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Chapter 25

　　I blessed the day I found you.

　　感谢上天让我遇到你。

　　——《怦然心动》

　　十月可能是纽约最美的季节了。阳光温和，避空清澈, 街区林立的红枫, 一眼望去, 是橙红色和深黄色的海洋, 风吹过, 零零散散地飘落在街边的长椅上。我之前来过几次，不是因为拍电影, 就是来看达科塔，都没有像这次一样好好地在这个城市生活上一段时间。

　　因为要入学, 所以我暂时没有接电影的打算, 除了拍偶尔的广告和出席一些代言品牌的公关活动，我都呆在纽约。

　　我很喜欢纽约的环境, 我像同龄人学生一样穿梭在曼哈顿里。这座岛上集中了各行各业的，名流和上层人士。

　　我一个小小的好莱坞演员虽然也会被认出来，但是还远不至于引起轰动。我在想, 要是安吉莉亚就不一样了，她走到哪里都能引起轰动。

　　我度过了两个多月充实闲适的生活, 没有课的时候, 会出门搭地铁到处去逛，去博物馆和艺术馆。去Stmarks 吃日本料理, 或者就算没事，大爱在华盛顿广场，看街头表演卖艺人群，钢琴。萨克斯, 吉他演奏家，魔术表演者，地面彩绘艺术家。

　　对于电影迷和演员来说，纽约是很经典的地方，我经常不经意走到某条街道，就想能想起一部电影。中央公园里的长椅，是伍迪艾伦爱采景之一，第五大道是《蒂凡尼早餐》还有玛丽莲梦露的《七年之痒》，在52街和Lexington达到的交汇处，梦露站在地铁走道的出气口上方，让风撩起她的裙摆……

　　我拍了很多照片。当然也被拍了很多，那段时间狗仔队总是拍我的日常，我偶尔兴起也拿着相机反拍他们。最后他们发现我最近也没啥新动态了，也就歇了每天都来蹲我点的念头。

　　圣诞节的时候我和达科塔都回了家。热热闹闹地过了新年。达科塔依旧和那新男友在一起，她来八卦我：“哎，没谈恋爱啊？”

　　在纽约我是约会过几次，但没有要谈恋爱的心思。

　　就总觉得还缺少一点什么，又说不上来。

　　我耸耸肩。

　　翻出手机号码，在那栏“A”停了许久。

　　自从要到了这个号码，我像得了无价的珍宝，怕被人发现一般，放在心上，小心藏着，自己也不去动它，怕一动，就被人发现了。

　　我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发了“新年快乐”这等没营养的话过去，还打上自己的名字。虽是没营养，但是挺合理，稳重，也不会觉得突然。

　　我捏了捏下巴，觉得这是很成熟的做法。

　　大概到了晚上睡觉的时间，我才收到一句“新年快乐。”下面也写了她的名字。我噗嗤一声笑出来。我难道还能不知道那是她的号码嘛？

　　她真可爱。

　　四月初过完我生日后，《玛琳菲森2》开始前期宣传，照例有很多的拍摄和采访。

　　“就没有要我和安吉一起上的杂志封面吗？”我仔细看了好几遍行程，问南希。

　　南希说：“有啊，《Elle》杂志本来有这个邀请，可是你们两个的时间对不上，你忙，她更忙。”

　　“……好吧。”

　　我和安吉莉亚虽然合作了两部电影，却没有一张正式的杂志封面的合拍。唯一的一张还是宣传《玛琳菲森1》的时候去了日本，临时拍了一张合照，被当地的一家杂志用作封面，可是那根本不能算数。

　　像第一部 一样，迪士尼的宣传阵势很大，我和安吉莉亚到伦敦，法国，洛杉矶等等宣传。

　　回答的问题也都大同小异。

　　媒体问安吉莉亚问题的时候除了一些电影上的，还有些隐晦的私人问题，特别是首映礼上她和孩子们出席，有一些不怀好意的媒体在期待着她前夫皮特的出席。安吉莉亚应对得很冷静，甚至是云淡风轻的。

　　“时间过得真快啊，连最小的薇薇安都这么高了，马斯更是一个青少年了，安吉，你有什么感觉呢？”

　　她秀眉不自觉察地一挑，笑着说：“是呀，他们都是大人了，像其他妈妈一样，我感到惊喜又有些小失落，几年前开始连薇薇安都不允许我用小孩子的语气跟她说话。必须把她当大人了。”

　　记者接着问：“所以他们在一些重要的‘问题’上也是自己做的‘决定’

　　吗？”

　　我当时在她旁边不远，听到这里都觉得这记者不怀好意。

　　安吉莉亚的笑容不变：“当然，尊重孩子们的意见是第一位的。”

　　记者干笑几声。

　　我心里暗叹：他们分开也有几年了，话题度却没有减过。两方粉丝也没有完全消停过。

　　因为曾经那么相爱，有过那么漫长充实的时光，现在这样的结果粉丝比当事人更加难以接受。而当事人的状态，他们似乎都没有受到影响。

　　四周的闪光灯一直没有灭过，她身上的Versace的露肩黑礼服笼罩在这扑闪扑闪的光里，她微微敛眼，目光幽深地直视媒体。

　　而从我的角度望过去，是她完美性感的S曲线，精秀流畅的肩颈线，而她长腿微动，那裸背上个性桀骜的大片纹身就露了出来。

　　矛盾，纤弱，却又有一种无人匹及的气场和力量。

　　我也发觉我这几年发展得还真不错，问我的问题也丰富了很多。问我学业的选择，时尚的建议，喜欢的电影之类的。

　　“你跟很多A-lister 合作过，除了安吉莉亚，有很多优秀的女演员，像妮可基德曼，娜奥米沃茨，克里斯邓斯特，”记者笑着问，那么你最喜欢的是哪一位呢？”

　　安吉莉亚就站在我身边，接受别的记者的采访。她明显听到了这句话，侧向我这边，似乎很有兴趣听答案的样子。

　　我：“……”

　　这位记者你的问题是来挑事的吗？

　　“她们都是非常优秀的女性，我很荣幸能和她们合作，学习到了很多！”我淡定地对着话筒说。

　　“yeah ！yeah ！我同意你的说法，”记者冲我挤眼睛，“但你最喜欢的是……”

　　看来不得到我的回答你是不罢休的了。我腹诽道。

　　“我当然最喜欢安吉莉亚了！”好吧，我说实话。话一说出口，我自觉地侧向着安吉莉亚的那边脸颊都发烫了。

　　记者满意地点头，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啊，他还转向安吉莉亚笑着说：“安吉，你听到没有？”

　　虽然我知道你这是在活跃采访的气氛，但你也太八卦了吧……

　　耳边传来她的笑：“我听见了。”

　　我忍不住把目光瞄过去，她很自然地瞧向我，睫毛密集如剪羽，眼里是清明的笑意，微微发亮，她说：“我很开心。”

　　我的心重重一跳，突然失去语言能力，抓了抓头发，也笑。

　　我也开心呀！

　　不知道是不是我单方面的感觉，这次宣传期，我感觉跟她很熟，很接近。也许是合作第二次了，也是第二次经历这么大型的宣传期。

　　所以我觉得我们之间似乎没有了客套，虽然交谈不多，但是空气里蔓延的亲昵感，让我着迷。

　　我们在洛杉矶首映礼，我和她隔着好几个座位，中间坐着她的助理，我的经纪人，和她的孩子们，可以说很远很远了，我甚至都看不清她坐在哪里。

　　奇异的是我仍然能感受到那种亲昵感。

　　也许是因为荧幕上的玛琳菲森和奥罗拉。

　　也许是因为后面的观众不时传来：

　　“哇！玛琳菲森好帅！比第一部 更温柔了，好宠小公主！”

　　“那条‘手工’的羽毛项链就是定情信物了吧！呵呵呵呵呵，编剧我懂你！”

　　“啊！第一部 是玛琳菲森亲小公主！第二部是小公主亲玛琳菲森！这也太姬了！”

　　“Well done！迪士尼！”

　　也许是因为画面里的玛琳菲森和奥罗拉站在一起的画面实在太美了。

　　淡淡的银光撒在电影院的观众身上，也落在我和她的身上。我们之间，像是有一道美丽的银河。

　　她和我一起演了这两部电影，她和我有了那么多相处的时间和空间，这是别人没有的，至少是我这个年龄段的演员所没有的。这让我感到无比的骄傲和自豪。

　　她已经连续好几年被评选成全世界最受欢迎的女人。在全球那么多国家里，她都是最受欢迎的，她甚至都没有自己的团队，一切都是凭借她的为人处世和个人魅力。

　　而我居然和全球最受欢迎的人一起合作了两部电影，还有那么多次共同宣传的机会。

　　与有荣焉。

　　有很多的时间里，我们共同呼吸着同一平方米的空气，面对着同一批人群，我能够感觉到吹过她衣脚的风也拂过了我的。

　　这让我产生了一种与别人没有的亲密感。

　　这是一种浪漫而抽象的感觉。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与安吉莉亚隔着好几个座位的我，那时刚满21岁的我，心里早已不自觉地冒出了许多稚嫩青涩的小芽苞，她们默默地发着莹光，只等着我来发现。

　　繁忙的宣传期到了最后一天，我们在英国的伦敦，是个阴郁沉沉的天气，不一会儿又下起了小雨。

　　我跟南希，助理在等我的车。

　　“刚好这时候路上堵住了，要等一等。”南希放下手机说。

　　我点点头，揉揉眼睛，小小打了个呵欠。

　　这些天忙着宣传，还得准备学校里的论文，我睡眠有点不足。今天好不容易结束了活动，论文也发过去了，好像一下子精神就不够了。

　　小雨淅淅沥沥地，拂在脸上有微湿的雾气。

　　堵车的时间比我们想象得要久。

　　“要不我去搭巴士？”我心血来潮道。

　　“不行，我再另外叫辆车吧，避开拥堵的地方……”南希正跟我说着。

　　“艾儿。”安吉莉亚从后面走了出来，身后是她的助理海伦。

　　“坐我的车吧。”

　　安吉莉亚的助理海伦来得早，车也由她开。南希坐在副驾驶，我和她坐在后座。我的助理原地等我的车，与我的保镖汇合再一起回酒店。

　　雨好像大了一点点，车窗外的世界渐渐朦胧起来。

　　南希和海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我身侧是她。在车里这个不开阔的空间里那点亲昵感更浓了。

　　也不知道怎么我没开口说话，她也没有。

　　路况并不好，前方也开始堵起来。

　　空气里有一点点慵懒的惬意。还能闻到一点点淡淡的微冷的香味。

　　“今天没安排了？”是南希在问。

　　“今晚要回洛杉矶。你们呢？”

　　“我明天早上回，艾儿回纽约……”

　　车子走走停停，我这些天压抑的倦意慢慢地涌了上来，开始犯瞌睡。前座她们轻声细语也像催眠般，困意拉沉了我的眼皮，我有些扛不住了。

　　昏昏沉沉的，有点失重感，最后我就睡着了。

　　迷糊间我也不能分辨身在何处，认为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还觉得枕头的触感不太一样。丝滑的布料，底下是温润的体感，还有那抹微冷的香气更浓了，盈开了另外一点动人的暖意。

　　我睡得很香，也很熟。

　　好像还睡了很久。

　　直到我听到南希的声音：“醒醒！醒醒！艾儿！”

　　“嗯，不要……”我不满地嘟囔，蹭了蹭“枕头”。

　　南希似乎还想说什么，我还听到熟悉的轻笑，带一点点喟叹的气息。

　　我这才觉得有些不对，惺忪地睁开眼。

　　……

　　我不是在我酒店的床上，我身子半蜷在车的后座，头枕在某人的大腿上。我的视线朝上，仰着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那绿玛瑙似的双眸。

　　她的手臂还搭在我腰间。

　　我瞬间明白了，我刚才一定是太困了，倒向她睡着了。可能睡相还不怎么好，所以她用手拦着我不让我掉下座位去。

　　我不知道我第一反应是先该尖叫，还是该选择一句话来说，我像被蛰了一下地弹了起来。

　　身上滑下来一件大衣，也是她的。

　　我讷讷地：“……我……”

　　安吉莉亚笑了笑，把大衣捡起来：“醒了？”

　　我脸颊燥得快着火了，声如蚊蚋：“嗯……”

　　又静了好几秒。

　　南希首先打破沉默，她轻咳了一声说：“我先下车等你。”

　　一副不想承认她是我经纪人要跟我撇清关系的样子。

　　我抓抓头发。好像应该告别了啊，我总不能总霸在人家车上啊，应该说什么好呢？

　　“安吉……”

　　“嗯？”她微微笑凝望着我。

　　好似自从第二部 合作，她就对我很有耐心的样子，带着年长者的宽容。拍《玛琳菲森1》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她是把我当做一个年轻一点的合作伙伴来对待的。啊，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谢谢你。”我向她道谢。

　　“不用谢。”她说，眼神笑盈盈的，有一种很深邃的温柔，又是用那种大人和小孩说话的语气来跟我说话。

　　我耳朵根更热了，我也不是不喜欢这种语气，只是我现在不是青少年了，妈妈和姐姐也会注意一些语气的变化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大概是这种语气让我恃宠而骄了，我半玩笑半羞涩地说，“你怎么用对你孩子们一样的语气跟我说话呀……”

　　安吉莉亚微挑了下眉，似乎在说“有吗？”

　　然后她微摇了下头，叹气道：“我家孩子们都让我把他们当大人看了，连最小的薇薇安都不爱粘我了，开始嫌弃我了……”

　　这个年纪的她笑起来温婉优雅，连高颧骨冷线条的脸部线条都被雕琢出柔润温和的气质，不笑的时候依旧强势，拥有令人心颤窒息的气场，而此时她声音里有无奈的甚至是有点委屈的意味，眉间还有一丝怅惘的褶皱，特别的反差萌，我禁不住噗嗤笑起来。

　　她幽幽地睨我一眼，我急忙抿嘴忍笑。

　　所以她是想在我身上找回那种“宠爱小孩子”的感觉吗？

　　我该感到荣幸呢还是荣幸呢……

　　好吧，不要脸的我把自己当三岁了！

　　我愿意她以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很愿意。

　　我弯起眼睛看向她，大概表情泄露了我的内心活动。

　　她似乎明白了，也看着我。

　　车子停在我住的酒店后门，驾驶座的海伦还在场，车窗玻璃正在被雨点细细地砸着，发出低低的“哒哒”声。

　　我再次感受到了那种令人怦怦然的亲昵感，只属于我们两人的，如潮水一波波向我扑滚过来的亲昵感。我很想表达这种亲昵感。

　　在我回神过来的时候，我已经伸开双臂拥抱住她。

　　属于她的气息一秒内把我包围。我心中生出浓浓的不舍来。

　　“啊……要是能拍第三部 就好了……”我小小声道。完全是不假思索的。

　　被我抱住的女人笑了，轻声说：“……不能再拍第三部 了。”她话语里似乎别有深意，还没等我解读出来，我头顶又被摸了摸，是那种“大人对小孩”的方式，几乎可以说是宠爱的。

　　我：“……”脑子一下子就短路了。

　　“那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我脱口而出。话一出口，我两边的耳朵都滚烫了起来。

　　我应该说“期待我们下次能合作”之类的比较得体的话，而不是这样软绵绵的近似撒娇的。

　　安吉莉亚唇角的笑意始终未收，她目光柔和，静静地看着我：“当然了，艾儿。”

　　我弯起唇笑起来，心深陷在甜滋滋的蜂蜜里完全出不来了。大概我的笑容太有感染力了，还是她也觉得开心，她也笑开来了。

　　目光仍在我的脸上，我只来得及闻见那细长的手臂递过来的香味，她已经朝着我耳侧的方向伸了手过来，中途不知道为何变了方向，轻轻地在我脸颊捏了一下。

　　下了车后，我有点怔怔地望着车子离去的方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那块被她捏过的地方。

　　完全不疼，只是烫烫的。

　　她捏过来的时候，眼眸里都是缱绻的笑意。

　　我站了一会儿，直到看不见车子的影子了，才进了酒店，进了房间，“扑通”倒在床上。

　　南希敲门进来，笑我：“我还以为你跟人家的车跑了！”

　　我懒得理她。

　　“枕着安吉莉亚的大腿睡觉，你也算艳福不浅了。”她不介意我不理她，踩着步子进来，窝进床边的沙发。

　　我翻过身来，实在憋不住了：“我是不是很失礼？睡着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有没有流口水？”

　　南希看我一眼，咯咯笑：“有啊！你还磨牙，踢脚，别提多难看了！”

　　我：“……”

　　我差点要哭出来：“真的吗？”

　　南希爆发了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哈哈哈哈，骗你的……”

　　我简直要被她气死：“你走！”

　　南希站起身：“好好好，我走我走！”

　　她瞄着我的脸色，说：“不过……”

　　我的耳朵早已竖了起来。

　　“看样子安吉莉亚是挺喜欢你的，你本来打瞌睡晃来晃去，是她把你接住，还给你盖她的衣服，哎哟，我都觉得她迷人……”

　　我着迷地听着她的话，恨不得她多说一些，想把自己置身于旁人的位置来观察我和安吉莉亚。这种想法像过电一样，击中我年轻的心，它在我的胸腔里狂跳起来。

　　然而我的理智又告诉我，不要表现得太明显。

　　我的喉咙地咽了咽口水，是紧张还是兴奋，我也不得而知，这完全是无意识的动作。

　　我问：“我没睡太长时间吧？”

　　“堵了半个小时，你就睡了半个小时，连我都不好意思了，想叫醒你，安吉莉亚说没关系。”

　　“她本来一直看着你，后来可能被你传染了睡意，也眯了一会。”

　　“哎呀，后悔没拍下来哦……”南希拉长声音，又在笑，然后才离开我的房间。

　　当夜，我做了一个梦，看到这样的场景，仿佛是电影镜头，在柔柔的光效氛围里，女人的五官像油画一样晕出轮廓。

　　她腿上的女孩的脸颊如玫瑰花瓣，睫毛乖巧地合着，像有两只蝴蝶静静挺在那里。她嘴唇娇柔，微微翘起，像在微笑。女人拿过大衣盖住她的肩膀，顺手扶住她，低眸凝视着她。

　　梦里有个我，贪婪地瞧着这一幕。

　　一帧帧的细微末节，纤毫毕现也知道是梦，也许现实并不是这样，也许真的是这样。但不想放过任何细枝末节，想要一点点地刻在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