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高级会员8.0
第十八章
每年的惯例，是肖楚衍年初三才来这个场地，所以年初二他们会腾出来接待裴翊。
结果，今年两人时间撞到一起，新来的经理不懂事，以为两人只不过是一个明星、一个大佬，也不会有什么过节。
肖楚衍脸色极差，乔菡迷他这么多年，也没怎么见过他露出这样戾气腾腾的模样。
裴翊试图指点她：“看你神情这么迷茫，你‘肖男神’还没告诉你怎么回事？”
他又看了看肖楚衍，“我是不介意，你大可以告诉她。”
肖楚衍没有作声，牙关紧闭。
乔菡：“……你们两个到底什么情况？等等！别说，我不是很想知道……”
裴翊笑起来：“也不难猜到吧？是不是，你告诉她啊，‘哥哥’。”
哥哥。
乔菡整个人被雷到无法动弹。
裴家的年轻继承人。
……和姓肖的私生子？？？
可以啊，这狗血剧情也太经典了吧？
就算有过诸如此类的猜测，但真知道的这一刻，还是让人觉得喘不过气。
肖楚衍干脆冲他冷笑，“你既然不介意我说，我客气什么？大不了把裴显世做的丑恶之事都说一遍。”
裴翊丝毫不在意亲生父亲被辱骂了，云淡风轻地说：“注意用词啊，虽然我也经常叫他‘狗东西’，但他毕竟是我和你的亲爹，狠起来连自己都骂这种事，我还是不太做的。”
肖楚衍没办法像平时那样稳定情绪，眼角眉梢都粹着冰，“都不是好东西。”
笑容凝固一秒，裴翊淡淡微笑：“我和你说过无数次了，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我问心无愧。”
乔菡在头昏脑涨的间隙，总结出了两个重要的信息。
肖楚衍和裴翊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肖楚衍憎恶裴家。
按照这个逻辑。
楚衍的母亲是被裴父强迫的？
风刮在了脸上，让人觉得冰凉发痒。
乔菡裹了裹外套，看着两位截然不同的“兄弟”。
难怪他俩都有这么出色的外貌和身材。
难怪他们都喜欢赛车。
但除此之外，就算重生过一次的乔菡，都没法随随便便想象这件事。
裴翊喉结微动，仍是不怒不恼的样子，“我以为你早该告诉她了，毕竟你一直在观察她和我的关系。”
乔菡听见这话，抬头与裴翊对视，这话显然是说给她听的。
所以，裴翊是想提醒她什么吗？
还是在提醒肖楚衍。
乔菡抿了抿唇：“你们没必要告诉我这些，我真的也没必要知道……”
她的意思是，自己的身份和处境只不过是“局外人”，他们既没有必要把“家丑”外扬，也不用对她掏心掏肺。
就算裴翊和肖楚衍是“兄弟”是一桩非常、非常震撼的新闻，说到底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裴翊当然明白她的意思，“这是一个很丧心病狂的故事，你不知道也……”
肖楚衍直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我不想再和你多说什么，裴翊。”
他回头对着乔菡示意：“我们先走吧。”
裴翊没有笑，平静的神色中自有一股盛气凌人：“这是冷静下来了？你不用走，该走的人是我，何况你连衣服都换了，再换下来不是碍事？”
裴总说完，还真就没有一点留恋，带着尊格离开了赛场。
乔菡心说还真是刺激的一天，她本以为能亲眼近距离观看爱豆开小摩托车的样子已经很带劲儿了，没想到这还只是小场面。
肖楚衍一语不发，两人来到内部的咖啡馆，他让服务员过来点单，乔菡要了一杯馥芮白，他要了一杯手工现磨。
咖啡香气萦绕四周，肖男神清了清嗓子，总算打破了他们沉闷的气氛，“你是不是在想，我母亲当初被裴父胁迫，所以我们两个家庭都是破碎的。”
乔菡点点头，观察对方的神色：“……不是这样？”
“比你想的还要惊世骇俗，首先，我母亲是自愿的。”
肖楚衍苦笑着，牙关咬着下唇，片刻才说：“而我母亲真正法律关系上的‘丈夫’，却不是我的父亲。”
乔菡捧着咖啡杯，轻轻侧头，右方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望出去就是被风和车轮掀起一大片风沙的赛场，当下萧瑟无声。
“这一切的恶果都是裴显世造成的，他真正喜欢的人，一直以来都是肖生。”
裴显世是他和裴翊的生父，锐裴家族一手培养出来的商人，他真正的性取向始终都是男人，所以大学时候起就对肖生情难自禁。
只是那个年代社会气氛太过压抑，没有活路，两人因种种干扰分别，肖生听从家里安排，与一位小家碧玉的女子楚丹影结婚，令裴显世记恨在心。
肖生婚后，裴显世勾引楚丹影，让她生下了肖楚衍，直到那一刻肖生才得知这一切。
浓烈的情感像奔腾盘蜷的漩涡，内疚、痛苦、晦涩……令人无法面对自己的人生，肖生的身体彻底垮了，多年来始终居住在疗养院。
肖楚衍从小不在裴显世身边长大，反而经常会去探望身子不佳的肖叔叔。
肖生的内心深处也不爱楚丹影，自然也不怨肖楚衍，他只是同情这个裴显世的孩子，因为肖楚衍能得到的爱也只有楚丹影的一点施舍。
自懂事之后，肖楚衍就无比憎恶像奴隶一般爱着裴父而没有任何尊严的母亲，更憎恨让他承受这些痛苦的裴显本人世。
这是世代留下的种子，被仇恨的火焰浇灌，长成森冷的荆棘和毒藤。
乔菡无法想象，从小到大都处于那种环境中的男孩，要如何汲取养分。
她抬头看了一眼肖楚衍，他总是这样神色温和，波澜不惊，谁能想到他经历过非人的童年。
肖楚衍感觉到了对方的情绪波动，唇线柔软，如同往常般地笑起来：“这是我最大的秘密，连徐悦佳也不曾完全知情。”
乔菡又怔了一下，差点咬到舌头：“那你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我觉得可以信任你，这种感觉是发自内心的，我很难形容，但它确实是这样……”
没有人让他有过如此青睐，似曾相识，就像故人归来，可以托付内心深处的秘密。
乔菡不禁感慨：“你没有长歪真的太不容易，我想肖生叔叔是一位很出色的大人，除了他不爱你母亲还要娶她这一点……”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他们没有人是无辜的。”肖楚衍摩挲着自己的指尖，“他也被裴显世毁了。”
乔菡胸口发闷，笑容也有些涩涩的，“你和裴翊关系不好我也彻底理解了。”
她不敢看他，小声说：“我知道这种情况很难，我还是同情你，非常、非常同情你……你不可能喜欢裴翊，就算他是你弟弟，你只要看见他，就会想起裴显世，那个恶魔既是给你生命的人，也是毁了你人生的……”
“但是？”肖楚衍下意识看着她。
乔菡放松了一些，“嗯，但是——裴翊也是受害者，当然他的受害程度也许远不能和你相提并论……至少他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对吧？”
我们谁都不能选择出身，不能选择走哪一条人生长河，只能摸着石头，磕磕绊绊，想尽办法抵达彼岸。
肖楚衍听着她的话，手指揪了一下袖口，“我要向你道歉，我不应该欺骗你，乔乔，一开始我注意到你，确实是因为我发现你和裴翊走得很近，但你又说是我的粉丝，所以我想搞明白其中究竟有没有什么阴谋。”
乔菡觉得他对裴翊不信任也很正常，对自己不信任也正常……
她也以为过他对自己的这份“好感”是完全出于潜意识，没想到与“阴谋论”扯上了关系。
怎么说呢，总归有一丢丢失落吧。
“所以……你调查过我吗？”
肖楚衍点了点头。
乔菡：“其实你很在乎自己与裴翊之间的关系，就算觉得讨厌他，把他是做眼中刺，都是在乎他的表现。”
不然怎么会处处想要赢过他，与他斗智斗勇，就怕落在对方的手上。
肖楚衍挑了挑眉，对这种说法有些踯躅。
因为不曾对任何人坦率秘密，也就没有任何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但乔菡是局外人，旁观者，她从不同的角度看见他所忽略的东西。
“也许在你的内心，比起任何事物，你都更在意和裴翊之间的‘博弈’。”
肖楚衍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双肘抵在自己的膝盖上，长叹一声：“也许是吧。”
乔菡心中怅然。
怪不得早先他会对自己说那种话了。
远在天边就是最好的月亮，因为他的内心被愤怒和迷惘填满。
他不是荧幕上光鲜亮丽的明月。
他只是千疮百孔的肖楚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