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脚步声越来越近, 不多时一个神情焦灼的年轻太监,出现在王旻身后一丈多远的地方。

  “旻公公,这个时辰越姑姑就快来了,请您快些出来吧。若叫越姑姑瞧见奴才私放您进来, 小的没法交代。”

  王旻并未理会那年轻太监的话,他端起一旁的水碗,认真且细致的喂云栖喝了几口。

  只是环抱着云栖的手臂, 不由自主的收紧了些。

  那年轻太监见王旻对他的话无动于衷,惶急的挠了几下脸。

  几番犹豫,又往王旻跟前凑了凑。

  “算小的求您了,您就快些出去吧, 若真叫越姑姑撞见, 您以后恐怕就没法再进来,喂这位云姑娘吃药了。”

  身为御前的人,又身为如今内廷第一大总管王醒的徒弟, 王旻已经很久没有尝过无能为力的感觉了。

  一时之间, 他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在又喂了云栖几口水以后,王旻才轻轻放下水碗。

  他像抱着一件极脆极易碎的瓷器一般,小心翼翼地扶云栖躺下, 又将一旁的厚毯子扯过来为云栖盖上并掖好。

  见云栖呼吸平稳,没有乱动, 他才站起身来, 与那年轻太监交代说:“她刚刚有睁开眼, 稍后她或许会醒过来。若她醒了, 你便送些热水和热粥来给她吃。这点儿主,你还是能做的。”

  说罢,王旻将一只分量不轻的荷包递给了那年轻太监。

  年轻太监连忙推拒,“这如何使得,旻公公快些收回去。”

  王旻丝毫没有要将荷包收回的意思,“你收下吧。”

  那年轻太监推拒了几次,最终还是将那只荷包揣进了自己的袖中。

  接着便郑重其事的向王旻承诺道:“旻公公尽管放心,小的一定会尽心照应这位云姑娘。”

  估么着时辰,越姑姑是真的快来了,王旻也不敢再耽搁。

  在回过头深深望了双目微阖,依旧没有彻底转醒的云栖一眼后,王旻轻叹一声,才转身离去。

  那年轻太监殷勤的将王旻送到大门口,目送人走远以后,才匆匆折返回来,将有人来过的痕迹全都清理了干净。

  就在他端着用过的药碗和水碗要离开时,忽然余光瞥见云栖的眼皮动了动,像是要睁开似的,心中深感诧异。

  或者说是感到很惊奇。

  他原本以为已经昏睡了整整五日,只剩下半口气的这位云姑娘,怕是醒不过来了。

  不想,这云姑娘竟然还能再睁开眼。

  这姑娘的命,真不是一般的硬啊。

  年轻太监忍不住“啧啧”两声,又多看了云栖好几眼,才端着空碗转身离开。

  ……

  在短暂的苏醒过后,云栖又陷入了昏迷。

  不过这回她没有昏睡五日那么久,当日夜里她就悠悠转醒了。

  她睁开眼后,所想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她这是在哪儿?

  大约是王旻早前来喂的那碗汤药起了效,这会儿云栖身上多少有些力气了。

  她抬起手来,揉了揉自己的眼,来来回回揉了好几下,发现周围依旧是一片漆黑。

  她又使劲儿揉了几下,眼前依然是伸手不见五指。

  正当云栖怀疑自己是不是瞎了的时候,脑袋一偏,忽然隐约望见远处有一点微光。

  那光线昏黄且摇曳,应该是烛光。

  云栖想起身去那光亮所在之处看一看。

  她支起胳膊,刚试着要坐起身来,便听见身子底下传来一阵窸窣的声响。

  她伸手一摸,发现她身子底下不是床铺,而是一堆干草。

  说是干草或许不太准确。

  这些草本来应该是质地干爽的,大约是她身处的这个地方太过阴冷潮湿,这干草摸起来有些湿漉漉的,细细一嗅,隐约能闻到一股霉味。

  云栖暂时没有去想,她为何会躺在一堆干草上,只想着要从这堆干草上爬起来。

  在尝试了好几次以后,云栖终于坐起身来。

  坐起来这件事,几乎已经耗尽云栖身上所有的力气,她实在没力气再站起来了。

  云栖望着那点微光,无力地喘着粗气。

  想着等她稍稍恢复些力气,再试着看能不能站起来。

  云栖一边捂着胸口喘粗气,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团小小的,微弱的光,生怕一不留神,那光就会消失。

  在微微侧身,换了个能令她呼吸更加顺畅些的坐姿以后,云栖忽然发现那团光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她心下慌张,连忙往前挪了挪身子。

  那原本被遮去一半的光,又立刻变得完整了。

  在稍稍怔愣了一会儿之后,云栖盯着那团光,先是向左歪了歪脑袋,接着又往右歪了歪脑袋。

  那团光随着她的动作时隐时现。

  云栖用她那还不甚清明的脑子,默默思考了片刻。

  她想,她知道她在什么地方了。

  随着视力渐渐恢复,云栖借着远处那团微光隐约看清,之前挡住她视线的是一根有成年人小臂粗细的柱子。

  而横在她与微光之间的柱子并不止这一根,而是整整一排。

  云栖基本可以肯定,她如今身在一处牢房里。

  她为何会被关在牢房里?

  她怎就被关进了牢房里?

  她只不过是去望春园,为景嫔娘娘摘几枝红梅回来……景嫔娘娘!

  云栖眼中的光一下亮起,又一下熄灭。

  她想起来了。

  都想起来了。

  景嫔娘娘已经……已经不在了呀。

  铺天盖地而来的巨大悲伤,使云栖顿失了所有力气,重重的跌回到那堆干草上。

  疼,她好疼。

  云栖卧在草堆上,身体紧紧缩成一团。

  不是真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她只是在做噩梦,一个过于冗长又真实的噩梦而已。

  等她再次睁开眼,噩梦就会结束,景嫔娘娘还好好的,一定还好好的。

  可当云栖再次睁开眼,她仍然身在阴冷潮湿的地牢中。

  云栖痛极了。

  在急喘了几声之后,她终于是忍不住失声痛哭。

  今晚在此值夜的人,正巧就是早上收了王旻银子,答应照应云栖的年轻太监,名唤常禄。

  此刻,常禄正守着一豆孤灯,伏在桌上昏昏欲睡。

  猛然听到一阵哭声,常禄吓得一个激灵,瞬间睡意全无。

  想着两日前,这牢里刚死了不少人,他就觉得脊背发寒,额头冒汗。

  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事情不太对。

  人死以后,第七日才会回魂,去他生前熟悉或是丧命的地方转上一转。

  那些人不过才死了两日,死的最早的也不过刚死了五日,都还不到回魂的日子呢。

  要作怪也不该今夜来作怪呀。

  脚边的炭盆里,烧红的炭火突然发出“噼啪”一声爆响。

  常禄这才回过神来,目光落到了那炭盆上。

  都是托王旻公公的福,他今晚在此守夜,才能用上这么好的银丝炭来取暖。

  别说,这银丝炭就是比一般的炭要好。

  不仅烧起来没烟气,火还格外的旺。

  一想到王旻,常禄忽然想起了王旻公公托他照应的那个云姑娘。

  这哭声会不会是云姑娘发出来的?

  云姑娘醒了吗?

  不行,他得赶紧看看去。

  常禄想着,连忙取来一旁的灯笼,提着匆匆点好的灯笼,快步向地牢最深处的那间监室走去。

  越往里走,哭声就越是清晰。

  常禄舒了口气,的确是云栖姑娘在哭。

  不是鬼就好,不是鬼就好。

  云栖卧在地上缩成一团,哭的是昏天暗地,根本就没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也没察觉到周围逐渐被一只灯笼的光照亮。

  常禄来到监室前站定,隔着栅栏见果真是云栖在哭。

  他一边感慨云栖命大,竟然真的醒过来了,一边借着灯笼的光小心地观察云栖。

  望着蜷缩在草堆上,痛哭不止的云栖,常禄心里很是纳闷。

  鬼门关前走一趟,好不容易捡回条命来,高兴还来不及,哭个什么劲儿呀。

  这位云栖云姑娘是不是傻了?

  发着高烧一连昏睡了快六日,人是极有可能病傻了。

  可甭管这云姑娘是疯了还是傻了,他既然收了王旻公公的银子,就一定要信守承诺,好好照应这位云姑娘。

  于是,常禄赶紧冲云栖“喂”了两声,想让云栖发现他。

  谁知他连喂了好几声,云栖也没应声,甚至连瞧都没瞧他一眼。

  常禄想,这云姑娘该不是一直高热不退,烧成了聋子吧?

  想到此处,常禄不由得拔高了音量,“喂,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此言一出,原本呜呜咽咽的哭声顿了一下,转而变成低低的抽泣声。

  常禄由此断定,这位云姑娘应该没聋,是能听得见他说话的。

  “你能听见我说话吧?”常禄又问了云栖一遍。

  “你……你是谁?”

  哭声暂歇,牢内传出一个干哑却依旧动听的声音。

  常禄不禁感慨,当真是声如其人呐。

  人生得好看,声音听起来也美。

  他调来暴室当差有半年多,就没见过被投进暴室,折腾了整整五六日,还能这么好看的人。

  荣妃娘娘倒是美人了,前阵子陛下与荣妃娘娘置气,一气之下将荣妃娘娘关进暴室。

  那一晚正好也赶上他值夜。

  在牢里只折腾了一夜的荣妃娘娘,第二日一早被放出来的时候,样子看起来都不美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云姑娘比荣妃娘娘还要美,至少比荣妃娘娘更耐看。

  也是,若不是生了这样一幅好相貌,又怎么会入得王旻公公的眼,令王旻公公对她那么上心,甘冒极大的风险,日日来这里探望又亲手喂她吃药呢。

  若没有王旻公公的药,这位云姑娘怕是在被关进来的第二日,就病重不治了。

  这云姑娘能活下来,可不只是因为她本身就命大,更因为与她相好的王旻公公,是个有情有义又有本事的。

  念着王旻的威势,也念着王旻打点的那些银两,常禄待云栖的态度是耐心又客气。

  他用极温和的声音回答了云栖的问题,“我是这里的看守,名唤常禄。”

  “敢问常公公,这里是哪处监牢?”

第3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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