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嗯, 我知道。”谭一璇看她片刻，缓缓点头。
陆颠听两人旁若无人说他坏话，登时从沙发上跳起来, 不满叫嚷道：“王洒洒，你当我不存在是吧？”
王洒洒转头, 不客气斜睨他：“我管你在不在？”
陆颠气得七窍生烟，伸手朝她指啊指：“是谁不辞辛劳给你们当苦力？你、你、你简直忘恩负义！”他说着，看向谭一璇，“你看我说的对吧？这人有两副面孔，你别被她骗了！”
李阿姨拎着袋子走出来, 听到这话, 柳眉一竖, 上前就揪住陆颠的耳朵：“兔崽子，乱说什么呢？”
陆颠不得已配合李阿姨的身高，弯腰驼背, 一边捂着自己的耳朵嗷嗷叫唤：“妈你轻点！”
“赶紧跟洒洒道歉！”
王洒洒见状，慌忙摇晃手臂, 善解人意道：“阿姨，不用了。小颠只是说话直了一点。”
她看李阿姨还准备再说点什么，故意低头看了一眼手表，郑重道：“李阿姨，东西我都买好了，准备回家了。”
现在下午三点，她们从吃完午饭到逛商场, 差不多花了三个小时的时间。
李阿姨一听，登时道：“这么快就回去了？”
王洒洒微笑牵着谭一璇的手，对她说：“我们作业都没写完呢，打算回去赶作业。”
“这样……”李阿姨沉吟片刻，侧头的对自家儿子道：“那你去送她们回家。”
王洒洒实在不想再跟陆颠有一点牵扯，马上就拒绝了。
李阿姨看她态度坚决，也不好勉强，只好不舍地握住她的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那今天先这样，下次记得了来阿姨家玩知道吗？”
王洒洒牵着谭一璇，和依依不舍的李阿姨还有满脸不忿的陆颠道别。
两人走出商场时，阴沉沉的天空不知何时放晴了。
厚重的黑云散去，太阳出来了。
温暖的阳光洒在了王洒洒和谭一璇两人身上。
王洒洒紧紧抓住谭一璇的手，灿烂一笑：“你看，太阳出来了。”
谭一璇含笑望着她，无声点了点头。
“谭一璇。”王洒洒盯着她的眼睛，轻声道，“我知道这几天，你因为生病，心情一直都不好。”
“但是最困难的时候我们都过来了，区区感冒，完全是小事情嘛。”
“以后你心情不好，我就多陪你出来晒晒太阳，好不好？”
谭一璇满心满眼只有面前的这个女孩，她看着她沐浴在阳光下，整张脸，连同长发都闪闪发光。
李阿姨说王洒洒防备心重，不好接近。
陆颠说她冷心冷肺。
可是他们都不知道，王洒洒对她来说，就像太阳。牵住她的手，冰冷的指尖也仿佛有了温度。她好像又找回了活着时候的感觉。
她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拥住她，抬起她的下巴亲下去。
身边人流如织，吵吵嚷嚷。
可王洒洒却觉得，世界仿佛静止了，唯有她和谭一璇是真实的。
半晌，谭一璇松开她，垂眸含笑牵住她的手。
王洒洒小脸红红地看她一眼，手上还拎着一大袋的东西。
她倒是不惧路人的眼光，只是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下和谭一璇亲热，所以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转眼便到了第二天。
谭一璇换好裙子，站在穿衣镜前抚平衣服上的褶子。手指点在毫无色血的嘴唇上，她顿了顿，侧头对王洒洒道：“洒洒，你的口红放哪了？借我一下。”
王洒洒正坐在床上揉着眼睛打呵欠，闻言，登时诧异看过去：“怎么，你要化妆呀？”
谭一璇咳嗽一声，垂眸道：“我觉得化妆精神点。”
王洒洒看了她一会儿，倒是没说什么，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利落跳到床下，披上外套就冲了过去。
“来来来，化妆这种事情我拿手，交给我了！”
谭一璇伸手去抓她的手腕，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先把衣服穿好。”
王洒洒挠了一个头发，见她坚持，只好老老实实回去穿衣服。
王洒洒让谭一璇坐在床边，自己拿着化妆包站在她面前。
她抬起谭一璇的脸，另一只手撑在自己下巴，若有所思打量她。
俩人虽说是情侣，但是这样深情对视，倒是第一次。
尤其是王洒洒托着谭一璇的下巴，看得仔仔细细。
谭一璇垂下眼睫，又黑又密的长睫毛轻轻颤抖，“怎么了？”
王洒洒捂住嘴巴沉吟半晌，忽然伸手在谭一璇的侧脸摸了一把，语气故作轻浮：“谭一璇，我怎么忽然发现，你长得不比我差嘛。”
谭一璇：“……”
“以前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承认你长得挺好看的。但是呢……”她拖长调子，慢悠悠道，“但是当时看你，觉得你比我还差了那么一点点。”说着，她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下。
“我刚才怎么发现，你好像变漂亮了？你不该不会背着我偷偷跑去整容了吧？”
她看谭一璇一副语塞的模样，猛然噗嗤一笑：“跟你开玩笑呢。”
“面霜擦了没？防晒霜呢？”
谭一璇点点头，又摇摇头。
王洒洒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还是女孩子吗？防晒都不涂？”
“你别动，我给你擦。”
王洒洒说完，转身回了浴室。
不一会儿就拿着防晒霜出来。
她简单给谭一璇上了防晒和粉底液，然后拿出眼影和口红，简单给她化了一个淡妆。
谭一璇的五官深刻，脸上线条流畅，王洒洒几乎不用给她修容，那样一张脸，已经够立体够小巧了。
她的眉形姣好，弯弯的，颜色有些淡，王洒洒便用咖啡色给她加深了眉尾。
眼影是大地色系的，不容易出错。
最后是口红，王洒洒将口红涂在手指上，然后一手抬起谭一璇的下巴，一点点将她淡色的嘴唇染红。
手指温热，很快便在谭一璇的唇瓣上晕开。
王洒洒移开手指，笑眯眯地观赏自己的杰作，轻轻拍了拍谭一璇的肩膀：“好了，你看一下。”
谭一璇睁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
好像什么都没变，只是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她忍不住侧头去看王洒洒，就听她说：“你五官很完美了，所以没有修饰的必要。”
她将胳膊搭在谭一璇的肩膀上，凑近了去打量谭一璇的脸，“你别动，这里有点没画好。”
王洒洒拖住谭一璇的下巴，另一只手去擦她的眼角。
谭一璇垂下眼，睫毛轻轻颤抖一下，她的视线无可抑制地落在了近在咫尺的王洒洒脸上。
她们离得好近，只要稍稍靠近一步，就可以wen上她的唇。
谭一璇这么想着，也是这么做的。
她蓦然伸手按在王洒洒的后脑勺，将她一把摁进自己怀中。
两人的身体都微微发热，空气都粘稠起来。
几分钟之后，王洒洒退开一步，脸红红看着她，咳嗽一声道：“走吧。我爸妈该等急了。”
谭一璇微笑颔首，伸手牵住她的手。
知道谭一璇还在生病，王爸爸王妈妈特意让张姨煮了些清淡的食物招待她。
王家饭桌上，王妈妈不停地给谭一璇夹菜，笑眯眯地说着王洒洒的童年趣事。
“你别看她现在这样，其实上初中的时候呀，还是个小胖妞呢。”
王洒洒正喝排骨汤呢，听到这里，噗地一声喷了。
“这么大的人了，喝汤怎么还漏嘴呢？！”王妈妈一边嗔怪，一边忙不迭拿纸巾擦拭着王洒洒的嘴。
“急什么，你慢点喝，没人和你抢。”
“妈！你干嘛要说我小时候的事情嘛！”王洒洒羞愤道，悄maimai地偷看谭一璇一眼，“你这不是败坏我的形象么！”
“我哪里败坏你形象了？你问小谭，我有吗？”
王洒洒犹自羞愤不已，根本不敢回头看谭一璇的表情。好不容易带着心上人回来见家长，结果刚一见面父母就拆她的台。再让她说下去，没准连她几岁尿床都得抖落出去。
不行！不能让她妈影响她在谭一璇心中光辉美好的形象！
王洒洒刚准备说些什么，放在膝盖上的手就被人握住了。
谭一璇轻轻在她手背上摩挲一下，面上神色一本正经，含笑道：“不会呀，我觉得很可爱。”
“你也觉得呀？”王妈妈仿佛找到了知音，瞬间兴奋起来，“我有洒洒初中的照片，你要不要看？”
“现在的女孩子审美都太病态了，瘦成一副骷髅样有什么好看的？”
“小孩子嘛，就要白白胖胖，肉乎乎的才可爱呢！”
什么？
初中以前的黑历史不是早被她给人道毁灭了么？！她妈哪里来的照片呀？
王洒洒似乎知道王洒洒心底在想什么，顿时笑眯眯道：“我雇佣sirenzhentan拍的，绝对真实可靠，没有摆拍痕迹哦！”
王洒洒眼前一黑，几乎想立刻晕倒。
这是什么父母呀！
不对，王洒洒的视线顿时朝着坐在主位沉默不语的王爸爸身上，“爸，你看妈！”
王爸爸咳嗽一声，俨然道：“吃饭吃饭，其他事情饭后再聊。”
王洒洒勉强抑制住羞愤，直到饭后。
谭一璇翻着相册，认真瞧着，看到照片中那个珠圆玉润表情茫然的小姑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王洒洒面无表情看着她，幽幽道：“很好笑吗？”她神情控诉，“你刚还说很可爱的！”
谭一璇咳嗽一声，止住笑意，伸手牵过她的手，握在手心。
她轻声道：“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初中的时候，长得也很胖。”
“真的？”王洒洒将信将疑，不是很信。
谭一璇认真盯着她的眼睛，点点头，煞有介事道：“真的。你也知道我奶奶，老人家的审美都是这样的。”
听谭一璇提起她奶奶，王洒洒登时信了三分。
“你都不知道我初中那会儿有多胖！我妈天天让张姨给我炖好吃的，我嘴馋，忍不住。于是整个人都跟气球似的鼓了起来。后来我才下定决心减肥的……”
“不用减，胖乎乎的也很可爱的。”谭一璇伸手摸摸她的脑袋。
王洒洒顿时翻了一个白眼，“你现在是这么说，你要是当时碰到我，肯定就不这么说了。”
王洒洒见谭一璇还翻着那本相册，不由撇嘴道：“你看完没有？看完了我就收起来了！”
“不能带回家继续看吗？”谭一璇歪了歪头，笑眯眯道。
王洒洒送她三个字：“你做梦！”
两人打打闹闹一会儿，谭一璇握住王洒洒的手：“好了不闹了。我去下洗手间。”
王洒洒嗯了一声，顺手从她手上接过相册。
谭一璇走出卧室，来到二楼走廊，听到王家父母正在聊天。
别墅里人少，所以虽然两人声音都不大，但还是清晰地传入了谭一璇的耳朵。
王妈妈道：“时间过得真快啊，眨眼间，洒洒就长大了。我真没想到，她有天竟会带一个女孩子来见我。”
“我还以为她喜欢陆颠呢。”
王爸爸翻着报纸，回答道：“陆颠那孩子不错，只是跟洒洒没有缘分，强求不得。”
“小谭虽然心思有点重，但是对洒洒是真心的。”
“这个还用你说？”王妈妈白他一眼，自顾自道，“反正不管是陆颠还是小谭，只要洒洒喜欢就好。”
“将来她们俩去抱养个孩子过来，我就心满意足了。”
王爸爸哂笑：“你想得倒是远，你女儿可能都没想那么多呢。”
谭一璇听到这里，眸光动了动。
她转身走进厕所，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看了一会儿。
唇上的口红在刚才吃饭的时候已经被擦掉了，露出了苍白，没有血色的原本色泽。
她伸手抚摸自己的嘴唇，想到洒洒替她涂口红时，那股温软的感觉，指尖留恋地抚了抚。
她抬眸，漆黑的双眸盯着镜子里自己的惨白脸，第一次觉得自己这样面目可憎。
洒洒有宠爱她的父母，还有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她的人生里如果没有她，应该可以平平安安，顺遂一生。
可她呢？
她该怎么办？
就这样回到那个漆黑的，没有一丝光的世界里，没有洒洒，她会疯的！
所以，咒骂她也好，痛恨她也罢。
对于洒洒，她绝对不会放手！
漆黑的双眸慢慢沉了下来，她俯下身子，扶着水池猛然呕出一口鲜血。
她盯着水池里暗红色的血液，黑眸也慢慢染上绯红的色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