿自不会再被那些人给折辱的,定要让那些个人都尝尝从高处掉下的苦楚。

  回了文院,秋云便伺候着沈宁便净了面,她微微半在院里池子旁的栏杆上瞧着那些个红艳黑白的鱼儿,细密的阳光打下一片片阴影。

  沈宁眼眸往垂,面颊透着股清透,嘴角浅浅泛起了笑意,玉白的柔荑不停往池子里扔着鱼食,瞧着那些鱼儿哄抢一团。

  果然连着鱼儿吃食都是需抢。

  也就怪不得那些个人不甘心。

  但饶是如此也万万不能欺压旁人才是。

  毕竟太贪心也容易自毁。

  夜幕星河,暖风拂过皇城角落,孩童踩着月影跟在父母身旁嬉闹玩笑,而沈家里灯如明昼,女侍婆子脚步极快却有序的从大厨房出来,奔走与各个院子中。

  文院里的小厨房也冒着烟气,沈宁端坐着里屋软榻上,手里捧着碗热茶,她正小口小口的抿着,唇被热气熏得愈发红艳。

  旁的秋雨细心的煮着热茶,瞧了眼人道:“姑娘,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沈宁抬眸望着门外月白皎洁的月光,勾唇笑道:“不着急,我大致也约摸的出她们如今想做些什么,咱们就静观其变即可。”

  秋雨低低应了一声,她家姑娘做的决定从未有过差错,若是日后有机会踏入朝堂之中,怕也是要成为一方势力。

  夜幕越发的深沉,文院里忙忙碌碌总算是备好了晚膳,秋云指挥着那些个别院子里送来的女侍上膳,清月立在沈宁身旁与秋雨一同伺候着人吃食。

  作者有话要说:

  滴滴,关于文里的错别字,待完结之后我会整体修改哒。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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