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担心你,是应该的

  吕文维舔着唇角打量他,有些玩笑味的说,“你错哪了?”

  霍临晞十分认真地说:“喝太多酒。要是我没喝酒,不会被他伤到”。

  吕文维本来是逗他,没想到他如此有理有据,一时有些啼笑皆非:“这碰上神经病怎么能怪你呢,喝点庆功酒很正常啊,你一个演员还能不社交吗?”

  “还有一点,应该等着小丁送完蔡岩再回来送我,也不会有这事”。霍临晞说,“那天觉得太累了,想早点回家,考虑不周”。

  吕文维愣愣地看他:“你认真的啊?小朋友,你是受害人,这是意外事件,不用这么想”。

  “我知道。”霍临晞笑笑,说:“但我还是得总结教训,以后避免这种意外。绝对不再让你担心”。

  吕文维眯着眼,直觉他这话和这性格不光是这么一次意外造成的。

  她想起章立秋说过的那江湖传言,心头隐隐一酸,抬起头来亲他唇。

  霍临晞自然地闭上眼睛,毫无保留地接受这个吻,然后不顾她反对,把她抱坐在身上。

  吕文维的额头抵着他,轻声说:“我担心你,是应该的,你不用抱歉,傻子”。

  霍临晞有些意犹未尽般,伸出一根手指扫过她的唇角,而后睁开眼看她,看了很久,久到吕文维觉得他似乎要说什么很重要的话。

  不过他又什么也没说,然后吕文维被他按坐在身上,一口甜品喂到嘴边。

  酒店送来了两款甜品,一款是方方正正的巧克力蛋糕,外观看上去和普通咖啡厅的蛋糕没有什么不同,就是霍临晞现在挖了一勺喂她的这个。

  挖开后细看上去这块巧克力蛋糕有很多层,每一层的颜色和质地都微有分别,吕文维一尝,入口别有天地,似乎每一层的熔点微微差了那么一点,甜味苦味参次不齐,混在嘴巴里有种奇妙的丰富味觉感受。

  “怎么样?好吃吗?”霍临晞问。

  “不能用好吃来形容。”吕文维说。

  霍临晞讶异,自己挖了一勺放嘴里,又听她续道:“就像不能只用好看来形容你,那是对世间极品的轻视”。

  霍临晞听完这句话,露出了一个错愕的笑,都有些不会指挥自己表情了,他“额”了两次,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和巧克力蛋糕比肩的赞美。

  “试试那个”,吕文维指指另一份甜品,外观比刚刚那块巧克力蛋糕厉害多了,是一个璀璨的星球状,有逼真的星辰覆盖在上面,星星点点,美貌得像个艺术品。

  霍临晞一手揽着她,一手将星球旁边的一小羹热白巧克力浇下去,星球从中破开,外壳和白巧克力融为一体,融在透明的甜品盘底,然后凝结,仿佛是下了一层雪。

  吕文维有些发呆:“还挺浪漫的……”

  霍临晞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这就浪漫了?”

  吕文维:“你是嫌我没见识吗?”

  霍临晞:“绝对没有……只是觉得你善于发现美好…嗯,比如我。”

  吕文维笑,按着他的肩,从他怀里起来,把那一小碟甜品拿在手上端详了会儿:“这里面好像是蓝莓芝士,你可以吃”。

  她拿了个小调羹:“伤员,姐姐喂你,来”。

  霍临晞被喂了一嘴甜。

  这是2月末,风花雪月的一晚。

  第二天一早,3月头一天。初春的寒意似乎已经完全褪去。霍临晞醒来时吕文维撑着眼皮看他,好像在研究他的伤口是不是好了一点。

  “老婆”,霍临晞伸手按下窗帘开关,一缕暖阳就透过窗子射在了床上。

  “上次和你一起醒来,你就接到了要走的电话”,霍临晞抓住吕文维的手,把心里想的话吞下去了。

  他心想:“那天送你上了飞机我就后悔了”。

  “这次不会”吕文维扣着他的手指,“新闻社今年开始在周边地区增派了两个新记者,真有突发能立即赶过去。只是他们可能经验不足,但是目前那边相对平稳,不太会有大事”。

  霍临晞搓磨着她的手指:“所以你看啊,那个奖学金我也是有私心的。”

  吕文维笑说:“新闻系现在的毕业生转行的很多,当然的确很大部分是因为收入低。不过,致力于做这行的,还是会做。二手三手甚至四五手信息,是可以用很多方式去重组,也可以用煽动的标题来吸引流量。但人们对一手真实信息的渴求永远不会死,所以,新闻也不会死”。

  霍临晞看着她,轻一点头,“你这样让我想起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吕文维笑:“那个演讲啊……我讲得很烂啊,自己都不好意思回头看”。

  “讲得好不好大家可以有不同看法”,霍临晞说,“我记得你说的一段话”。

  吕文维:“嗯?”

  霍临晞想了会,模仿了下她当时的语气:“毕业时,我的前男友让我和他回家,说他能保我一世无忧。我被这个承诺震惊了。第一,他也是个毕业生,安身立命的本事尚且建立在父母的安排身上,自己都未必能保就夸这样的海口,第二,我并不是一个需要谁来保的人,我有独立的人格,并不想为了一句无忧就放弃自己的立场”。

  吕文维乐道,“我都没你记得这么清楚。好吧,我承认你是真爱我”。

  霍临晞亲了一下她的手背:“当然要记得。前车之鉴啊……我可不想变成你的前男友”。

  他说这话的时候单手撑着床沿侧了点身,将吕文维拢在身旁,专注地观察她。

  吕文维的眼睛也挺大的,介于杏眼和桃花眼之间,杏眼容易给人无辜单纯感,桃花眼则妩媚,不过吕文维两者皆无,认真看人的时候目光有种说不出的锐利,霍临晞一度觉得她这是职业病。

  不过,这一刻,吕文维的眼尾上扬出了一个弧度,和霍临晞瞳孔里的镜像起了点化学作用,渡上了一层温柔的滤镜。

  吕文维抬起上身亲了他一下,“那时候我心高气傲,还有些自以为是的轻狂。后来想想这么说对他也不公平。虽然那个承诺不靠谱,但说那句话的时候,他还是真心的,如果让我再去讲一次,我会感谢那个时候的他”。

  霍临晞轻轻地一动眉头:“嗯?”

  吕文维笑说,“感谢他让我发现不合适,所以,才有机会碰到对的人”。

  霍临晞不顾脖子上的伤口动作了还很疼,一口啃上去。

  吕文维:“唔……我是来照顾你的,不是让你……唔……喂!”

  总之,吕文维的陪伴着实不是一个让伤员好好休养的利好。霍临晞在某些方面一点也不听话。

  霍临晞受伤的第三天,新闻终于还是曝光了,源于司机去警察局自首了。正巧碰上第一期真人秀播完,被结合起来一解读,这条新闻的传播范围更广了。

  霍临瑞看到,火冒三丈,打电话过来把霍临晞骂了一顿,当天一位私家医生、两位护士、两个厨师、多名家政服务人员、超过十位保镖以及就被派到了霍临晞家。

  霍临晞鉴于瞒着这事的确自己理亏,也不好往外赶人,接受了。吕文维这才算是真见识到了霍少爷从前的正常生活。

  每隔一小时,小护士就来查看霍临晞的状况,再不多一会儿,就有人来问霍少等下要吃什么,然后接着就有餐前炖汤……前来打扰二人世界的人员络绎不绝……

  吕文维对此种状况浑身不自在,硬着头皮待多了一天,好不容易等到离自己的飞机起飞还有十个小时,对搂着她看剧本的霍临晞说:“我先去机场吧……”

  霍临晞看了眼手机:“还有十小时,再怎么堵车也不用这么早吧……”

  吕文维终于轻声说:“我受不了你家这动静,我一直习惯独处……”

  霍少爷放下手上的剧本,“抱歉。我去换衣服,送你去”。

  吕文维勾着他的手:“我自己去。你这伤没好呢,别出去了”。

  “还有十个小时能和你一起,怎么能浪费?”霍临晞从沙发上站起来。

  他前脚刚刚站起来,吕文维还没记住脸的一位阿姨就从衣架上拿来了霍临晞的大衣,展开在他面前。

  吕文维暗自心想,这阿姨的工资可能比自己高。

  霍临晞瞥到她那表情,笑了笑,自己接过大衣穿上了,冲那工资可能比吕文维高的阿姨一点头:“谢谢”。

  他拉着吕文维的手,陪她去收了行李箱。

  等他俩一出大门朝停车场走,身后就立即跟上来了两个保镖。吕文维停下来看他:“少爷……我自己去行吗?”

  霍临晞转过身,皱了点眉道:“你们能别跟着吗?”

  两名保镖面无表情:“老板说,您只要出门,让我们一定得跟”。

  霍临晞叹了口气,走远了,站在院子角落一棵大银杏下面,摸出手机来给霍临瑞打电话。

  霍临瑞大概在开会,没接。

  霍临晞转了下手机,转身走了两步,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烟递过去,对跟着的两个保镖说:“兄弟,商量下,我要送我老婆去机场,后院还有一台车,你们开着跟车可以,但不要打扰她,行吗?”

  吕文维隔着几步远看着,觉得霍临晞这个人真是很有意思,无论对谁都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保镖们十分珍视霍临瑞开的高薪,但对这么个又供烟又客气的二老板也不好强硬拒绝,纠结了下表示同意。

  霍临晞一点头,“辛苦了”。

  他朝吕文维走过去,把车钥匙递给她,扣着她的手:“你开车。我这脖子还不利索,回来我再叫他们开”。

  吕文维“嗯”了一声,低声说:“谢谢你”。

  “你是我女人,”霍临晞笑道,“你不喜欢的事我当然要解决”。

  吕文维第一次听他这样形容自己,从比她还小两岁的霍临晞嘴巴里说出来,感觉十分微妙。

  “喂?是不是我矫情了?”吕文维抬头看他,“你怎么就不说说我?”

  霍临晞一低头,有些似笑非笑的眼睛里带着点纵容:“我不觉得你矫情,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用迁就我。不过……”

  他的手指尖在吕文维的掌心轻摇了摇:“以后不能再用‘喂’称呼我……”

  吕文维吐舌:“哦”。

  霍临晞抬手摸摸她头:“乖~”

  “……”吕文维觉得此人画风还挺多样,而且无缝切换。

  吕文维有心想调戏他,拉着他快走了几步,跳上那部巨大的SUV驾驶座,等霍临晞也上了副驾,关了门,她一扭头,“叫声姐姐来听听”。

  霍临晞笑道:“别人都乐意往年轻了叫,你怎么喜欢听这称呼?”

  “别人是谁?”吕文维一挑眉。

  “姐姐”,霍临晞当即给她演了个金毛眼式无辜,比高中生还纯情地看她。

  他果然切换起来很没压力,随时能表演一个乖巧的弟弟,吕文维笑着摸了一把他的后脑勺,“乖~宝贝儿”

  霍临晞拉着吕文维在机场的各种名品店转悠了一圈,成功消磨了几个小时,在人高马大的保镖黑着脸的保卫下,无视了诸多打量他的目光,晃荡到某家著名珠宝品牌店门口。该品牌以求婚钻戒闻名于世,是见证爱情的代名词。

  他瞥了吕文维一眼,不动声色地牵着她往里跨。吕文维脚下一顿,拉住他,“这就别了吧……明天该出新闻了”。

  霍临晞说,“我带着你逛了一圈,什么都没买,也会是条新闻。这样,你说平时用不上那些包,给你买条项链总可以吧……”

  “你都送了一份很有诚意的礼物了,不用了”,吕文维说,“那儿虽然太平了不少,但偷窃抢劫还是很多的,你买了我也不敢戴”。

  她说得也确实没错,霍临晞有些无奈,在店门口站了会儿转了身,让已经摆好表情的店员们好生腹诽了一番。

  “买只钢笔送给你行吗?”霍临晞一转身,一眼看到对面另一家名品店的招牌。

  吕文维按了把额头,踮起脚捏了把他的脸:“我知道你不缺钱,也乐意给我花钱。那奖学金已经是份很好的礼物。我会一直记得,你不用想着一定要有个什么实物”。

  霍临晞抚着她的头顶,“吕老师,能不能别这么犀利?我这么一点小心思也被你无情戳穿”。

  吕文维笑:“你给我送过很多东西了。我都记得”。

  霍临晞静静地看着她,不舍又从心底里疯狂地冒出来,和每一次要与她分别前一样。

  公众场合,吕文维被他看得耳朵发热,低声说,“你怎么老喜欢盯着我不说话?”

  霍临晞轻叹了口气,心想,你那“前车之鉴”我一直记得呢,让我怎么能把“你别走了”说出口呢……

  他抬手把她搂在怀里,“过段时间我得拍戏去了。有一两个月会很忙,可能从早忙到晚”。

  吕文维靠在他胸口:“我接下来也挺忙的,S国现在几个参选人代表着不同实力,接下来绝对是一盘舆论混战”。

  霍临晞安静地抱着她,看见了但没管不远处许多的偷拍镜头。

  “临晞,”吕文维轻拍了下他,“你的伤……会影响你拍戏吗?”

  霍临晞:“没事,明天拆了线蓝姐会找医生给我处理的。再说,我下来的角色有点伤疤说不准更好”。

  吕文维由着他抱了十多分钟,轻推开他,“回去吧,我进去了……”

  霍临晞拉回她亲了一下。

  吕文维“唔”了一声,好像想起来什么,低头从自己随身包里翻出来一个红色的小卡包,然后捏住塞到霍临晞大衣里面的内袋,拍了拍他胸口:“送你了,回去再看”。

  霍临晞:“嗯?这么神秘?”

  吕文维潇洒一转身,挥挥手:“bye~帅哥~”

  这是“闻尔”受伤的新闻曝光后,他第一次出现在公众场合,常年蹲守机场的狗仔和站姐们得到巨大的意外惊喜,没多久,脖子上还贴着纱布的“闻尔”在机场送女友的偷拍照就被放上了网。

  “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出门送女朋友?吕小姐也太矜贵了吧……”

  “这狗粮洒的……晒恩爱,分得快啊……”

  “这……逛了一圈奢侈品的什么也没买?闻尔太抠了吧……”

  吕文维在候机厅上了趟微博,她那账号只偶尔转一转新闻社发的自己采写的S国新闻,平时基本处于僵尸状态,自从霍临晞公布了恋情,她这僵尸号涨了十万多粉丝,每天都有给她留言和发私信的,说好话祝福的有,辱骂的更多,她索性就不看了。

  和霍临晞在一起后,她才加多了几个娱乐大号的关注,刚坐下一刷就看到她和霍临晞在机场相拥的照片时,不由感慨道,这年头新媒体传播速度真是够快的。

  她没有点开评论,不看也能猜到会有些什么评论。她把那些照片存在手机里,然后手指一滑,关掉了app。

  她当然不是天生这么淡定,也是经历过网络暴力的。早年她还不是个独当一面的记者时,也被键盘侠们攻击过。

  I战开始得十分突然,全无预兆,全球媒体都处在状况外。吕文维一开始只能报道一些外围讯息,而由于信息的不对称,新闻社不敢贸然让她深入战区,她能采的人物有限,远远不如西方那些和政要们打过交道的知名记者。

  那时她每发一篇报道,都会得到自认为深刻的网友们激烈的批评:

  “这记者太垃圾了……和别人没法比。”

  “这女记者根本不敢去最危险的地区,我看着就是在外围摆拍。”

  刚毕业的吕文维一边承受突然面对战争的巨大压力,一边面临着没发一篇报道就会引来的这些评论。

  年轻的姑娘也曾为了分手难过了两个月,但面对这种情况的难过不可同日而语,几何倍数且延绵不绝地朝她扑过去,几乎要把她溺毙。

  新闻社领导给了她很大的鼓励和支持,公开在电视台的采访里说:“我们的年轻女记者非常勇敢,也非常专业。近代新闻史上,这是我们第一次和西方新闻社在同一时间发出开战的报道”。

  吕文维没在没完没了的批评中没有掉泪,看到这段视频时掉泪了。

  她略有名气后,有家国际知名新闻机构开出高薪挖她跳槽,她没有去,只是因为曾经的这段话。

  倒不是她完全不为所动,而是一直没办法忘却快要溺毙时被人拉了一把的感觉。

  目送吕文维进了安检区,十来分钟,霍临晞坐上保镖们开来的车,从大衣里袋翻出那个小卡包来。

  不是名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做工,只插着一张信用卡大小的硬质卡片。霍临晞抽出来一看——一张护身符。

  霍临晞从小在国际化的环境下长大,身边信教的很多,而他同时有个对他影响很大、崇尚传统道学的武学师傅,但他本人却是个彻底的无神论者,没有仰望过任何一种神明。他不像霍存勋或者霍临瑞,因为经商,多少信些风水玄学。

  可,当他看到那张护身符上一尊还有点憨态可掬的佛像时,不由自主地心里咯噔了一下,有点从云端坠下的感觉。

  那张护身符比卡包的最里格大一点,因而压出了一点小痕迹,一看就是放了很多年没拿出来过,陪着吕文维走过许多硝烟四起的日子。

  霍临晞急匆匆地把那护身符放回去,让司机找地方停下来,给吕文维打电话。

  吕文维:“怎么了?”

我担心你,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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