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四季变幻,一心向晚(

  从安城回来的第一个工作日,陶醉就接到了一个特殊的采访任务。她看了眼这个人的名字,本能地皱起了眉,然后就走向了编导王从生的办公室。

  “苏正清不是从不接受采访的吗,这次怎么主动给我们一个新生节目抛橄榄枝了?”陶醉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道。

  王从生从稿件中抬起头来,很是赏识地看着陶醉:“还不是你人格魅力太大,苏正清说了,点名要你采访,这么一个低调有实力的企业家,肯主动接受采访,你可得把握好了啊。”

  陶醉听了抿抿嘴角,不知该怎么回应。

  “王导,这次采访能不能换个人去啊?”即使知道没可能,她还是想试着问一下。

  王从生听了看着陶醉,用眼神反问她你觉得那可能吗?

  点名要你采访,你问我能不能换个人去,你自己想想。

  陶醉沉默地站在原地,王从生也是个爱才的人,看出陶醉有难言之隐,于是问她怎么回事?

  陶醉不太想把真实原因说出来,毕竟牵扯到个人隐私,于是编了个理由,“苏总轻易不接受采访,网络上关于他的资料也很少,我不想打没有准备的仗,心虚。”

  王从生噗嗤笑了,“心虚?你陶醉还会心虚?多么难的采访对象你都有信心搞定,到苏正清这里怎么就不行了?”

  陶醉也自知瞒不过他,没想再解释,说了句那我回去准备了就打算离开。

  王从生突然叫住她问道:“你们是不是认识?”

  陶醉顿住的脚步让答案不言而喻。

  “陶醉,不管是身为记者,还是采访者,我们必须把自己的身份放得非常客观,只有这样才能够最大程度地保持真实,呈现人物或事物的本原模样,这是我们必须具备的业务能力。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私人恩怨,但你不能把公私混为一谈。上次我们去采访张丰年律师,他说什么?他说你上了法庭,可能对面坐的律师就是你的老师,也有可能你的委托人就是你的对头,这都是很常见的情况,那他们能怎么办,难道因为这样就不上庭了?那不是这么个逻辑对不对?”王从生循循善诱,跟陶醉说道。

  “谢谢王导,您放心,我会好好努力的。”

  陶醉回到办公桌前,看着眼前的采访资料,内心愈发错综复杂。

  她是可以公私分明,把这次采访单纯看做一次工作,可是苏正清呢?一看他就是别有用心,肯定不是因为赏识自己的专业水平才把唯一的采访机会给她,比她有经验有能力的记者多了去了,总台人才济济,哪里轮得上她?

  退一万步说,她不考虑苏正清,那苏晚呢,她会怎么想,这才是她真正在意的事情。

  她走到落地窗前,给苏晚打了个电话。目之所及是这座城市最繁盛的中央商务区,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包裹着自己的往事与伤痕。

  她比谁都清楚,苏正清就是苏晚心中不可提及的伤痕。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苏晚的声音有点疲惫,工作室最近一段时间承接了一个大案子,办一个集体婚礼,劳心费力。其实,陶醉打这个电话都有点于心不忍。

  陶醉说完这件事情之后,电话那头却是长久的沉默。

  没有无理取闹,也没有挂断电话。

  许久之后苏晚才说了句,“陶子,你去吧。”

  陶醉心里不知该说什么好,苏晚又接了一句,“带上我。我就是想看看这么一个千疮百孔的人,究竟是有什么脸面接受采访的。”

  宋沐风没想到,会在从西藏机场返航的途中遇到季向晚。

  飞越高原地区时,为确保安全,航司一般会采取双机长制。宋沐风执飞的是去程航班,回程航班由何亦泽机长执飞。履行过必要执飞手续之后,宋沐风回到机舱进行休息。

  走过头等舱的时候,他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季向晚。算起来他们两个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对他的所有了解,都是来源于陶醉,他知道两个人闹了别扭,苏晚一直联系不上他,很担心他。

  季向晚轻闭着眉眼,眼睑下的青灰彰显着疲态,胳膊上打着石膏,很明显是受过伤。

  宋沐风本来还想找他说说话,看他应该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只能作罢。

  飞机停稳后,宋沐风就直接给陶醉打了电话,告诉她自己在飞机上看到了季向晚。

  “季向晚?”陶醉听到这个名字略带迟疑地确认了一下,苏晚刚从工作室回来,正在玄关换鞋就听到了这个陶醉的声音,她的动作本能地一顿。

  陶醉挂了电话,对上苏晚的目光,一字一句地对她说道:“沐风今天看到季向晚了,在西藏回京的飞机上,他们刚刚落地。”

  下一秒,苏晚就迅疾地穿上鞋飞奔了出去,陶醉也跟着她跑了出去。

  今天天气不好,进港飞机较多,停机位都需要排队,因此从飞机落地到乘客到达,历经了快四十分钟的时间。

  陶醉开着车,直上机场高速,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苏晚送到了机场。

  陶醉把车停在机场大厅入口,让苏晚先下车,然后自己去车库停车。

  苏晚跑向抵达口的时候,季向晚刚推着行李从里面出来,他目光一向锐利,一眼就捕捉到了向她奔跑而来的人,脚步一顿。

  苏晚的目光在人群之中逡巡,最终定格在一个焦点。

  她苦苦寻觅、失联已久的人,就这样站在离她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脚底却像灌了铅,连半步都迈不出去了。

  她就这么看着他,大半个月没见,他消瘦了不止一圈,唇边还留着胡渍,一身黑衣衬得他胳膊上的石膏更加明显。

  明明在之前准备好了无数句骂他的话,可真的看到了,心又软成了一滩水。

  她最讨厌不告而别,最讨厌薄情寡义的人。

  可是这一刻,都不重要了。她发现,自己已经自顾自地开始为他开脱——他没有不告而别,他给过她最深情的吻;他没有薄情寡义,只是正如陶醉所说,有些人生下来身上就背有逃不脱的使命。而他,就是那个肩上担有使命的人。

  季向晚拉着行李,面无表情地走过她,仿若眼前是个陌生人。

  苏晚攥紧拳头,咬紧牙关转身,大声叫了一下他的名字。

  他终究狠不下心,站住了,只听到她的声音如藤蔓一样由脚底向上攀升,直抵心尖。

  “我来找你来的太匆忙了,没拿钱,也没开车,手机也没电了,你要是不管我,那我只能在机场住一夜了。”

  季向晚狠狠地紧闭了一下双眼,然后用自己唯一可用的左手去翻自己的钱包,取出所有的现金塞到她手里。

  苏晚看着他些许笨拙又执著翻找的样子,眼眶一热。

  她手掌虚虚地握着那些钱,终究还是满眼通红地抬头,对上季向晚的目光。

  他粼粼的眼波里,有一股傲人的憔悴。是哪怕败走麦城,也要挺直腰杆杀过失地。

  “怎么还你?”她言简意赅,尽量的清醒克制。

  季向晚嘴角挤出一抹笑,说不用还了。

  “大晚上你放心我一个人打车回去?”

  “不放心。”

  “那你还......”

  “所以准备消失在你视线中之后,找个地方躲起来,再偷偷跟着你回家。”

  苏晚愣了,一时之间摸不清季向晚是什么意思。这到底是要求和,还是要分手?

  “苏正清找过你是不是?如果你是因为他的原因,那我劝你大可不必这样,他对我的人生没有任何意义,他与我,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季向晚其实想说,不是这样的。真正让他心存芥蒂的,根本不是与苏正清的那次会面,而是那次争吵时,苏晚对生死这个话题的敏感。

  而他身处这个行业,有太多不可言说和不可预测。

  “走吧,先送你回家。”有些问题太难得到一个完美的答案,就先别要答案了吧。

  苏晚跟着他的身影踽踽前行,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鞋带因为刚才跑得太快已经散开。

  “啊!”

  仅仅一个音节,却让季向晚瞬间回头,然后眼疾手快地在她倒地之前抱住了她,用他打着石膏的双臂,一股碰裂的痛感瞬间席卷全身。

  苏晚一直都很担心他的伤势,没开口问也不过是在忍着,想着他会不会主动告诉自己。这下可好,心里满是愧疚,她满眼担忧地看着他的右臂,哽咽着问他,“是不是疼了?”

  季向晚没言语,慢慢地在她身前蹲下,最后是单膝跪在她面前,用他的双手为她艰难地系上鞋带,那股子虔诚,似在叩拜天神。

  苏晚低头看到他宽厚的背,正要弯腰推开他。

  却没想到耳边传来一句——“你别动。”

  “要是这点伤你都心疼,那更别谈天长地久了。”

  他何尝不想与她海誓山盟,天长地久,只是让她把心练硬太难,心太柔软又不甘。

第93章 四季变幻,一心向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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