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看病二人

  许岁安今个正忙着要去给谢渊看病,她虽然面色淡然,心里还是有些担忧的。

  谢舟喻那头看起来并不答应,可若再迟,谢三就得没爹了。

  她正挂好行医的布袋和一切要用的东西,挑了件粗布衣裳,头发也规规矩矩束好,尽皆是男儿装扮。

  刚刚走出门口,拐到大街上,一算命先生摆着摊儿,面前置放了一小桌,上头弄了些黄符、龟壳、还有些许旧书。他闭着眼说了句:“姑娘且慢。”

  许岁安瞅了瞅日头,又收紧下颚看了眼自己的装扮,她停住脚,微微偏头问:“有事?”

  算命先生嘿嘿一笑,睁开眼道:“姑娘近日命犯桃花。”随即又快速敛了笑意,面色凝重地说:“但同时也有血光之灾。”

  哟。

  许岁安干脆蹲下来,随意拨弄了一下桌上的玩意,然后直视着算命先生。他的眼珠一个明亮有神,一个晦暗无光。俱都迎着许岁安的目光,没有半点躲闪。

  她忽的低眉浅笑,嗤了一句:“我不信。”

  说完就站起来,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瞬。那算命先生隐在一个小小的阴影角落,太阳斜过来,正巧照射不到。

  “姑娘,请听老夫一言。”算命先生抬手制止她,虽然声音有些着急,身子还是稳着没动。

  许岁安也来了劲,她倒要看看能说出一个什么牛鬼蛇神来。于是又蹲下来,这次平和了语气道:“行,您给我瞧瞧,怎么个桃花法?”

  算命先生半眯着眼睛,视线在她身上来回转了一圈,掐着手指,摇着脑袋说:“很烂。”

  “很烂是多烂?”许岁安问。

  “唔。”算命先生似乎有些为难,放下手到膝盖上来回搓了搓,这才道:“反正那人不是什么好人。”

  许岁安笑了,你他娘的就是个神棍。

  “给。”她放下一锭银子到小桌上,不慌不忙道:“血光之灾呢?”

  算命先生赶快收了银子,揣到兜里。他砸吧了一下嘴,又闭上眼,一副同情无比的模样,叹了口气道:“就在身边。”

  许岁安再没说话,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算命先生动了动嘴,只睁开一只眼,待真的看不见人背影,双眼才完全睁开。他掏出银子掂了掂,瞧着那裂开的桌面,又宽又长。

  年轻人,就是血气方刚啊。

  这头走远了的许岁安倒是没将此事放到心上,笑话,自个就是重生来的,还怕魑魅魍魅,血光之灾不成?至于桃花,她是真的觉得无趣,太假了。

  正腹诽着呢,余光却猛地瞧见一个身影。她愣了愣,脑子里闪过些记忆。

  裴眠打着伞,遮挡着日光。他身边跟着宿禾,二人站在桥头上,从许岁安的方向看去,正好能看到那人的面容。他眺望着远处,微风吹起了衣角,一身紫袍透着疏离清冷。

  许岁安正打算移开目光,却见那人嘴巴一动,说着什么话,后面的女子福身行了个礼,随即下了桥。

  好啊,原来不是哑巴。

  她眸光一凝,沿着河边也走上了桥。

  桥呈拱形,两边俱是石雕,扶手上是小石墩,上面刻着一朵朵莲花。许岁安走到那人身边,正巧是桥顶处,她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道:“这么巧。”

  裴眠偏头看了她一眼,眼底露出些许疑惑,巧?他根本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有事?”薄唇微启,眉间带着些许不耐烦。

  许岁安挑眉,忽的想起来自己是男儿装扮。她单手放于自己的布袋上,也跟那人一样眺望远处,意味不明地说:“正巧带了针,要不要给公子看看病?”

  裴眠懒得多说,侧过身子就走。

  啧,白瞎了那梅花酥了。

  许岁安眯了眯眼,也下了桥去,耽搁的时间够多了,该去谢府了。

  ……

  谢渊还躺在床上,人已经肉眼可见的瘦削了下去,双眼下青影很深,虽然周身无痛,但一直咳嗽不止。靖文帝派了一拨又一拨的人来,尽皆诊不出是什么病,只一口一个风寒。

  “谢三。”骆浅出了房门,二人站在廊下,他神色肃然道:“谢伯伯很可能是中毒了。”

  谢舟喻面色淡淡,抬脚下了台阶,穿过院子,又踏上回廊。骆浅跟在他身边,到底是没再开口。

  半晌,他视线越过院墙,声音有些轻:“万霖谷也没有办法?”

  骆浅自万霖谷而来,是江湖上有名的医药之门。如若他们也没有办法,怕是真的无计可施了。

  他顿了顿,斟酌着回答:“有是有的。”

  “需要渡血。”

  谢舟喻脚步一顿,沉声道:“到底什么毒?”

  身边小厮丫鬟来来往往,骆浅下意识都看了一眼,正要开口说话时碰到迎面而来的谢尤煦。那人天蓝衣衫亮得晃眼,腰间玉佩也反着光,脸上一如既往的挂着笑。

  “三弟。”他还未走近,便遥遥喊了一句。又看向骆浅,扬眉道:“这是?”

  那人微微一笑,礼数周正道:“谢二公子,在下骆浅。”

  “是骆小谷主啊。”谢尤煦颔首,依着还了一个礼。眼里含着探究,问:“是二弟请的人?花了好一番功夫吧。”

  “是大哥。”谢舟喻答。

  谢尤煦哦了一声,看起来似乎有些担心,又问:“父亲的病如何了?”

  骆浅收了笑意,摇摇头,颇有些愧疚道:“在下才疏学浅,委实看不出来。”

  一小厮快步过来,对着谢尤煦附耳说了几句话,那人脸上渐渐露出阴狠来。他摆摆手示意小厮退下去,自己则抱歉地说:“小谷主辛苦了,我外边还有事,就先不作陪了。”

  他又看向谢舟喻,以兄长的身份吩咐道:“三弟,照看好小谷主。”说罢也不看谢舟喻神情,转身匆匆忙忙走了。

  “谢二公子,当真是个大忙人啊。”骆浅理了理衣袖,似笑非笑道。

  畅烟坊如今日进斗金,想不忙也难呐。本来京城这地界,除却鹤楼这样的庞然大物,也就畅烟坊可比拟一二。虽然做的是寻常买卖,不过想来这官家掺和得也不少吧。

  谢舟喻睨了他一眼。

  “罢了罢了。”骆浅挥袖一笑,与他又有何相干。他笑得爽朗,连路过的小丫鬟听着声寻过来,瞧见他面容都不禁红了脸。

  “且先谈谈谢伯伯的事。”

  谢舟喻领着他到了自己的院子,二人倒也无过多讲究,到了书房便直接谈起正事。

  “毒并不是突然下的。”骆浅取出一根银针来,又翻开自己的包,拿出一个小木筒。他拧着眉道:“这毒最少也有三年了。”

  三年。

  谢舟喻面露寒光,他目光定在木筒上,敲了敲案桌说:“这么久才发作?”

  “这毒名叫菡穗。”骆浅坐到椅子上,徐徐解释道:“初服时并无异样,甚至到死也是很难看出中毒痕迹。这毒若服一年则体力渐虚,两年则四肢渐缩,三年便会卧床直至咳嗽伤肺而死。”

  “本来这毒也不出名,江湖上讲究一击必杀。像这等慢性之毒,已经许久没出现过了。御医们说的风寒,不过是表象而已。”

  “只是,能坚持三年一直下毒的人,想来就是你们府上之人。”他望着那人冷峻眉眼,顿了一下说:“谢伯伯,怕是时日无多了。”

  谢舟喻闻言却垂下了眼皮,倒也瞧不出喜怒来。骆浅知晓,谢舟喻同谢渊之间,究竟是有隔阂的。

  “少爷。”何玦在外面敲门,竖着耳朵,挠挠头道:“外面有一个小郎中,说想见你。”

  谢舟喻猛地抬起头来,眸色沉沉。骆浅一瞧倒是有些奇怪,他端起手边茶盏,茶气散发出来氤氲了他带笑的眉眼:“看来担心谢伯伯身体的人,还挺多的。”

  “你不去?”谢舟喻起身,问了他一句。

  骆浅摇摇头,抿了口茶道:“不了。”

  外头许岁安被挡在门口,她百无聊赖地转着脚,忽的听见声音传来。

  “三少爷。”谢舟喻几乎是沉着脸出来的。

  “谢三——”她扬起嘴角,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见过谢三公子。”她双手奉礼,垂下了头。

  谢舟喻居高临下,能看见那人白净脖颈。他转过身去,道:“进来。”

  待二人走远了,守门的人才小声议论着:“那人是谁啊?”

  左边那个笑了笑,只手里还是紧紧攥着□□,偏了偏身子说:“骗钱的江湖术士呗。”

  “看起来倒是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右边的又接过话头来:“不是江湖上行走的吧。”

  “你管他呢,叫我说啊,掌尊大人就是染个风寒。”左边的挤眉弄眼,撇撇嘴道:“御医都说了没什么大事,可这外头的人倒是传得一套一套的。”

  “嗨,能不重视吗?”右边的人叹了口气,站直了身子嘀咕:“掌尊大人的位子多少人看着呢,他要是一倒,这京城又得出多少乱子啊。”

  净务司直属于大梁陛下,算得上是分离于朝廷之外,官威盛大。作为陛下的头号耳目,监察官员是本职,不仅是京城,大梁各地都是他们的探子,以最快最有效的方式回禀各个官员的情报。

  若真细算,净务司同大理寺,刑部算是一条道上的,监察,审判,关押,行刑,密不可分。

  只是这个位子,容易得罪人啊。

第22章 看病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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