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家

　　乔铱和方佳佳回到青石县，嘉临市辖区内的一座县城。下车之后还要再走一段水泥小路，方佳佳在路上遇见自己的朋友，高兴地停下来聊天，乔铱先行回家。

　　行李箱的轮子与地面摩擦发出的轱辘声吸引了邻家小孩的注意，歪着脑袋出来瞧。

　　“乔姐姐！”

　　“小峰，你好像长高了咧。”

　　“长高了！妈妈说好好吃饭我明年就能长这么高！”说着就用小短手在那儿比，使力张开更长的距离，乔铱乐呵呵地瞧着，屋内突然传出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小崽子，跟谁说话呢？”

　　出来看见外面的人，“哦，乔铱回来啦，你妈妈在店里，不在家。”

　　“没事的，婶婶，我有钥匙。”

　　“嗯，那就好。”

　　“婶婶，我先回去了哈。”

　　“好。”

　　等乔铱走远，妇人突然把小孩子叫到面前，神秘兮兮地说：“小峰，以后少跟这位姐姐说话。”

　　小孩子还不太明白，懵懂地望着自家母亲。

　　“就是她身边的人总会发生不好的事，你要是离她近了，也会发生不好的事，你就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一说见不到爸爸妈妈，小峰瞬间被说服，赶紧点头应下，妇人这才满意。

　　说起这乔铱，还真是玄乎。

　　有一年夏天青石县发生5.4级地震，当时乔母带着姓方的女儿在外看表演，因为县城里难得地来了一拨表演的人，门票虽贵，节目却是真的精彩，所以当时舞台附近人满为患。幸好是露天场地，地震发生时摇一摇也就过了，而乔铱据说是留在家中做作业，但因为住的房子比较简陋，哪经得起这地震摇晃，所以直接就塌了。

　　大家在空旷的地方呆了一阵确定没什么事之后才各自回家，回去就发现乔家塌了！乔母提前到家，正在那疯狂地搬木板石块，众人赶紧帮忙，心想这可坏了，没被砸到，被这泥墙埋住闷也闷死了。

　　大家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人给挖出来，尘土堵得一嘴都是，气息微弱，身上还有砸伤，不过，送到医院没多久就又活蹦乱跳的了。

　　后来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说这孩子不吉利，对身边人不好，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还让孩子母亲找一位大师算算，要是相克的话就赶紧采取措施。

　　母亲经不住众人游说，找个时间就带乔铱拜访了县里的大师，克自己无所谓，可不能害了方丫头哇，不过幸好大师说没什么，一人一个护身用的小玩意儿就可以了，但附近的居民还是不太喜欢乔铱，让自家孩子都离她远一点儿。

　　乔铱把行李箱放下，就去店里找母亲。

　　母亲在学校附近开了一家小餐馆，卖一点零食小吃，米线面条之类的，平时生意还算可以，但到寒暑假就会冷清下来。

　　到店里时，母亲正在厨房忙着，乔铱进去唤了声：“妈。”

　　“乔乔回来啦，佳佳呢？”

　　“半路碰见一个朋友，就跟她朋友聊天去了。”

　　“嗯。”

　　乔铱给母亲打下手，一会儿之后，方佳佳也来到店里，对着乔母叫了声“阿姨”，然后就是：

　　“佳佳，嘉临好玩吗？”

　　“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

　　“这个烫，让你姐姐来。”

　　“多吃点，高三都瘦了。”

　　……

　　晚上洗了澡回屋，没想到母亲竟然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妈，有什么事吗？”

　　“我就想问问你说的暑期兼职是什么情况，因为你大伯家急用钱，现在要把欠他们的钱先还上，但下学期你和佳佳都要缴学费，如果还了钱，你下学期的学费就……”

　　“哦，这个啊，我的学费可以挣到，您不用考虑我的。”之前辅导的那个孩子，父母对她很满意，就问她暑假能不能也兼职，乔铱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因此，再过几天就得回嘉临。

　　“乔乔，真的可以吗？不要太勉强自己。”

　　“一点都不勉强，做家教一个小时三十，也申请了学校的暑假留宿，完全没有问题。”

　　“那我就先把钱还给你大伯。”

　　“好。”

　　……

　　母亲离开后，乔铱静静地坐在床边，外面皓月当空，深蓝色的夜幕里缀满了星星。

　　当初房屋倒塌重建时，四处借了不少钱，母亲一个人撑着那家小店，养活她和方佳佳，供她们读书，到现在五六年过去，欠款还没有还清，不过倒也剩得不多。

　　她其实挺喜欢现在的生活，至少还有养活自己的能力。

　　能满足自我一点小小的愿望，能替母亲分担压力，挺好的。

　　对！以后就好好赚钱，其他有的没的不用费心考虑。

　　就这样！

　　路子诚和母亲回到家中，父亲还在公司，出于礼貌，他需要先给爷爷打声招呼。奶奶在几年前就已经过世，现在只剩爷爷一个人生活，老爷子一个人自由自在，不愿意和儿孙们一起住，于是就晚辈们经常过去看看。

　　拎着从嘉临市带回来的礼物，路子诚摁响了爷爷家中的门铃，开门的是刘婶，平时负责照顾爷爷的起居生活。

　　踩着古朴典雅的青石小路进到里面，老爷子正在逗弄他的新宠物，一只白灰羽毛的鹦鹉，见他来了，只看一眼就转回视线到宠物身上。

　　路子诚习以为常，低声开口：“爷爷，我刚从嘉临回来，过来看看您，给您带了点小礼物。”

　　“给刘婶吧。”威严的声音。

　　“好。”

　　能收礼了，也算是一点小小的进步吧。

　　刘婶把礼物拿下去，又给路子诚泡了茶，洗了水果，路子诚道声“谢谢”，然后就静默地坐在客厅，像个客人一样。

　　不远处，老爷子始终旁若无人地和自己的宠物逗乐，也不搭理里面的人，后来终于挪动地方，却是去院里摆弄他心爱的花花草草，很是忙碌。

　　与往常一样，一盏茶的时间，路子诚起身，来到老爷子身后，隔着两米左右的距离，“爷爷，那我先回家去，改天再来看您。”

　　“嗯。”

　　于是，路子诚迈步离开。

　　等人都已经消失在门外，老爷子才直起身子，双手拄着拐杖，定定地望着门口的位置，历经七十余年沧桑的眉眼中流露出审视与思索的痕迹。

　　路子诚与路家长辈的关系一言难尽，不是靠热络与努力就能立马改善的，需要长时间润物细无声的磨合，而且也不知具体需要磨合到什么时候。

　　到家时，父亲路政华已经回来了，母亲在厨房忙碌着。

　　“爸。”

　　“回来了。”

　　“嗯。”

　　“你爷爷还是那个态度？”

　　“有希望，慢慢来吧。”

　　路政华点点头，然后说：“你大哥在楼上，去打个招呼吧。”

　　“大哥？”

　　难掩惊讶地上到二楼，他的房间里面果真站着一个人，就是所谓的大哥——路浩宣，一个比他大了五岁，同父异母的大哥。

　　“路浩宣，你怎么在我房间？”

　　“听说我这个弟弟在计算机方面特别优秀，拿了不少奖，就过来开开眼。”路浩宣面前的角落堆满了各种奖状，奖杯和奖牌，全是和计算机有关的。

　　路子诚防备地盯着他：“你又想做什么？”

　　听到这话，路浩宣忽然勾起唇角，闲适地朝他走过去，缓缓抬起右手……

　　路子诚下意识躲闪，那只手却只落到他的肩头，轻轻拍了拍。

　　“呵呵，你以为我会打你吗？我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动不动就打架有损我的格调。”

　　“你以前动的手还少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人总要学会成长的……弟弟。”

　　路子诚对这话完全是嗤之以鼻的态度，路浩宣又拍拍他的肩膀，然后笑着离去。

　　路子诚狐疑地盯着下楼的人，这人自留学归来后，对他的态度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下子温和不少，让他心里犯嘀咕的同时，也尽量保持着距离，毕竟是有血缘的大哥，矛盾冲突有伤家庭和谐，而且一直这么针锋相对也没什么意思。

　　路浩宣用了晚餐之后就离开，他现在已经进入路氏企业任职，为成为下一代接班人做准备，早就买了房子搬出去一个人住。至于路氏企业，旗下主要经营着几家购物中心，叫华莱国际，定位为高端的国际化购物中心，还有其他一些产业周边。华莱国际在怀阳有两家，嘉临有一家，已经成为当地地标性的建筑，附近其他几座城市也有，路氏企业在东部片区也算知名。

　　不过，跟他路子诚完全没有关系，他也不想有任何关系。

　　此时他正坐在自己房间外面的阳台上，拿起手机点开微信，一进去就能看见置顶的乔铱的头像，不知道她在家过得怎么样。

　　路子诚的微信好友并不多，就是平时会有交集的老师与同学，微信仅用作交流沟通的工具，从来没发过一条朋友圈，他并不喜欢随便对他人分享心情。

　　乔铱的头像是一只戴着眼镜蠢萌蠢萌的猫，一直是这张，路子诚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镜，微微一笑。

　　手杵着椅子扶手，支着脑袋又看了一遍发过去的照片，本想聊点什么，却苦于没有话题，正在冥思苦想之际，忽然发现乔铱发了一条朋友圈，是一张夜空的图，配文：“家里的月亮就是圆。”

　　路子诚想了想，打开手机摄像头，对准眼前的夜空摁下拍照键，挑了一张好看的发给乔铱，“这是从我家看到的月亮。”

　　乔铱回得很快，“怀阳嘉临隔得又不远，那不是一样的嘛。”

　　“呵呵，也是，暑假在家有什么安排吗？”

　　“在家呆不了多久，过两天我就要回嘉临了，有一份兼职。”

　　路子诚看到这，思索片刻，然后回复：“我过两天也要回嘉临，有一场比赛需要提前做准备，你什么时候回？”

　　“真的吗？我是19号诶。”

　　“我差不多也是那个时候，你一回去就要开始工作吗？”

　　“没，提前了一天，还想去爬一爬登云山，不过要看天气怎么样。”

　　路子诚本想问一句：介意把我捎上吗？最后还是作罢，问得太多有些过，想着到了嘉临再说，便转移到其他话题上……

　　与乔铱聊完之后，路子诚立马定下19号怀阳到嘉临的票，比赛是真的有，下学期刚刚开学的时候，不过准备的话，在哪里准备都是一样的。

　　另一边的乔铱放下手机，仰躺在床，盯着天花板发呆。

　　路子诚这人，在她看来，就是一个善良的，温柔内敛的大男孩，与人相处保有一定的距离，却很真诚，因此，乔铱也是在真诚地对待他。

　　想起方佳佳说的话，真爱什么的……

　　额，千万别想那么多，路子诚这样的朋友很难得，别东想西想，坏了朋友情谊，眼下这样的相处就挺好。

　　乔铱又在脑海中复习了几遍“努力挣钱，用心生活”的口号，然后闭眼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