矸石山强吻陈错

  一顿饭吃得莫名其妙,各怀心思,不到半个小时就散场了。

  夜里,杨麟辗转反侧,反复琢磨苏莹话里的意思。

  她这是发现了吧?

  还是,只是一句玩笑话,自己过度解读了?

  应当是这样的,毕竟正常人谁会往那方面想。而且歌词是从学生嘴里唱出来的,站在学生的角度看,完全是一片赤子之心,绝对没有问题。

  他自我安慰了一番,心里舒服多了。刚要睡着,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

  那陈错呢?他听出来了吗?

  还有那个拥抱,只是表达一下感谢之情,没有别的意思的,对吧?

  一定是这样的,否则以他的为人,如果知道歌词里还藏着这层心思,只怕会避自己如蛇蝎吧!

  不过,看他吃饭时对自己的关心,杨麟敢肯定,绝对没有任何尴尬和膈应的情绪在。想到这里,他才松了口气。

  如此说来,自己这番心思,居然付诸东流,就这样翻篇了,听着对床沉稳的呼吸,他竟又有些不甘。

  就这样胡思乱想了一整夜,直到天空泛白,他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第二天一睁眼,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美好的‘十一’假期第一天,居然就这么荒废过去了。

  杨麟揉了揉头发,拖着沉重的身子去浴室洗了把脸。出来时往厨房前扫了一眼,随即瞪大眼睛。

  这又是什么骚操作?

  厨房前,陈错正围着个火炉子,往里面抹黄泥。

  “你,在干什么?”杨麟走过去,狐疑地问。

  “搪炉子。”陈错答,手上动作没停。

  “生火用的?”杨麟继续问。

  陈错抬头看了他一眼,“嗯。”

  “呵呵,好神奇,那你继续弄吧!”杨麟尬笑两声,准备离开。

  “等等。”陈错叫住他,犹豫了一下,“那首歌……”

  听到这三个字,杨麟脑子瞬间清醒了,回头忐忑地看着他。

  “那首歌的歌词,能抄一份给我吗?”陈错看着他,“昨天,我没记全。”

  “好说,好说。”杨麟松了口气,“我现在就回去抄。”说完就要开溜。

  “杨老师。”陈错再次把他叫住。

  杨麟回头,听到他说,“谢谢你。”

  谢谢你!

  这不是杨麟第一次听他对自己说这三个字,但这回听到耳朵里,味道似乎变了,有些酸酸的。

  那种感觉,就像给喜欢的人暗示,却被婉拒,还被发了好人卡。

  思及此,杨麟情绪有些低落,不过,昨晚那种纠结忐忑的心理却消失了。

  没结果,也是一种结果吧!好在还可以做两年同事,杨麟自我安慰。

  但两年以后呢?

  ……

  管他呢,爱谁谁吧!

  杨麟突然觉得自己矫情的要死,实在不像平时潇洒的做派。

  他甩了甩头,回屋准备抄歌词。

  本子准备好了,笔也就位了,杨麟翻出之前的草稿,深吸口气,开始下笔抄。

  “这他妈是人字么?”杨麟一口气抄完,停笔审视了一番,第一次对自己的狗爬字如此嫌弃。

  撕了,重抄。

  撕,抄。

  撕撕撕……

  直到厚厚的笔记本被撕得只剩下三分之一,他才终于放下笔,甩了甩手,小心翼翼地拿起写好的歌词,仔细读了读,读着读着,就唱了起来。

  陈错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副自我陶醉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抄好了?”

  乍然听到这声音,杨麟就像只受惊的猫,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

  他赶紧站起来,挡住桌子,但那一张张雪白的纸片,还是没藏住探出头来。

  陈错扫了一眼,心里一暖,破天荒地没有去调侃他,“晚饭做好了,出来吃吧。”

  “哦。”杨麟拿起抄好的歌词,走过去,递给他,“我字丑,别嫌弃啊。”

  陈错接过来看了一眼,“不丑,挺好的。”

  到了厨房,没见到别人,杨麟纳闷,“老林和苏老师呢?”

  “老林回家了,苏莹去了县城。”陈错边盛饭边说。

  “她自己去了?你没送她?”杨麟问。

  “没有,她搭老乡的顺风车去的。”

  “哦。”

  半晌沉默,杨麟有些别扭,边吃边没话找话,“头一次见老林回家,他家里都谁在?”

  “没人。”陈错说,“老林的家人,很早就离开这里了。”

  杨麟愣了一下,倒是没太惊讶,毕竟,没人愿意长期生活在这里。

  “你有什么安排?”陈错忽然问,“要回家吗?”

  杨麟怔了怔,想起老爸那张脸,撇撇嘴,“不了,一来回太折腾,懒得动。”

  陈错看了看他,没说话。

  “那你呢?”杨麟问,“这几天,有什么安排?”

  “干活。”陈错说,“过了‘十一’天气就该冷了,我明天得去趟矸石山,把冬天的煤存够。”

  “矸石山,是什么山?在哪?”杨麟觉得,自己在这里就是个白痴。

  “就是煤矸石和废渣堆积而成的山,就在附近的玉河煤矿里。”陈错耐心解释。

  “哦。”杨麟一知半解,有些好奇,“我跟你去。”

  “你确定?”陈错放下筷子,看着他,“那上面很脏很危险,而且,很辛苦的。”

  杨麟被他怀疑的眼神瞧得十分不爽,“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而且上面很滑,得穿胶鞋。”陈错继续说。

  “穿就穿,老子又不是没穿过!”杨麟没好气地说。

  “而且……”

  “你丫有完没完?”杨麟打断他,“婆婆妈妈的,还是不是个男人!”

  陈错没说话,直直地盯着他。

  杨麟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刚要发飙,就听他说,“行吧,去吧!”

  第二天天还没亮,杨麟就被陈错叫起来。

  他打着哈欠,往窗外望了望,又看了眼手机,“操,才三点,鸡都还没起呢吧?”

  “矿车夜里过,得早点过去抢位置,白天人多,基本上就捡不到了,而且晒。”陈错边解释边从柜子里拿出套深蓝色的衣服递给他,“给,穿这个。”

  “哦。”杨麟艰难地爬起来,拿过衣服看了眼,果然是玉河煤矿的工服,左胸前印着矿名,红得扎眼。

  洗完脸,杨麟才稍稍清醒些,看着陈错把篓子、铁耙子、手套之类的东西往侉子车斗里扔,“啧啧”两声,居然有些兴奋。

  “上来。”一切准备就绪,陈错骑上车,示意杨麟坐后面。

  山里的秋天来得早,刚入十月,夜风已经冷得刺骨了。

  杨麟坐在陈错身后,四下里一片漆黑,寂静一片,只有摩托车轰鸣的引擎声,衣服被吹透,杨麟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不自觉往前方唯一的热源靠了靠。

  一进矿区,就有了路灯,照着个别脚步匆匆,赶着上早班的矿工。

  “这里的人,这么早就上班啊?”杨麟问。

  “嗯,矿上是早中晚三班倒,早班五点下井。”陈错说。

  杨麟点点头,又问,“你这么了解,在这儿干过?”

  “嗯。”陈错微微偏过头,“寒暑假会来打个零工。”

  杨麟抬头,正看到他的侧脸,硬朗、坚毅、棱角分明,心像猝不及防挨了一拳,接着就是一阵钝痛,明明这人就在眼前,可就是莫名地,很想他。

  没一会儿就到了矿口,镀金的“玉河煤矿”牌子高高悬挂在联合建筑上,下面灯火通明,偶尔有三三两两赶着去井口的矿工经过。

  陈错从矿口经过,没停,继续往矿山深处开,刚才那片光亮如昙花一现,越往前开,路越黑得可怕,耳边呼呼的风声如恶鬼咆哮,杨麟坐在后座上,脊背直发凉,频频往身后看。

  “前边就是了。”陈错指着前方不远处说了句。

  杨麟歪过头,朝他所指的方向看了看,漆黑的夜,勾勒出矸石山大致的轮廓,圆锥状的小山,一道长长的轨道从山下直达山顶,两串豆大的灯光分列两侧,除此之外,还有星星点点的光亮散布在山上,忽明忽暗地闪动着。

  杨麟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好奇心登时被勾起,“山上那些亮点是什么?”

  “人。”陈错说,“跟我们一样,来捡煤的人。”

  “哦。”杨麟恍然,“人还不少呢,咱们得抓紧啦!”

  说话间,就到了山脚下。

  路旁停满了三轮车、独轮车,居然还有一头小毛驴。

  杨麟凑上去,照着驴屁股拍了一下,那驴受惊,向后狂尥蹶子,要不是他闪得快,就要断子绝孙了。

  “嘿,脾气还挺冲!”杨麟朝它吐了吐舌头,回头一看,陈错已经把车斗里的工具分成了两份。

  篓子、耙子、手套,防毒口罩,还有带头灯的矿帽。

  杨麟蹲下身,拿起矿帽摸了半天,才找到头灯的开关,打开戴在头上。回身一看,陈错已经戴好了矿帽、手套和口罩,背起篓子,手里还拿了三个大竹筐。

  看他这样子,活脱脱就是电视上,宣传安全生产的明星大使。

  杨麟打量了半天,照猫画虎地穿戴好,跟着他上了山。

  到了山上,杨麟才明白这“矸石山”名字的由来。

  脚下踩的是成堆的煤矸石,风一吹,卷起滚滚黑烟,鼻子里满是硫磺的味道,呛得他眼泪差点流出来。

  “阿嚏!”

  “怎么样?”陈错走到他身边。

  “没事。”杨麟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吸了吸鼻子,“走吧,离山顶还有一段,矿车马上来了,咱们得快点。”

  “就在这吧。”陈错把篓子卸下来,弯下腰,拿起耙子开始抓煤。

  “在这?”杨麟四下看了看,还没到半山腰,而大部分亮点都集中在山顶,大概那才是需要“抢”的好位置。

  “矿车是开到山顶,把煤矸石往下倒吧?”杨麟问。

  “嗯。”陈错手上一顿。

  “那山顶才能捡到最多、最好的煤,在这,能捡到个屁!”杨麟知道他是在顾着自己,可就是不想被他这样“照顾”,被他看扁,干脆赌气拉他的胳膊,“走,去上面。”

  “杨老师。”陈错反握住他的手,“来之前我说过,这山上很危险,是真的危险,你看咱们脚下的石头,是松的,一个不留神摔下去,骨折都算轻的,你没来过这里,更得小心,我不敢冒这个险,你懂吗?”

  听着他的“忠言逆耳”,手被他握着,杨麟愣了半天才想起来说话,“那咱们这趟,不是白来了?”

  “怎么会!”陈错笑了,抓起一大块煤,扬了扬,“这山叫矸石山,满山都是煤,随便捡捡就是一大筐,怎么会白来呢!”

  说话间,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响起。

  杨麟偏头一看,不远处,几节装满煤矸石的矿车沿着轨道开上来。

  杨麟跟着矿车往上走了一段,看着上面灯光攒动,像极了等待偶像出场的演唱会现场。

  矿车缓缓开到最高点,停了片刻,车斗向下一翻,满车的煤矸石顺着山顶滚滚而下,整座山顿时被黑烟笼罩,遮天蔽月,顷刻便从山顶扩散至山下。

  杨麟被粉尘迷了眼,蛰得生疼,恰好此时又起了一阵大风,加速了黑烟的蔓延。杨麟被吹得身子一晃,脚下石头松动,重心一失,整个人摔倒在地上,顺着山坡骨碌碌往下滚。

  刹那间天旋地转,身子被硌得生疼。

  就在此时,一道急促的呼喊传过来,接着右臂被一只手拉住,但转瞬就被下坠的力道拽了下去。

  身子被紧紧搂住,杨麟把头埋在他胸前,身上已经疼得麻木,不知过了多久,翻滚终于停下来,这一瞬,时间都似乎静止了。

  等那阵眩晕过去,杨麟睁开眼,看着被他压在身下的男孩,脸黑得连亲娘都认不出来,口罩也不知掉到哪里去了,只余一双曜石般的双眸,在黑暗中闪着光,还有一双薄薄的,微微张开的唇,似在诱人品尝。

  不知道刚刚是不是把魂摔出去了,这一刻,杨麟的大脑是短路的,缺氧的,一切动作只能跟着本能走。

  所以,当他的唇轻轻贴上陈错的时,意识还在神游天外,迟迟没有归位。

矸石山强吻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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