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不男不女
如今正规的催债公司也不好做, 法律规定不能暴力征收，可能到请催债公司上门这一步的债主，就没几个好相与的。
好在这次欠雇主钱的人是镇子上目不识丁的懒汉, 虽然不能暴力征收, 可露出绣着花纹的胳膊吓唬一下, 再不行隔三差五地登门骚扰一下还是可以的。
况且他们得到了雇主的允许, 即便无法收回全部款项, 适当时候也可以把这家缺德冒烟的行为说出来解恨。
秦小叔一出门就被这几个彪形大汉围住，他刚理直气壮地要理论两句, 就听见胳膊上绣着黑色花纹的催债人冷笑两分。
“为什么上你家来催债, 你心里买点ac数吗？就算我们不是镇子上的人也知道你大哥一家对你怎么样？可你家不说回报，儿子刚借了人家的钱，转头女儿就在网上收钱造谣自家堂哥的坏话, 搁你你开心呀！”
“那几个造谣的人都进监狱了, 要不是看在亲戚的份上，债主就不是只让我们来催债了, 你心里有点ac数，赶紧还钱。你家也别装可怜，不是才收了几家营销号十来万块钱吗？把钱拿出来我们就走！”
催债的人微微推搡了一下秦小叔, 已经给五十来岁的秦小叔朝后一趔趄，人还没怎么样, 就先哀嚎出声，耍起无赖来了。
“我告诉你，秦书开是我亲侄儿, 他不可能请催债公司的人到我家来，你别撒谎，哎呦我的骨头我的大.腿，肯定被你刚才给推骨折了！你赔钱！”
秦小叔刚一屁.股坐到地上哀嚎出声，在家里睡觉的秦书亮一个激灵，立马冲出来，等看见几个问围着跌坐在地上的秦小叔，眼珠子一转立马疯狗一样的叫唤。
“你们是干什么？凭什么到我家门口来欺负人，把老人推出什么病来，你们负责呀！来人啊，欺负人了！”
不多时，本就注意到这边的路人立马围了上来，瞧见秦小叔坐在地上撒泼，眉头一皱立马将这三个催债的人团团围住。就算他们对秦小叔坑秦父秦母埋葬儿子钱的这件事情心中不耻，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外地人就能欺负的。
“你们干什么的？为什么到我们镇子上？！”
周围人眼神警惕地瞪着这几个催债的人，身体粗实，胳膊上绣着花纹，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什么好人。
催债公司的人也下了一条，在秦小叔跌坐在地上的第一时间他就条件反射地看了拿一下自己的手掌，刚才他可没有碰到这个老人，他怎么就跌在地上大吼大叫起来了？
催债的人眼神一变，再抬头看着秦书亮和秦小叔的眼神都不对的，怪不得债主请他们催债公司的人上门要债，感情无赖是不分城市农村的！
“误会了都是误会，他们家欠了雇主的钱久久不还，雇主请我们来上门要账，刚才我们可没有碰到这位老人家！不信你们看！”
催债的人转头就用力地拎起在地上撒泼的秦小叔，这一次不同于之前的犹豫，彪形大汉可没想着节省力气。
“催债的呀...”
围观的路人若有所思，等看见刚才还赖在地上的秦小叔撅着屁.股就要跑结果被一把抓住的模样，眼中立马露出嫌弃来。
“我不是我没有，谁家欠钱了，你不要瞎冤枉人！”秦小叔心虚地躲到秦书亮身后，听到要债两个字，秦书亮心虚地垂下眼眸。
催债的人冷笑两分。
“我告诉你，不还钱我们今天今天就不走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就连法院都给你们下通知了，再不还钱，不止我们催债公司的人天天上门，法院也要来人把你家的财产都给封了！银行账户冻结了，把你们家的房子也给拍卖了，到时候可就不止还钱那么简单了！”
一名催债的彪形大汉冷笑着威胁那对父子，不等路人反应过来，另外一个催债的人貌似诚恳实则阴阳怪气的开口。
“我们就是你亲侄子请来的，人家是什么，是演员！演员的名声多重要的，拍戏赚钱都要有个好名声。你家闺女好家伙，收了营销号的十几万快块钱，二话不说就捏造黑料传播谣言，都是亲戚，你家做出这种事情的时候，怎么不说是亲戚了！”
“感情你能诬陷出卖自家亲戚，人家就不能堂堂正正地请我们来要钱？”
这几句话一出，镇子上已经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立马惊讶起来，不多时，镇子上的人开始议论纷纷。
“怎么他家还有这一出，卖包子那家的秦父秦母真是太倒霉了，摊上这么个亲戚，劳心劳力不讨好不说，还被这几个白眼狼背后这么诬陷，怪不得秦书开要请人来催债，这都是看在亲戚面子上，才这么轻轻放过。”
“是呀，你们听说么，之前那几个营销号的人可都被逮起来了！他家做的这缺德事到底有多严重呀！”
“都有人坐牢了，还不严重！怪不得秦家人恼羞成怒，要和他家断绝亲戚关系，从此不再来往，这些年，秦父可没少帮衬这个弟弟哟，结果招来这么个白眼狼！”
“说到这里我倒想起来了，秦家的儿子可从上大学后就没怎么回来，这两件事请之前我还说秦书开为人有点薄凉，现在看来是太失望了吧？”
“要债，我们都支持你要债，既然他家手里有昧着良心拿到的钱，凭什么还不还债！”
人群中传来几声嬉笑，看着催债公司几句话就把镇子上的人拉到他们那边，秦小叔和秦书亮又惧又怕，秦书开竟然真的让催债公司的人上门讨债，这不是不把他们家放在眼里吗？
可要他还钱，秦书亮心里升起一丝不情不愿来，他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刚从公交车上下来的秦书美，眼珠子一转，立马嚷嚷出声。
“书美你回来的正巧，你赶紧到你大伯家问问，秦书开这种让催债公司威胁亲戚的儿子，是他们养出来的吗？一点都不顾亲戚关系，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群人了！”
秦书亮这句话刚说出口，不等秦书美回答，已经有路人笑嘻嘻地插嘴。
“眼里要有你们这种缺德的穷亲戚做什么？等着被吸血吸死吗”
秦书亮陡然哑口无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刚回来沉着脸的秦书美听到这句话，脑海里本就崩着的神经一下子就被戳痛了。她疯狗一样跑上前，一把推开刚才笑嘻嘻说话的男人。
“我们家穷怎么了？吃你家粮食喝你家水了！我们家就算穷，日子过得也比你好，我大哥可在县城买房子了，你们这些连县城房子都没有的穷人，凭什么这样说我们？”
秦书美赤红着眼睛，一时之间面前这群人突然变成了她的同学。
都在背后议论她，凭什么！难道就因为她上网说了自己堂哥几句坏话吗？
她又没有说错，都是她奶奶生的，凭什么大伯大伯母那么勤奋，她自己父亲就那么懒惰？凭什么大伯大伯母家那么有钱还能有个快出名的明星儿子，自己家就要靠他们家施舍才能过上好日子？
凭什么！活该大伯大伯母家里生的第一个儿子不男不女，活该被车子撞死！
秦书美狠狠叫嚣了一通，她没发觉周围人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就连本来是来催债的彪形大汉也沉默不语。
秦书亮和秦小叔眼神复杂地看着秦书美，视线难以言说。
怎么了？他们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秦书美稍微冷静下来后，就察觉众人的视线不太对，她心里陡然慌张起来，就在这时，她听见人群中一个颤颤的声音。
“秦书美，你刚才说你大伯家大儿子是不男不女？”这声音中带着疑问和不信。
秦书美却好像突然找到支撑自己充满信心的勇气，她一口肯定，清脆的声音中带着恶毒而不自知。
“对，我骗你们做什么？这件事情不仅我知道，我大哥和我爸爸都知道！要不然我大伯当初怎么不敢到海城去给他儿子收尸，还不是因为知道自己心虚，对不起自己儿子，这才让我们一家去！”
人群中传来了惊叹的抽气声，秦书开越来越得意，周围人的视线让她觉得被关注，心里虚荣极了。她越说越肯定，到最后竟觉得自己家拿了秦父秦母给秦芜丧葬钱喝自己在网上捏造秦书开黑料的事情一点都没有过错。
“你们想想，要不是为了堵住我们的嘴，我大伯家怎么会给那么多的丧葬费用？秦书开要是没卖屁/股，怎么从前不出名，今天就偏偏火了!我在网上说的话都是为他好，都是姓秦的，我不能眼看着他把我们秦家的面子都给丢了！！！！”
“要不是我说的话都是真的，秦书开也不会被我逼的急了，买通法院和催债公司的人上门捣乱！这都是因为大伯一家心虚，实在是丢了我们秦家的脸！”
“那你收营销号的钱，也都是为了挽回自家的脸面？”
秦书美说的正得意，人群中突然传来这一道熟悉但带着冷漠的声音，秦书美下意识地点头。
“对，我说的都是...”真的...
声音越来越低，等秦书美意识到刚才问话的人是谁后，整个人都被吓傻了。
之间从前对她和大哥十分照顾的秦大伯冰冷着脸，视线里满是失望地看着自己，从前秦大伯对他家都十分照顾，尤其喜欢她这个侄女，虽然因为秦书开的话和上次他家贪了秦芜坟墓钱的问题扬言断绝关系，可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侄女，在路上偶然遇到，秦书美都能感觉到已经对她家疏远的秦大伯，还是关注着她的。
可现在...
秦书美突然打了个寒颤，她陡然意识到，这次大伯是真的不管他们了。
秦书美被吓得不敢说话，刚过来的秦父把视线转向一直没说话的秦小叔和秦书亮，眼睛中带着质疑和失望。
“就算我们两家已经闹开了，可凭良心说，我和你嫂子可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你就这样任由你闺女这样说话？”秦父皱着眉头，一向和善老好人的脸上充斥着不满意。
这似乎是秦父第一次用严肃的口吻和秦小叔说话，秦小叔一哆嗦，立马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没有阻拦秦书美，可能他心里对自己大哥也是嫉恨的。
嫉恨大哥有勤快贤惠处处说得上话的好媳妇，嫉恨自己怎么就把日子过成了这样，连自己亲儿子亲闺女都被大哥家养着，嫉恨自己对儿子买房子娶媳妇的事情半点插不上手。
秦小叔嘴唇哆嗦了半天，最后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始作俑者秦书美也一样，一想起大伯和大伯母真的不疼爱自己了，心里就恨得打颤。
倒是一边一直没说话的秦书亮，见到大伯过来，立马腆着脸上前凑到秦父身边。
“大伯，那都是秦书美不懂事，都是玩笑话她不是故意的，大伯你大人有大量，赶紧帮我们向大家解释一下，我们真不是他们口中的那种缺德冒烟的人！还有，这些催债的人是书开找来的，我知道书开现在出息了，可我们都是亲戚...”
秦书亮厚着脸皮让秦父帮忙解决问题的话还没说完，秦父已经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这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大家看错了，之前对秦小叔一家还有的失望全部消失，秦父看着他们的眼神有史以来第一次如此冷漠，像个陌生人。
秦父闭了闭眼睛不去看众人的视线，他嘴巴张了又张，最后终于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了这里。
“我看我儿子请催债公司过来，一点都没有错！”
秦父转身离开，突然意识到秦父不打算管的秦小叔和秦书亮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他们之所以不怕催债公司和法院，还不都是因为知道秦父不可能真正放手吗？
可现在....
他们终于意识到两家的关系真的彻底完了。
“话说，刚才包子铺那秦老板原来是不是打算给他家解围的...”
“应该是吧，结果没想到自己亲弟弟一家真的这么混账，连他已经去世的大儿子不男不女的假消息都敢瞎编造...”
人群中再次传来低语，人人脸上都带着看热闹的八卦神情，唯有秦书美一家，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像丢了五百万。
秦父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周围人的视线，在听到秦小叔竟然将他大儿子的秘密告诉秦书美并且被说出来后，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已经去世的大儿子有多愧疚。
是他对不起那个孩子，竟然让他生前一直被秦书亮和秦书美欺负，死了也被欺负还不安稳。
他匆匆回到包子铺前门，看见已经歇业的秦母在剁明天做手工包子的馅料，一句话不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坐到秦母面前。
秦母冷冷地看了秦父一眼，随口问道：“怎么了？难不成他们又起幺蛾子了？竟然捏造我儿子骗女同学打胎的故事？我儿子那么忙，怎么可能有孩子。”
秦父抬头看了秦母一眼，突然小声地说道：“书开好像真养了个孩子，不过是领养的，和那传说中的女同学没有关系...”
他认真地点点头，一抬头看见秦母瞪大了双眼。
秦母结结巴巴地道：“不都是假的吗...”
秦母脸色大变，连凑到秦父身边，催着秦父把不太会用的智能手机拿出来，两人摸索着输入“秦书开”三个字，然后一字一句地去读那些渺小的字体。
半小时后，秦母抬起头，试探地看向秦父：“要不，我们去海城吧，这镇子真是越呆越没滋味了，你弟弟一家那么闹腾...”
秦母的话没说完，秦父就陡然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