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苍梧，我必须出去，我得去找那个人，我要问清楚一些事！”冰湛把脸贴在结界上，眸光温柔，却满是执拗。

　　苍梧心脏发紧，他知道冰湛是想去找谁。

　　冰湛从蛮荒监狱出来，浑身重伤昏迷了整整三千多年，这中间，他偶尔发出的梦呓里却鲜少出现他苍梧的名字，出现的最多的，反而是狐族之王毕夏。

　　苍梧无法形容当时的感觉，硬要去想，只觉周遭一切鲜活事务都变成灰色，失去生机，眼前黑气弥漫，脑子里混沌不堪，心脏钝痛无法承受。

　　八千年，他们因一次口角之争生生分离八千年，一方变了心，也说的过去。

　　可是苍梧不愿承认冰湛不爱他了，所以他抓了爱慕毕夏的白玲，想借此杀了毕夏，这样的话，小湛醒来后是不是就会留在他身边了？

　　苍梧喉头干涩，双眸赤红，他背过身去：“没用的小湛，你问不出结果的，那个人，已经是别人的了啊。”

　　冰湛微微一愣：“我不管他是谁的人，哪怕他死了，我去地府也要在他投胎之前问清楚，问清楚那三千年里他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呵呵。”苍梧低头轻笑出声，只是这笑声没有任何快意，全是苦涩：“我若不放你走呢？”

　　是他想错了，就算毕夏死了，就算毕夏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他依然阻挡不了冰湛，冰湛是怎么样的性子，他在清楚不过了啊。

　　冰湛有些生气了，眸子里的温柔全数化为凌厉，周身一震，结界应声而碎：“苍梧，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你保护才能生存下去的人了，这八千年为了活下来，我所经历的，比你想象中还要艰难，你的结界困不住我。”

　　冰湛觉得失望，苍梧变了，以前他从不会这样的，为什么会想要把他就这么困在身边不给自由呢？

　　他藏好眸中的悲伤，走到苍梧身边：“别在拦我。”

　　话落，就消失在了钩吾山。

　　苍梧站在洞府门口，山巅风大，掀起他的长发和衣摆，猎猎作响。

　　男人嘲讽的勾唇低笑，眸光晦涩，喃喃道：“我如何不知蛮荒监狱是什么地方？是啊，你已经强大到不需要我了，可这八千年为了寻你，我亦在成长啊。”

　　设下的结界本就脆弱，他确实是想将这人绑在身边哪也不允许去，可是，舍不得啊。

　　本想赌上一赌，看看小湛是否还对他留有旧情，可是啊，终究还是奢望了。

　　小湛，我们，就这么结束了，对吗？

　　34、回狐宫

　　带着二狗子在小区里溜了几圈后，毕夏找了个凉亭坐下休息，放开二狗子让它自由自在嗨皮。

　　“哥哥，那是你家的狗狗吗？”

　　衣角被人拽住，毕夏低头看过去，就见到一个白嫩水灵的小孩睁着葡萄眼望着他。

　　心尖尖都被萌颤了：“是的鸭～”毕夏干脆蹲下身和小孩平视，伸手捏了捏小孩圆嘟嘟的脸：“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这么小的小孩，该不会是走丢了吧。

　　小孩嘟着嘴：“姐姐去帮我买牛奶啦，让我在这儿等她。”

　　“大哥哥，我想和狗狗玩儿。”小孩一双眼睛从毕夏身上移开，向往的看向自个儿疯的二狗子。

　　毕夏对乖萌的小孩没有抵抗力，当即就把二狗子卖了，回头对着不远处钻草丛的二狗子招呼一声：“二狗子，过来。”

　　二狗子抬头看了他一眼，权衡自己玩儿还是听话去主人那里，最后钻草丛的吸引力实在太大，它决定不搭理自家铲屎官，刚想闷头继续玩儿，就被毕夏的死亡凝视威慑。

　　二狗子低低呜咽一声，放弃钟爱的草丛，屁颠屁颠跑回去了。

　　毕夏这才满意，这货一天不收拾就想上天。

　　看二狗子越来越近，小孩的眼睛就越来越亮，却有些害怕，直往毕夏身后躲，毕竟二狗子现在的体型已经很大了。

　　毕夏将小孩揽在臂弯里，慢慢推到二狗子面前，轻声安慰：“别害怕，它很温柔的。”

　　说着，还带起小孩的手往二狗子的狗头上放。

　　二狗子热情的用狗头拱了拱小孩的肚子，逗得小孩一阵开怀大笑，非常可爱。

　　毕夏笑眯了眼，觉得小孩就跟糯糯一样，乖的像个小天使，连带着对二狗子的嫌弃都少了几分。

　　带着小孩欺负二狗子，毕夏的邪恶心里得到了极大满足，只不过小孩偶尔还是会护一护二狗子，惹得毕夏哈哈大笑。

　　两人一狗并没有待上多久，买个牛奶而已，小孩的姐姐很快就回来了。

　　“豆豆。”

　　女声从身后传来，小孩回头，笑嘻嘻的迈着小短腿朝女孩跑过去：“姐姐。”

　　虽然带了口罩，但避免被认出来，毕夏还是在自己身上下了个幻术，和小孩以及小孩的姐姐道了别后，毕夏才牵着二狗子回家。

　　有些想糯糯了。

　　豆豆的出现让毕夏对某个小孩儿的想念开始泛滥，反正现在休假没事干，北先生也很忙，让糯糯小天使过来陪陪他也没什么不好。

　　这般想着，毕夏突然觉得，他可以带着糯糯去狐族玩儿鸭～

　　好像距离上次回妖界，已经过去好长一段时间了，着实不应该，不应该。

　　于是，晚上回家的北先生被自家小男朋友的要求惹得满脸懵。

　　“北先生，我想糯糯了，你让糯糯来找我玩儿呗，我想带他去狐族看看。”

　　北墨渊沉默，没有说话，面色僵冷。

　　毕夏心中微缩，以为北先生吃醋了，赶紧搂住男人的腰，微微抬头对上北墨渊的视线：“北先生不可以吃醋哦，毕竟你这么忙，我只是想回狐族看看，顺便带上小孩，下次肯定带上你。”

　　北先生的醋性很强，毕夏觉得要提前掐灭一切会让北先生吃醋的可能。

　　北墨渊哪里是吃醋？就是太紧张。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正常，他低头直接给毕夏来了个深吻，心里却在懊恼，当初为什么要整个小孩身份去接近夏夏，现在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是能拒绝夏夏吗？不能，他舍不得拒绝夏夏的任何要求。

　　毕夏被吻的手脚发软，眼角绯红，却依旧没忘了要糯糯小天使，直到北墨渊无奈的点头答应，才笑嘻嘻把人推开，自个儿回沙发撸狗玩儿手机了。

　　用了就被扔的北先生：……

　　有点……委屈～

　　.

　　第二天，一大早接到糯糯小朋友的毕大佬非常开心，给自家北先生发了条微信报告行程后，就带着小孩并叫上欧阳末一起回妖界了。

　　毕大佬牵着小孩走在迷糊林内，一边欺负欧阳末，一边逗弄出来迎接他的未成年狐族小辈，顺便听听几个长老汇报狐族近年来的情况。

　　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毕夏摆摆手示意他们停下，顺口问：“玄风呢？”

　　其中一长老微微僵了僵，叹口气道：“陛下，犬子已有段时日未曾回过狐族了。”

　　“是我上次回了趟狐族后的事吗？”毕夏想了想，觉得玄风肯定是追着白玲走了，自那次万妖街之后就没回来。

　　玄阳点头：“是的。”

　　毕夏笑笑，捏了捏怀中小孩的脸：“没事的玄长老，相信过不了多久玄风就能给你带回个儿媳妇了。”

　　玄阳：……

　　他是知道自家儿子喜欢那头青鸾的，可莫名就觉得那头青鸾没这么容易被小风追到手，毕竟青鸾白玲喜爱的，是陛下。

　　毕夏也不管这些人的心思，让他们都散了，自己带着小孩和欧阳末在迷糊林晃荡，就是不往狐宫去。

　　欧阳末嘿嘿笑笑：“陛下，怎么不回狐宫呢？”他边说，边瞅毕夏怀中乖巧的小孩。

　　毕夏嘴角向上，弧度很浅，但威胁的意思非常明显：“末末大宝贝，是不是嫌自己毛太多？”

　　开玩笑，狐宫那地方，能带小孩过去吗？

　　狐族长老一个个的不知道什么品位，往他狐宫里塞的全是侍女，一个长得比一个好看。

　　狐族民风向来大胆，女子穿着相当外放，他狐宫里又全是些女的，不知道的肯定会以为那里是什么风.流.场所。

　　要是让糯糯看到了，这不带坏小孩吗？

　　呸，这么说也不对，那里又不是真的风.月.场所。

　　他其实更担心的，是糯糯会回去跟北先生说，那北先生那个大醋缸岂不得炸了，到时候吃亏的还是自己。

　　看来得找个时间把狐宫里的侍女全都撤了，否则他吃枣药丸。

　　欧阳末皮不过一时，就赶紧求饶：“别别别，我错了。”保毛要紧。

　　十分了解毕夏一言一行的缩小版北墨渊（糯糯）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开口：“夏夏，我想看看你的狐宫。”顺便抛弃形象卖了个萌。

　　饶是毕夏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对上小孩眨巴眨巴泛着星光的双眸，也说不出任何拒绝字眼了。

　　靠！

　　心底狠狠咒骂一声，毕大佬认命：“行……行吧，但是糯糯，你得先答应哥哥一件事。”

　　糯糯点头：“好啊。”

　　毕夏揉揉小孩的头，一脸严肃：“不管你等下在狐宫看到什么，回去之后，都不能给北先生说，一个字都不许提，做得到吗？”

　　不能给他说？啧，小孩眸底闪过抹暗光，心里已经盘算着晚上要怎么收拾他的小男朋友了，面上却笑眯眯道：“好，我肯定一个字都不提。”

　　毕夏这才满意，捏住小孩鼻尖：“真乖。”

　　看着陛下和小孩的背影，欧阳末有一种背脊发凉的错觉，总觉得陛下今天得栽，赶紧小跑跟上。

　　狐宫建在迷糊林深处的星海雪原内，说是雪原，此雪却不是下雪的雪，而是成片生长密布整个山间平原内的白色冰菱花。

　　冰菱花贴地而生，花瓣细小呈雪花状，密密麻麻的泛着银白的芒，远处看着就仿佛是一片雪原，散发出银芒时，更像星辰大海。

　　而偌大的狐宫，就悬浮在星海雪原中央的半空。

　　欧阳末到时，就激动的化作原形飞上高空，围绕着狐宫转圈圈了，凤鸣声掀起离了根的冰凌花，就像是天空在下着大雪，和鲜红的凤凰反差呼应，美不胜收。

　　狐宫的侍女们一窝风往宫外窜，欢呼雀跃的对着高空上的欧阳末呼喊：“是陛下的末末大宝贝，他回来了，是不是就代表陛下也回来了？”

　　“啊！！！陛下在那儿呢，那儿！”

　　于是，全部的侍女在半空中的狐宫门口，对着毕夏的位置恭敬行礼。

　　毕夏和小孩还站在星海雪原入口，这一幕看得他嘴角直抽抽。

　　某人完全没看到身旁小孩的表情，只觉周遭空气怎么突然变冷了。

　　他摆摆手让侍女们都散了，轻咳一声掩饰尴尬，低头对小孩道：“糯糯，这里美吗？”

　　小孩敛去眉眼间的神色，感受着冰凌花淡淡的冷香，这种味道和夏夏身上的味道好像，他点头：“很好看。”

　　毕夏看着狐宫，双眸里满是怀念：“是啊，这么漂亮的狐宫，我也好久没回来了。”

　　他抱起小孩：“走吧，上去看看。”

　　飞身而上，红衣和长发飞扬，精致妖孽的面庞就在眼前，又想到全是女人的狐宫，和女人们性感大胆的穿着，小孩搂着毕夏脖子的双手下意识收紧了些。

　　毕夏猝不及防被勒，差点跌下去，好在稳的及时，落到狐宫前，挥退候在一旁的侍女。

　　他将小孩放下，揶揄道：“糯糯你干嘛呢，想勒死我啊。”

　　小孩低头，藏好脸上神色：“抱歉。”

　　毕夏也没有真的要跟小孩计较，只是看小孩被他说低了头，那样子委屈巴巴的，没忍住伸手按住小孩头顶：“又没真的怪你。”

　　35、冰湛找来

　　为了转移小孩注意力，秉着要把人哄高兴，毕夏蹲下身，把小孩的头掰起来：“快看，站在高处看星海平原，是不是觉得更好看了，有没有很像天宫的星海司？”

　　反应过来小孩可能还没去过天宫，毕夏正想改口，就见小孩摇头：“星海司没有这里好看。”

　　毕夏觉得，他可能被小孩反哄了，内心非常满足：“哈哈哈，糯糯你怎么这么可爱。”

　　“来，牵着哥哥的手，咱们进去。”他把手递给小孩，让小孩自己牵上来。

　　欧阳末激动够了，就变回人形乖乖落到两人身边：“我也要进去，想念狐宫的冰菱琼浆了。”

　　冰凌花酿造的琼浆，味道超级棒，欧阳末想了好久，可这东西想喝就得征求陛下同意，他眼巴巴的望着毕夏，就盼着毕夏点头。

　　毕夏受不了他这样子，耸肩：“你想喝那就喝个够，不差那点儿。”

　　“yes！陛下万岁，哈哈哈！”欧阳末一蹦老高，欢欢喜喜往狐宫里冲。

　　“轰！”只是还没等他的脚踩上台阶，就听星海平原外的迷糊林里响起声冲天巨响，迷糊树的树叶宛若龙卷风一般向高空卷起，夹着些冰刺，还能看到几只失去了反抗力的血狐。

　　三人脚步顿住，毕夏眉心拧起，拽住欧阳末：“别想琼浆了，出事了。”

　　他把小孩塞进欧阳末怀里：“看好他。”

　　说完，手中出现一把银色剑形折扇，飞身而起，朝事发地冲了过去。

　　糯糯从欧阳末怀里跳下，纵身一跃就冲出狐宫，跟了上去。

　　欧阳末呆住，我去，这小孩这么厉害的吗？

　　想也不想，他也跟了过去，让他在这儿待着等陛下自己对敌，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以前没机会并肩作战，这次怎么也不该落下才是，毕竟连小孩都去了。

　　毕夏有些恼怒，谁这么大胆子敢在他回来的时候过来挑事。

　　只是越接近事发地，他就觉得那带着冰刺的狂风招式看起来特别眼熟。

　　他先是用折扇将狂风打散，才冲过去将几只血狐揽进怀中，落地时，就见到了树林里，站着浑身萦绕着冰冷白雾的男人。

　　毕夏瞳孔猛地收缩：“冰……湛！”

　　冰湛手中续起的力量在毕夏出现后慢慢消失，只是周身白雾越发浓郁，勾唇：“呀，毕夏，我找到你了！”

　　毕夏脚步下意识超前：“你不是应该在……”

　　“应该在蛮荒监狱，对吗？”冰湛接下毕夏的话。

　　毕夏不语，有些踌躇，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人。

　　当初掉入蛮荒监狱时他已经身受重伤，在强者称霸血腥嗜杀的蛮荒监狱里，他当时的情况只能沦为其他妖怪的储备口粮，要不是遇到冰湛，他早就死了。

　　那段时间，一直是冰湛保护他，直到他彻底痊愈，为了活下去，他不得不适应蛮荒监狱的规则，好在在妖界时他就不是个双手干净的妖。

　　只是他不甘心永生被囚禁在蛮荒监狱里厮杀，那三千年里，他每日都在研究该如何离开蛮荒监狱，如何从内部生撕开一道门。

　　因为没有确定性，所以这件事他并没有告诉过冰湛，一切都自己秘密进行，直到他终于成功找到办法，可是那个办法得豁出命去做，且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一旦失败，便是魂飞魄散。

　　虽想带着冰湛一起离开，却是有心无力，他不能带着冰湛一起冒险，没想到在计划实施那天，冰湛发现了他的意图。

　　箭已上弦，不得不发，他没办会停下，更没机会解释，硬生生撕开一道门，从狭小的缝钻出时那种神魂都被撕裂的疼痛，比妖丹碎裂还要强烈万倍。

　　当时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就要终结在那里了，更不要说在挤进裂缝时，冰湛盛怒下还给了他一掌。

　　可也正是冰湛那力量极其蛮横的一掌，竟真的将他从裂缝打了出去，蛮荒监狱从内部撕开的裂缝也因此扩大，这才造成妖犯逃出，妖狱司覆灭。

　　可他当时帮着白玲斩杀逃窜而出的妖犯时，分明没看到冰湛，凡是从那道裂缝里出来的妖犯，多多少少都会受到反噬重伤，若冰湛也在那时出来了，合该没力气逃离妖狱司才是。

　　他知道冰湛并不是妖犯，而是和他一样被人陷害掉进的蛮荒监狱，所以才乐意和他交好，可最后却落得个反目成仇。

　　这其实并不是毕夏想要的结果，离开前他同冰湛解释过，解释过他不能一直待在蛮荒监狱，他还背负着护佑狐族强大的重任，还有大好河山未曾游历，心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