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敢!

  霍存勋城府极深,此时要维持表情却也用了很大力气,他不动声色地握着手机朝楼梯口走。

  霍临晞几乎是震惊的,不知道吕文维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让撑了这么久的霍存勋有离开的意思。

  “霍老,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一谈。电话里总是说不清。”

  霍存勋一个字没说,把电话按掉,隔着十几米扔回了霍临晞脚下,而后,他站在原地静了半分钟,朝身后的保镖挥了挥手。

  陪站了大半天的保镖们跟着他,一队离开了楼层。

  霍临晞心里全是问号,但他现在也没时间去和吕文维问清楚,立刻去把整个人仿佛泡了水一般的霍临瑞扶起来,“哥,我陪你去。”

  他说完,又对曼琳说,“妈妈,嫂子这,你多看着点。别和她说。”

  他也挣扎,知道一个男人这么抛下怀孕的妻子是多么不像话。可更知道,以霍临瑞的性子,如果今天因为她走不了,那往后余生,这个妻子和这个孩子都不会得到霍临瑞一点真情。

  这是没有办法的选择。

  霍存勋和吕文维在医院的咖啡厅坐了下来,咖啡厅里清了场,只剩二人。

  “吕小姐心机很重。”霍存勋开口,一如既往的口吻,像在问候天气,完全辨不出情绪。

  吕文维轻摇了摇头,“霍老,我是尊敬您的。我母校还有您捐的图书馆……”

  她话未说完,已经被打断。霍存勋的手指有节奏地点着咖啡桌,“有话直说。”

  吕文维从包里拿出一叠厚厚的A4纸,“我知道霍老的习惯还是看纸质,所以来前特意打印出来了。字体是三号字,您看看。”

  纸张很厚,霍存勋看了一眼,从兜里掏出眼镜,往沙发后一靠,慢慢地看起来。

  他保持着看报的习惯,看得认真,不快也不慢。

  吕文维安静地等。

  二十分钟过去,霍存勋把手上厚厚的一叠放了下来,眼镜摘下压在上面。

  “吕小姐很有本事。”霍存勋丝毫不见异常,淡淡地说,“拿这个来,想和我谈点什么?”

  “我有一个问题,和一个请求。”吕文维也是不卑不亢,不倨不傲。

  “吕小姐请讲。”

  “请求是。希望您能让临晞做他喜欢做的事。”吕文维颇客气地说,“他真真心喜欢做电影,不是闹着玩。您应该看出来了。”

  霍存勋说不出是笑还是不笑地提了下嘴角,“问题呢?”

  “问题是,您的第一任妻子,是什么原因离世?”

  话音落下,一直面不改色的霍存勋突然拍了下桌子,“你怎么敢!”

  吕文维被他突然的勃然作色惊了一瞬,但并没有显露,很快就语气温和地回,“我是一个记者,采访报道过程里发现值得怀疑的问题,如果没办法自己得到答复,可能会求助官方。比如这一篇,得不到当事人的解释,我会想办法询问当地的警察,以知悉当时的情况。”

  她的这一答复让霍存勋动了怒,他嘴角微颤着,很一会儿,才重新平静,而后嘲讽地对着面前的这个年轻女人笑了一笑。

  吕文维从这个笑里看到了霍存勋从未表现出来的一种态度——他的脆弱。

  霍存勋仰起头,手臂摊开架在皮椅上,眼睛是浑浊的,他累了,和长子在医院僵持了这么久。

  “吕……文维……”他缓缓开口,“没记错你的名字吧?有名片吗?”

  吕文维一愣,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上次见,是临晞带你来。今天,是你自己来。”霍存勋手指点着那些纸。

  吕文维从自己的外套内袋取出了名片盒,放在桌上,移到他面前。

  国内第一大新闻社的logo,而title是国际新闻部副总。

  霍存勋扫了眼名片,抬眼,“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做的事,足以让你丢掉工作。小姑娘奋斗到现在这个位置,不容易吧。”

  吕文维自若地笑了笑,“我知道。但没关系。现在自媒体这么发达,一篇真实性有保证的报道,生命力永远不会死。霍老知道吗?我很多朋友虽然都是穷鬼,但钱,封不住他们的口。”

  她方才一直坐得很端正,这时也靠上椅背,“资本,很厉害。可是,也有不灵的时候。您信吗?”

  她有着不合年龄的气场,是多年目睹着腥风血雨锻造出来的。霍存勋凝视着她,许久后开口,“临瑞的母亲是自杀。这个问题当地警方早就有过定论。”

  吕文维的眉心轻一动,“可是所有报道……”

  “家属有权不透露。”霍存勋的目光钉在那些纸上,态度冷淡地打断她,“你们这些记者,都是唯恐天下不乱。”

  吕文维当记者多年,这句话听过无数次,不太在意地一点头,“抱歉。不过很多事太巧合,不得不让我发问。当时霍临瑞才不到三岁,此前您和她一直感情很好。我想不出她为什么……”

  霍存勋冷冷地抬眼看她,“你的问题我回答过了。你可以走了。吕小姐,希望你清楚,如果这篇东西流出去,你的请求我不会答应。”

  他表意的方式强硬,但其实已是答应了。吕文维静了会,站起来,转身,“霍老再见。”

  有意无意地,霍存勋咳了两声,“你既然今日敢来威胁我,应当是没想过要嫁给临晞了?”

  吕文维脚下一顿。霍临晞一直不想她和霍存勋直接产生冲突,也正是为了以后结婚着想。但今天自己这一出,算是把霍存勋得罪完了。

  她在心里叹口气,而后站直了,没回头,“临晞和我说,要是哪天想分开,他只接受一个理由,是我不喜欢他了。可是,直到现在,我还是很喜欢他。”

  她没有直接回答霍存勋的问题,走出咖啡厅,而后径直离开医院,没再耽误,当晚就回了北京。霍临晞陪着他哥去找李乔儿,一路手机信号很差,加上霍临瑞状况相当糟糕,也一直没联系她。

  霍临瑞他们先是坐飞机四个小时,到了当地再转直升机,飞进无人区上空。当地警方本不让他们跟着找,霍临瑞太过坚持,说那是自己最重要的人。

  霍临瑞那话让几个知道情况的警察侧目,有妻有子,却说另一个人女人最重要,这些公子哥真是让人看不上。然而霍临瑞不在乎这些目光,反复地说,反复地说。警方原本出动了两架直升机,费用谁出还是个问题,后来多了好几架都是霍临瑞支援的,也担下了所有费用,在他的坚持下同意了。

  霍临晞在直升机上陪着他哥,带着氧气瓶,本就是有一些高原反应,他哥又不肯休息,怕出事。

  直升机在高山之间穿行,时高时低,霍临晞始终握着他哥的手,救援早就过了黄金时间,他说不出违心安慰的话,只好光握着。

  飞了近一个小时,毫无所获。霍临瑞突然说,“把你手机给我看看。”

  霍临晞也不问什么,直接解了锁递过去。

  霍临晞打开微信,找到了李乔儿的朋友圈,开始看。

  李乔儿拉黑他一年多了。

  信号挺差的,要好久才能刷出一张图。

  姑娘很坚强,很上进。朋友圈里没有自暴自弃,没有顾影自怜过,都是世界各地的风景和上过的课。就在失踪前几天,她还在说,读完书要自己创业,她不会输给班里任何一个男企业家。

  霍临瑞一直翻一直翻,翻到一年半前,那是两个人还没分手的时候。然而什么没有了,从前两个人在一起时她会发些只有他才懂的话,全都删了。

  霍临晞静静地看着他哥反反复复地刷着,刷不出什么来还在刷,手指不停。

  手机屏突然就湿了,整个模糊起来,霍临晞心里暗暗一惊,知道是他哥掉了泪。

  他哥自尊心极强,又打小受霍存勋影响,再加上这些年掌权公司,很少情绪外露。

  霍临晞偏转过头,透过窗朝直升机外看,也不去看他哥,给他在狭小的空间里让出一块独自的地方。

  霍临晞看着窗外,其实这日天气不好,有细雨,挺危险的,也很不适宜找人。他朝外一看,外面是一片茫然,他心头也是一片茫然。

  过了72小时,多一分钟没有消息,就是坏消息。

  “哥,你要有心理准备。”霍临晞终于回过头看他哥,还没把安抚的话说出来,顿时吓出汗来,霍临瑞脸色发白,嘴角发着紫。

  他赶紧给他哥吸上了氧,几乎是有些惶急,“你人不舒服,怎么不出声?”

  霍临瑞吸了好一会,才缓缓摇头,“我没事。”

  霍临晞的喉咙也不舒服,像被什么堵住,不知道该说什么。

  人生几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有那么几件让人悔不当初的事情,一下就过去了。

  吕文维直到第二天早上,一直没有收到霍临晞任何消息。她也在不断刷着新闻,看那个陌生姑娘有没有被找到,也在为她揪心。

  进了办公室,她刚把一杯热咖啡放下,看着手上的新闻,办公室的电话响,国际新闻部的行政小姑娘和她说,有人找她。

  电话接进来,吕文维正在好奇有谁会打到新闻社找她,结果更让她意外。

  是曼琳。

  曼琳说,“临晞陪着临瑞去找人,不想打扰他要你的号码,直接打到了这里,有没有影响你工作?”

  吕文维忙说没有没有,然后报了自己手机号给她。

  曼琳再打过来,她接起,很客气地问好。

  “我打给你,是想说你昨天来找临晞爸爸的事。”曼琳问了句好,直接说了找她的原因。

  吕文维眉心一动:“您……知道?霍……老告诉了您?”

  曼琳笑了一笑,“不用他告诉我,我也知道是什么事。能让他突然变色的,就只有那件事。那是他一辈子过不去的坎。”

  吕文维把咖啡拿起来,走到办公室的窗前,“您说。”

  “是临瑞的母亲吧……”曼琳顿了一下,“这件事,娶我之前他就和我说过。他说心里永远会有一个位置给她,问我介不介意。”

  吕文维没料到霍存勋那样永远不苟言笑的男人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噎住。

  曼琳也停下很久不说话。

  吕文维轻声问,“您还好吗?”

  “事情过去很久了。这事现在也只有我和他知道,让我想想怎么说。”曼琳默了一会儿,说,“她的身世,想必你知道了。当时她父亲的仇家先后杀了她父母和两个哥哥,也放了话出去,不留她家一口人。”

  见过诸多生死离别的吕文维听了这样凶残的说法,仍是深吸一口气。一场跨越几十年的情仇铺在她眼前。

你怎么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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