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林文慧就坐尹佳右手边，尹佳听得清清楚楚，柳云熙这三个字非常不合时宜地从林文慧嘴里冒出来。
“？你胡说什么？隔这么远你听清了吗？”尹佳心情有些奇怪地呛着林文慧。
林文慧不急不缓地掏出手机，“签到台你没看见吗？新郎新娘的名字写得那么清楚。”
尹佳凑过脸去，真是柳云熙啊，中国人真是太多了，这个名字都有同名的。“那签到台没有新郎新娘照片？”尹佳来得及，给红包的时候压根没看。
“有啊，我没拍。”林文慧把手机收了，脸上又没有什么表情了。
“怎么了？”蔡磊用手肘碰了碰尹佳。
“你刚在舞台拍的照片呢？”尹佳有些不死心地问道，一定是同名吧，就从昨晚开始，柳云熙这三个字就一直在她脑门处萦绕着。
“好奇了吧？刚让你过来你不过来。”蔡磊扒拉着手机，“不是我说，老大这眼光这挺毒的，这新娘，啧啧啧，真是绝色啊，有钱真是可以，为所欲为。”蔡磊一边给尹佳翻着照片一边感叹。
翻到第一张照片的时候，尹佳就有些激动地把蔡磊手机给夺了过来，她把手机拿得很近，甚至双手这屏幕放大着，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她都快不认识了，也是，她什么时候看过柳云熙穿婚纱的样子啊，那么美，美得不像这凡尘女子，她有好几年没有见过她了，照片里，头纱下的她巧笑言兮，看起来那么幸福，那样绝美的新娘，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在那个繁华的舞台上，扮演着今天的女主角？尹佳只觉得这初夏和煦的微风拂在身上，刺骨地寒冷，那一瞬间，她的血液仿佛都已僵住了，蔡磊还在叨叨地讲着什么，她听不清楚，这样近，可她却听不进一个字，她觉得恍惚，隔着一个手机屏幕，柳云熙穿着婚纱，笑得那样开心，那样快乐，分手之后人家过得挺幸福，她有些忘我地放大着柳云熙的脸，那个轮廓，眉眼，嘴唇，她被幸福环绕着，舞台背景是大团大团的红色玫瑰簇拥着，那么俗，却又那么美，她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心里七上八下地慌乱着，气，有些接不上来。
“怎么了？”蔡磊见她脸色苍白，“不舒服吗？”
正说话间，新郎新娘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那是尹佳和柳云熙那几年的第一次相见，那样猝不及防，毫无防备，那样生硬直接地四目相接。
柳云熙也没有料到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尹佳竟然坐在下面，她竟然是来宾，来参加她的婚礼？
“来，云熙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一桌，都是我们公司的重要人物，销售一部经理林文慧，销售二部经理蔡磊，这位啊，小尹，刚来公司没多久，销售三部经理尹佳......”那一桌，还有一些远大集团的中高层，所有人都站起来敬酒，祝新郎新娘百年好合之类的，尹佳只觉得自己嘴里像是含了一块石头，又涩又硬，她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张嘴，只是为了把那杯中酒饮尽。柳云熙和她四目相接那一霎那可能就只有三秒，从那之后，柳云熙就再也没看她，这一桌酒敬完，她和老板就走了，去其他桌应酬去了。
尹佳整个灵魂瘫软在座椅上，陆乔说得没错，柳云熙回来了，她回来结婚来了，正午，太阳光刺眼，尹佳抬起头来，只觉得自己眼前白花花一大片，她悄声对蔡磊说，“我有点不舒服，先走了，老板要注意到我走了，你就帮我给他说一声，没注意到就算了。”
“你？要走啦？这么快？哪儿不舒服啊？要不要上医院？”
“不用。”尹佳拂袖，拼命让自己稳住身形。
不远处的新娘眼光落在她的背影上。
尹佳上了出租车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在抖，“啊～”她深深地叹了叹气。
“姑娘，你要吐吗？我给你停路边，你别吐我车上。”
“我不吐。”尹佳没好气地回道，虽然她是觉得挺恶心的，她怎么能在那种场合见到柳云熙？柳云熙怎么能结婚？她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一阵一阵往外涌，“师傅，前面靠边停一下。”尹佳捂住嘴。
出租车司机忙在路边停了下来，尹佳下车，东张西望，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垃圾桶，这才放心地走了过去，但实际上她什么也吐不出来，她只喝了一杯酒，还是柳云熙和穆强敬的那杯，东西她也没吃多少，她只是觉得恶心，头疼，这是她昨晚那个梦还没醒吗？昨晚因为陆乔说太多柳云熙，搞得她做梦都梦到了，梦到还和柳云熙吵架来着，柳云熙把她推沙发上，跳她身上，掐她脖子，快给她掐死了，喘不过气来，直接给她吓醒，没想到啊，这他妈和掐她脖子有啥区别？结婚了？还嫁给一个老头。
尹佳气得说不出话来，回到家，觉得自己身体难受，想好好睡一觉，一下午，心里却像火烧一样，怎么也睡不着，她索性起身，换了身衣裳，往名堂去了。
傍晚七点，尹佳出现在名堂，陆乔像不认识她一样，“怎么回事？不来的时候就当这儿是鬼门关似的，几年都不踏上这一片，这两天这风气是怎么的呢？”
“给我搞点吃的，我快饿死了。”尹佳气归气，可还是知道饿。
陆乔那小酒馆晚上六点开始营业，她让厨房给尹佳搞了些吃的，突然想到尹佳不会是昨晚听到她说柳云熙回来了，还能有什么新动向吧？她可真不知道，尹佳不提，她也不敢提，柳云熙这三个字就是忌讳。
“她真回来了。”吃完陆乔端上来的烤翅和薯片，尹佳憋不住，又想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因为愤怒而失态。
“谁？”
“你说还有谁？”尹佳揉了揉太阳穴，她怕自己年轻的血管爆掉。
“云熙啊？你去找她了？”陆乔有些兴奋地坐了下来。
“呵，我找她？我今天去参加我们老板的婚礼，我们老板啊，二婚，50多岁的老头，你知道新娘是谁吗？柳云熙！操！”尹佳有些激动，桌下的垃圾桶被踢翻了。
陆乔有些兴奋的脸渐渐地垮了下来，“云熙？结婚了？？？结婚了啊.......”
“不是，你说她找个什么样的不行？她找有钱老头干嘛？我们老板50多岁了，她图啥啊？你告诉我她图什么？这么缺钱吗？这么缺钱怎么不去........”尹佳被气得有些口无遮拦。
“尹佳！别犯浑，怎么说话呢？注意你的言辞，再说你俩已经分手几年了，早无瓜葛，你管人家要嫁给谁，这之后的路怎么走都和你没关系。”陆乔劝慰道，可这劝慰客观理性却让人无比绝望。
尹佳张了张嘴，觉得陆乔说得很有道理，可她为什么还这么生气？她手放在桌上，有些想抓住点什么，却又觉得无比虚空，“我们老板也有病，不都喜欢20多岁的年轻小姑娘吗？他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娶柳云熙干嘛呀？柳云熙都快34了。”
“34怎么了？你也34了，你还比人家大好几个月了，拿年龄说什么事呢。”陆乔有些忧伤，她还有些缓不过来，柳云熙怎么能就结婚了呢？这个圈里，最后的殊途同归，就连柳云熙那样的人也免不了吗？
深夜，平城半山别墅一片幽静，50多岁的穆强喝醉了躺在沙发边，有些疲惫的柳云熙坐在不远处的真皮沙发上，怔怔出神，她还没有从中午的婚宴上偶遇尹佳的那件事故中缓过来，回到平城，那天在商场里遇到李琰，她就想过，也许会遇到尹佳，也许也不会，同在一个城市，若不是故意，谁也不知道能遇上谁，柳云熙没有想过再和尹佳重逢的情景和场面，她不愿去想，她和尹佳已经过去了，尽管这样的过去不情不愿甚至不甘，可终究是过去了，人，都是往前走的人，只是，她怎么也没料到会在这样的一个婚礼上遇到尹佳，她失态了吗？有一些的，尹佳脸色都有些白了，不知道为什么，想到白天，柳云熙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有许多的惊讶，但竟然有丝丝窃喜。
“小熙啊，你也累了吧？先去睡了吧，别管我了。”
“穆总？你还好吗？”柳云熙关心地问道，起身想要给穆强拿水，却又不知道他家水放哪儿，找了半天才在一个角落找到。
“我？没事儿，你去歇着吧，楼上的房间，你想住哪一间就住哪一间，今天辛苦了。”穆强满脸绯红，柳云熙想去扶他，又觉着有些不合适，她站在那儿有些犹豫，又觉得这个样子的穆强有些可怜，这么有钱了，却还是，这么孤独，她咬着唇，站一旁，还是忍不住开腔道，“那，你别坐地板上，地板，挺凉的。”
穆强直挥手，“没事，我.......我喜欢，我现在，心里，骚得慌，呵，你不用管我。”
柳云熙见他望着手里的手机屏幕发呆，也确实不好多管了，她也不想管，她今天确实累得够呛，这结婚也太累了，怎么会有人喜欢结婚？柳云熙摇了摇头，仅是换衣服，就让她已经不想穿任何衣服了，她上了楼，每间房间都开着门，她随便找了一间，床单被套看起来都是刚换过的，柳云熙其实并不想住这儿，她怎么能想住这儿了？她对陌生环境有很强的不适感，可没办法，路已经走成这样了，按了开启键，就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衣柜里有干净的睡衣，甚至一排干净的高档衣服，柳云熙想了想，还是把门给反锁了，而后洗澡躺床上久久不能入眠。许是这舒适的床太过于陌生，而且这空旷的别墅里，在这样的深夜却只有穆强和她两个人，她没有什么安全感，甚至有些不适，这种不适她知道，有些矫情，她不敢说，也就自己一个人担着，她睡不着，索性起身，在窗边呆着，这样的夜色，什么也看不见，□□静了，安静到听不见任何一点活物的声音，这样的安静让她害怕，此刻她应该躺在心爱的人怀里，可她现在，没有可以躺的人，只能紧紧地拢住自己，她有些寂寞地拿出手机，这大晚上的，找个能聊天的都没有，以前圈里的几个好朋友，因为她和尹佳吵架分手后，她一气之下把所有人都删除了，她不想再看到任何和尹佳有关的人和事，有点交情却又没那么熟的人在这样的半夜，更是在自己的“新婚之夜”就更没办法聊了，至于尹佳，她和尹佳早就相互拉黑，微信，手机号，所有的联系，时间可以消磨掉任何东西，起初分手没多久她还能记得尹佳的手机号，几年过去了，她就记不住了，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永恒，脆弱的爱情更是不值一提。
柳云熙正胡思乱想间，微信却有加好友的通知，她狐疑地点开：熙啊，我是乔姐。
柳云熙的手有些不安分地在手机上敲了敲，这会是尹佳拿着陆乔的号来加的吗？
西门桥下，名堂酒吧。
“哎哟，行了，别喝了，你留点给别的客人。”陆乔见尹佳喝酒那劲儿心里就发虚，尹佳这人吧，就轻易不会喝醉，一喝醉了就没有人样了。
“干嘛呀？怕我不给钱哪？”说着就哆哆嗦嗦拿出手机，给陆乔转了5000块钱，陆乔见她输密码都错了好几次。
“你说你这混人，我真是，懒的和你说。”陆乔看她那5000块钱，也是了解这个人，要不也不知道被气几百回了。
陆乔没再搭理她，给李琰打电话把她给叫来了，“什么情况？我们尹大小姐这又是哪根筋抽错了？”
“来来，李琰过来，陆乔不给我酒喝，我给钱了！你让她讲点道理。”
陆乔覆李琰耳边把她撞上柳云熙结婚的事简单明了地说了一遍，“我靠！真的假的？这么刺激？”李琰表示了震惊以后，又小声和陆乔八卦道，“不是，这虽然结婚挺重磅的，但她？不分了好几年了，咋还这么在意？”
陆乔耸了耸肩，“作呗。”
“李琰！你来干嘛的？你喝不喝？”
“喝，我喝啊，佳姐！”李琰忙落座在尹佳身旁陪着。
凌晨一点，酒馆里还有许多不肯散去的年轻人，李琰起身上厕所，回来的路上被陆乔拦下了，“你别让她喝了，她从七点就在这儿了，再喝下去该出事儿了。”
“我能拦得住？”李琰摇头，“她那牛脾气，犟得跟什么一样？我们要拦得住？当初她和柳云熙也不至于闹成这样？不过话说柳云熙真结婚了？还嫁给一有钱老头？她不像这样的人啊！”
“我哪知道啊，我估摸着也不像，唉，可这都好几年没联系了，人都是会变的。”陆乔怅惘道，“对了，你上次遇上她，没留个联系方式什么的？”
“有啊，又把微信加回来了，她还给我道歉来着。”
“道歉？道什么歉？”
“就说那个时候和尹佳闹，一气之下把咱们全删了的事儿。”
“哦，那她是该道歉，她怎么不给我道歉啊？不行，我也得把她加回来。”陆乔说着就让李琰把柳云熙的微信名片发了过来，发了请求过去，李琰才酒醒一般掐了她一把，“你......你.......你也不看看这几点了，你还给人发信息，再说，再说她今天不结婚吗？你这.......不合适。”
被李琰这一说，陆乔也有些慌道，“我.......唉，我这，一天干得，没个时间观念，这怎么办？撤也撤不回来了，这么晚，兴许她睡了，也就没看到吧。”
想到今夜是柳云熙的新婚之夜，两人心里都有些膈应，又不约而同地看了尹佳一眼，那女人已经起身开始唱歌了。
“得得得，赶紧弄回去，你别喝了，一会儿你也醉了，我可弄不了两人，特别那姑奶奶，你赶紧弄走。”陆乔嘱咐道。
也不知道李琰编了什么理由，最后还是在一点半把尹佳给扛走了。
“你......你别扶......扶我！我.......我没醉，撒.......撒手！”尹佳在大街闹腾着。
李琰被她折腾得，腰都快直不起来，迫于她的淫威，又只好把她给放下，可一放，尹佳压根就站不直了，她还有力气把李琰的手给甩开。
“行了，姑奶奶，这柳云熙结婚，她结她的嘛，你俩分手三年还是四年来着？你现在来伤心，是不是太晚了？”
“放屁！”尹佳一吼，李琰被吼得一愣，刚想再骂，却听尹佳小声呢喃道，“是四年零一百三十二天。”
见她说完就往地上滑，李琰只好上前就一把搂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