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爱是一道光，情郎诉衷肠
当新一届的高三收假返校后，即使高三动员大会上上各路领导的演讲慷慨激昂，高三对于学生们似乎仍然是一个遥远的存在。高三，是从开学第二天的模拟考试开始，猝不及防地变成了一个真切的存在。它倒不至于一下子让人喘不过气来，但它是教室里的高考倒计时挂历上不断减少的数字，是销声匿迹的社团表演、戏剧文化节、春游秋游，是齐刷刷的周末自习延长同意书上的签字，是此消彼长的笔芯和试卷习题。它巨大的眼睛高高地，静静地注视着高三的学生，让他们冷不丁一抬头就能看见他。
“热闹是他们的，我们什么也没有。”到了期中，苏易他们班又刚考完一场试，杜磊抓紧考后短短的休息时间趴在桌子上补觉，林连翘趴在楼梯上，盯着其他楼层嬉戏打闹的学生唉声叹气。
“卧槽，而且一个月以后，我们还要考市一统。”苏易有气无力地附和道。
“不过不用考期中考还是挺好的，好好复习，有不懂的题赶快来问我。”王炎一抱着一摞卷子，径直朝苏易走来。他们聊了一小会儿，苏易今天穿了件大领口的T恤，王炎一说着说着，眼神就往下瞟了一下，然后他飞快移开视线，揉了揉苏易的头发，往办公室去了。
“对了，他以前去办公室不走我们班这边啊。”林连翘无意提了一句，“怎么这个学期他天天出现在我们班门口。”
苏易心猛地跳了一下，他回答道：“谁知道呢？”
他感觉，他和王炎一的关系，从他生日的那天起，仿佛被打开了某个开关。他们一起游泳的时候，王炎一会小心翼翼地避开直视和接触他的身体，苏易自己很多事情也越来越依赖王炎一了。现在的他们，像是一个新手做菜的时候放了把盐，尝了一口后，菜是有盐味了，但是还不够。可是还要继续放盐吗？还要放多少盐味道才够呢？这份感觉是真实的吗？
他不知道。
但是当下，学习和考试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苏易也没有过多的时间去思考这件事，老师翻来覆去地讲知识点，同学们翻来覆去地做题，苏易继续每周去找王炎一补习，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每一天好像都没有任何变化。
考完一模后一个月，又一年的校运会来了。在这个活动上，高三还是和其它年级一样停课的。学校考虑到因为学习压力导致的体力下滑，留给高三的比赛项目就只有接力棒和集体跳绳。
不管怎么说，苏易他们总算有一段可以松口气的时间了。
“都高三了，为什么我还要跑接力棒啊？”跑接力棒比赛的时候，杜磊站在文二班男生队伍的最后面，一边活动着关节，一边抱怨。
“因为我们文科班男生就这么点。”苏易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正在激情呐喊的高老师，“而且这是我们班最后一次运动会了，老高可有激情了。”
杜磊唉声叹气，苏易看向站在理四班男生队伍前面跑首发的王炎一，看着他紧绷的小腿蹬在地上，飞快地把其他班的人甩开一大段距离，把棒交给了对面的女生。
“王炎一真的牛逼。”杜磊啧啧称赞。
“那是当然”苏易有点骄傲地回道，突然他扬起的嘴角僵住了，他看见一个眼熟的女生站在终点，正在把一杯奶茶给王炎一，王炎一站在那里背着手，看起来一直在推辞，那个女生就一直不放弃，一直缠着王炎一喋喋不休，最后王炎一看起来很勉为其难地收下了那杯奶茶。
那个女生是王炎一的女朋友。
苏易感觉自己的心脏跟着脑袋轰地一下子炸了，血液从他全身抽出，让他感觉自己仿佛浮在真空中，再涌到头顶，只驱动着他的目光牢牢地钉在那两个人身上。
“……苏易？苏易？要到你跑了！”杜磊的声音让苏易挣扎着清醒过来，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去接住迎面而来的女生递来的棒，但是棒快到他手上的时候，他还是难以抑制地想起了那杯奶茶，不出所料的，伴随着棒掉地上的声音的，是高老师捶胸顿足的嘶吼。苏易反应过来，赶紧把棒捡起来，拼了命地往终点跑去，但还是落下了其他班一截。
“你怎么回事啊小易？那个女生跑那么慢，你还能掉棒？”林连翘看着撑着膝盖大喘气的苏易，苏易也不说话，只是往王炎一那边看了一眼，林连翘顺着看了过去。
“前几天你去找老师的时候，张季霖和我说，那个谁和学弟一个月前分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有意无意往王炎一跟前凑。”林连翘想起了这件事，叉着腰，一脸不屑，“靠，她怎么有脸再来找王炎一的？”
林连翘发现了苏易难看的脸色，过了好一会儿，她猛地皱起了眉毛：“我的天啊，苏易，你不会喜欢上……”
正在这个时候，王炎一走了过来，像往常一样把手放到苏易的头上，询问道：“你怎么了？”
苏易看着王炎一手上的那杯奶茶，突然感觉心被狠狠地攥住了，他涌起一股冲动，狠狠把王炎一的手甩开，一句话也不说，大步离开。
王炎一焦急地叫了好几声他的名字，苏易越听走得越快，王炎一只好赶紧跟上去。
“我的妈呀……”林连翘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喃喃自语，“都高三了这么还会有这种幼稚的情节……”
苏易知道王炎一跟在自己的后面，但他不想，也不敢转过头去。一想起王炎一的女朋友，他的心脏就一阵一阵地抽痛，浑身都在冒冷汗。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了陆云庭，或者说，是陆云庭身上笼罩的阴沉的黑夜，再次涌出来，仿佛在嘲笑着自己，他感觉鼻子一酸，差一点哭出来。
“你到底怎么了？”等苏易闷头走到小花园的时候，王炎一焦急地抓住了苏易的肩膀，迫使他转过身停下来，“有什么事和我说啊！”
苏易就是不说话，王炎一开始使劲按自己的眉心：“是我哪里做错了吗？我先和你道歉，我做错什么了你和我说呀。”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问题。”苏易低着头，说话都带了点哭腔。也许，自己不应该喜欢上王炎一的，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把他自己吓了一跳。他不敢置信，反反复复地默念着“喜欢”两个字。
“什么鬼啊，”王炎一难得的骂了一句，他开始焦躁地原地小幅度来回走，“到底怎么回事。”
“你前女友，”苏易使劲地从嗓子里小声地说，“给你送奶茶了。”
“啊？”王炎一愣住了，“她一直坚持要给我，一个女孩子我也不好拒绝……”
“卧槽！你TMD不准要！”苏易感觉自己的脑子爆炸了，猛地吼了出来，把王炎一给吓蒙住了，然后他的声音又弱了下去，“……她以前那么对你，你没必要接的，你就不要理她啊……”
王炎一像个被训话的小孩子一样手足无措，呆站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询问苏易：“那……要不给你喝？”
苏易被气笑了，他压着嘴角说：“不要。”
王炎一想了一会儿，转身把奶茶扔进了垃圾桶里。
在王炎一转过身去的时候，苏易呆呆地，近乎痴愣地看着王炎一，一股莫名的宛如壮士断腕的冲动涌上心头。是什么在驱使着他呢，也许是小花园里桂花和青草萦绕缠绵的香气，也许是把人的心晒得火辣焦灼的太阳，也许是王炎一果断扔掉奶茶的举动，也许是王炎一转过身来时，他看到王炎一湿漉漉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也许是王炎一用他温暖的手小心地抚摸着苏易的头发，用他红色浆果一样的嘴唇说出对苏易来说无比甜蜜清凉的话语：“别气了好吗？你不高兴的话，我以后再也不理她了。”
苏易扬起头，定定地看着王炎一的眼睛，他听到自己仿佛宣誓一样庄重的话：“我不想你收到其他女生给你的礼物。我不喜欢你和她在一起，我也不喜欢你和其他女生，或者男生在一起。我只想，我只想……”
他卡壳了。
王炎一眨了好几下眼睛后，手开始局促不安地在大腿边摩擦着，他小麦色的脸红得像个烤番薯一样，耳朵更是红得像熟得快要融化的红薯馅一样，别着脸小声地说：“好的。”
苏易被打断后愣了一会儿，他反复咀嚼了王炎一说的话后，他立刻感觉全世界都在齐放礼花礼炮，震得他只能听见自己疯狂的心跳声，他慢慢地挪向王炎一，王炎一把手搭到他的肩膀上，苏易贴在他紧绷的胸口，感受到了王炎一和他一样凶猛的心跳。
“你说的是真的吗？”苏易盯着他，问道。
“嗯。”王炎一不好意思看他，别着眼睛回答。
苏易看见王炎一红得像龙虾一样的脸，突然觉得这个人好可爱，他一下子冲动起来，闭着眼飞快地，轻轻地往上面亲了一下。
王炎一的皮肤好软，苏易想道。
王炎一脸红得更厉害，像要烧熟了一样不停地喘气。
“呯”地一声让两个人猛地一下子弹开，苏易和王炎一回过头去，发现离他们不远处，张季霖一副下巴和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的样子，一瓶水在他脚下乱滚，杜磊一脸黑人问号，林连翘站在他俩后面，一脸“老娘家的白菜被猪拱了”的表情。三对两，面面相觑。
“好巧……你们怎么过来了？”苏易想找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额，那个，老高让我们来找你们去参加跳绳。”杜磊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他们两个，“你们什么时候……”
“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张季霖看起来还是像在梦游一样。
“没事，你们先过去吧。我们，我们一会儿过来，”王炎一有些磕巴地说道。
“好了好了，我们先走吧。”林连翘拍了拍两个男生的肩膀，扔给苏易一个令人恶寒的淫笑后，像赶牛一样把张季霖和杜磊推走了，“你们俩赶快跟上来，比赛要开始了。”
林连翘一边走，她的声音一边清清楚楚地传过来。
“啊真是的，都高三了怎么还会有情侣这种令人厌恶的生物出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