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趁人之危

  白恬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

  在梦里, 她如同一个溺水的人,沉浮在某一处温暖的地方。

  水流包裹着她,在她耳边温柔呓语, 然后虔诚地将她拥入怀里。

  她从未陷进过如这般旖旎而缱绻的梦乡, 却甘愿沉溺于此刻的柔软之中, 哪怕不再醒来。

  灵魂深处似是被点燃,剧烈燃烧着,却又不让人痛苦。

  她随着水流一同沉沉浮浮,任由它包裹自己的身体, 给予她未曾品尝过的甜美。

  由内而外,温润柔和, 竭尽一切。

  最后又再次陷入黑甜的睡梦之中。

  清晨第一缕光刺破窗纱洒下来时, 面朝窗边侧躺着的人终于从熟睡中醒来。

  她还未睁开眼,便被大脑迟缓漫开的痛感拉扯住,下意识皱起眉来。

  白恬抬起手, 揉了揉不断阵痛的太阳穴,一点点缓解之后,才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却是全然陌生的环境。

  纯黑色的轻薄窗纱在视野里随风摇曳,白色落地窗后面的阳台上,摆着一盆绿意盎然的盆栽绿萝。

  视线往上, 一盏壁灯散发着柔和的光,为昏暗的屋内点缀上光芒。

  空气中似乎飘荡着不算陌生的气味, 那是很淡的香气,清新干净, 却离得很近。

  白恬看着那壁灯许久, 才眨了眨眼,将视线下移。

  她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 纯白色床单裹住身下,露出一截腰腹的肌肤。

  白恬慢慢埋下头,看到一只横抱在自己胸前的纤细手臂,毫无阻碍地与她肌肤相贴。

  这时候她迟钝的触觉才从浑噩中复苏,背上紧紧相贴的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清晰地传来,直抵大脑。

  白恬一瞬间想起了这气味是什么。

  是叶晚身上的味道。

  背后的人睡得很浅,已经被她细小的动静给吵醒。

  抱在白恬胸前的手臂动了动,却收紧了一些,揽住她光滑的肩头。

  一道有些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醒了?”

  白恬怔愣地睁着眼,没有回答。

  对方抬起手来,抚摸上她的额头,然后吐出一口气,将温热的气息吹在白恬的耳尖上。

  “总算是不烧了。”她说完,又问:“头还痛吗?”

  很痛,可是白恬已经感觉不到了。

  她任由对方抚着她的脸,然后将她翻过身去,面对着面。

  闯进视野里的是春光乍泄,那雪白的身体在昏暗的房间里格外朦胧暧昧。

  白恬呼吸几乎窒住,身前侧躺的人却扣住她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与之对视。

  一双纯黑的眼眸沾着浅笑,朱唇轻启:“烧傻了?”

  白恬张了张嘴,却克制住,平静地问:“我为什么在你家?”

  叶晚没有松开手,反而用指腹在她下颚上轻轻摩挲。

  “你两天没出门,我觉得不对,就闯进去了。”

  白恬看着她的眼睛,似是在揣摩话语的真假,嘴上却只是继续问:“然后呢?”

  叶晚撑起上半身来靠在枕头上,一头长发散落下来,半遮半掩地落在她肩头与胸前。

  尽管只是一个动作间,白恬却也看清了,面前的人身上那些暧昧的痕迹。

  果不其然,对方下一句话便是反问:“你不记得了?”

  白恬垂下眼,伸手撑着床想要坐起来,却因为大腿深处突然复苏的异样感觉而愣在原地。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寸缕未着的身体,拽起床单过来,遮住胸前。

  撑在枕头上的人平静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没有出声。

  太阳穴刚压下去不久的痛楚又席卷而来,白恬闭了闭眼,想要驱散眼前的眩晕,却连支撑自己的力气都没有,手下一个不稳,身体便又往后一倒。

  有一个怀抱接住了她,略带安抚地拍拍她的肩,然后说:“我炖了粥,你等我一会儿。”

  叶晚将她放回枕头上,然后翻身走下床。

  她赤足踩上大理石地板,白恬侧过头,避开视线。

  叶晚却毫不在意,她弯腰一捞,将睡袍拿过来裹住赤身露体的自己。然后穿起房门口的拖鞋,走去了厨房。

  散乱着一头短发的人蜷缩在床上,抱紧了身体。

  她的碎发落在额前,传来淡淡的香味,和另一个枕头上的气味如出一辙。

  柔软的大床上干净舒爽,而她身上除了某一处隐隐复苏的感觉以外,也没有任何不适,甚至连病中的浑身汗液都没有。

  白恬眼前的眩晕迟迟不退,她只能慢慢闭上眼,让大脑平息下来。

  粥的香气比脚步声更早一步传进卧室。

  端着木盘的人脚步轻盈,走进卧室后先将床头柜的东西挪了挪,才放下木盘。

  盘子上是一碗粥和一杯水,还有几颗药。

  叶晚坐在床边,轻声道:“先喝点粥,再吃一次药,会好受一点。”

  她说着,又从床头柜拿起温度计,按开之后抬起白恬的手臂,将温度计夹在腋下。

  躺着的人没有反抗,因为她身上没有半点力气。

  温度计滴滴响起,叶晚拿出来一看,终于松了松眉眼。

  “体温正常了。”她说着,伸手抚开白恬额前的碎发,对她笑了笑。

  床上的人却连半个表情也没给。

  叶晚收回视线,放下温度计,然后端起粥,用勺子搅拌了一会儿,才伸手过来扶起床上的人,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她舀了一勺白粥,吹散温度之后,送到怀里的人嘴边。

  对方顿了顿,意外地张开嘴吃了下去。

  叶晚垂下眼,却只是继续舀下一勺,就这样一来一往,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喂完了整碗粥。

  热粥暖了暖胃,白恬被扶着躺下,一声不吭地看着身前的人端起碗走出卧室。

  床头柜放着那杯开水和药丸,她收回视线,闭上眼继续休憩。

  半个白昼一晃而过,白恬再次醒来时,身上终于有了力气。

  她无声地爬起来,在空旷的卧室里环视一圈,没有找到自己的衣服。

  白恬索性掀开床单,赤着身体走下床。

  卧室右后方的尽头有一扇门,她推测是衣帽间,略迟疑了一下,便走过去。

  等走到门前,她握住门把手拧开门,抬头一看。

  “白恬。”

  有人在身后叫了她一声,白恬瞬时回神,关上门转过头去。

  长发女人抱着一叠洗干净的衣物站在床边,正看着她,神色平和。

  她好像没有介意白恬窥探了自己的隐私,只是招了招手,说:“你的衣服干了,快穿上吧。”

  白恬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她抱住胸前,撇开了头。

  叶晚将衣物放在床上,转身走出卧室。

  外面隐约飘来香气,白恬闻了闻,发现是久违的味道。

  她看向床上的衣物,她贴身的内衣,她睡觉前穿的睡衣,都在这里。

  但她站在原地,依然陷在刚刚的惊鸿一瞥中,迟迟回不过神。

  那间屋子,并不是她以为的衣帽间。

  穿好睡衣的人走出来时,叶晚正将碗筷摆放在餐桌上。

  她听见脚步声,头也没抬地说:“来吃饭吧,饭后再吃一次药,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就会好的。”

  白恬停下脚步,望向她的脸。

  这般平静无波的模样,仿佛她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

  白恬垂下头,往玄关走去。

  “你冰箱里什么都没有,牛奶也过期了,你回家吃什么?”

  叶晚的声音不高不低,语气中甚至挟带了点无奈。

  站在客厅的人没有转过身,背对着她许久,才道:“我可以点外卖。”

  叶晚瞥了她一眼,“你从来不吃外卖。”

  短发女孩停了声,一阵静默后,叶晚先软了口吻。她靠在餐桌边,轻声说:“你要吃饭才能好,我不想再看见你病成那样。”

  白恬的长睫一闪,她抬起头来,背对着身后的人,问:“我病成什么样和你有关吗?”

  叶晚垂下眼帘,没有回答。

  “还是说我死在里面,会给你添麻烦?放心,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你大可以撇干净。”

  “白恬,你不要每次一生气就拿话糟践自己……”

  叶晚的话被转过身来的人打断。

  “我糟践自己?”白恬憔悴的脸上涌现了一些情绪,却很快抑制住。

  她上前了一步,因为腿间隐隐作祟的感觉而走得缓慢艰难。

  叶晚下意识往前,半秒之后又及时收回脚步。

  白恬吞回了原本的话,语气不善地说:“我糟践自己又怎么样,我一没犯罪二没寻求你的帮助,是死是活都跟你没关系,更不需要你来对我的事指手画脚。”

  叶晚闭了闭眼,片刻之后,她几步走上前去,却又停在了不远处。

  她身上随意地裹着一件睡袍,敞开的低领露出一片锁骨,上面的每一处红痕都像滚烫的液体一般,灼痛了白恬的眼睛。

  叶晚看着她的神情,突然道:“你不用憋着,昨晚是我趁人之危,要打要骂我都没有意见。”

  白恬的头又一次针扎一般痛起来,她抬起手停在空中,低声道:“到此为止,你别再靠近我。”

  她说完之后,不给任何余地,转身迈开腿走向大门。

  叶晚站在原地,看着她开门,又看着她关门,直至屋内重归宁静。

  空气里充斥着饭菜的香味,她回过神来,平静地走回餐桌前坐下,拿起了筷子。

  桌上摆着三菜一汤,叶晚夹起一块糖醋里脊慢慢塞进嘴里,咀嚼着吞下。

  她吃完一块又夹起一块,机械般地放到嘴里,直到吃完一整盘。

  然后她放下筷子,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身体顺势往后一靠,卸下全身的力气。

  “糖放多了。”

  波澜无惊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落下。

  或许是大病一场,或许是心神不宁,白恬回到家后就抬不起眼皮,只能爬上床睡觉。

  她的床单散发着温和的淡香,干爽舒适,白恬抱着被子,沉沉地入睡。

  这一觉,又是一梦。

  梦里有个人躺在她的身下,仰着头呼出一些湿热的气息,缠绕在她耳边。

  她吻着对方的眉眼,鼻尖,双唇,温柔而虔诚。

  火焰温和地包裹着她的身体,由内而外地燃烧着。

  不知是谁握住谁的手,道了一句:“你摸摸我。”

  那人睁开眼,用似水般沉静的眼眸投来目光,朱唇皓齿一张一合,吐出的话却模糊不清。

  白恬想要听清,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地转天旋。

  有人将她压在身下,埋头在她唇上落下一个不由拒绝的吻。

  “再多恨我一点吧。”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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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趁人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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