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其实不必

  柳达昭这便不说话了。要不是他学艺不精,也不至于这么被动狼狈。

  那该死的蛮牛,一身蛮力,肺都要给他撞裂了。

  “柳四公子,有一有二,可我不希望有三。”谢尤煦眉间露出阴狠,警告道。

  到底都是这官家的人,说话自有家族的份量,谢尤煦背后是谢家,那是个不看僧面也不看佛面的谢家。

  柳达昭自然也知晓,他揉着脸答应了下来。

  或许所有人都以为闹剧结束了,但其实这才刚开始。

  就在苍凌吉玛走出畅烟坊,连客栈都还没走到,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醇厚深沉。

  “聊聊。”

  说话的不是谢晓阁又是谁,他面上带了纪几分冷意。走到那人身旁,不同于第一次相见,这次他明显是有些审问的意思。

  苍凌吉玛眼中惊讶稍纵即逝,随即他点点头。

  二人心照不宣地拐去了一个小胡同,破旧冷清,并没有什么人。谢晓阁就站在一棵树下,他看着那个神色自若的人,直接问道:“是不是柳达昭?”

  什么是不是柳达昭他也没说,好似料定了苍凌吉玛知道自己说的是何事。苍凌吉玛转着一把小刀,眼中露出疑惑,说:“我就只是打了他一顿,谢左使就来问我是不是他?”

  “请问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谢晓阁也扯了扯嘴角,他道:“我今天恰好也在畅烟坊,你说他的那些话可能别人没听到,我倒是不小心听了些。”

  他眼里迸发出利光,紧紧追问:“说他的那些秘密指不定哪天就被抖出来了,什么意思?”剑摁在手下,不找痕迹地摩挲着。

  苍凌吉玛动作一滞,他抬眸看着谢晓阁,居然露出了一个憨厚耿直的笑来:“谢左使,你当真是比不上掌尊大人啊。”

  本来就高大威猛,又是凶蛮长相,做这种表情感觉分外的违和。

  “我记得净务司眼线可不少吧?有什么事有什么秘密,您自个不去查,反倒来问我。我一个察拜族的小汗,知道的能比您多吗?”

  谢晓阁也未曾动怒,他微眯着眼,启唇道:“有捷径我当然要走。”

  “我说了,我不知道刺杀勒朗的人是谁。柳达昭也跟这事没关系,您又何必揪着我不放?”苍凌吉玛叹了口气,“况且你们汉人为何要这么麻烦,大张旗鼓直接查不就好了吗,非得暗中摸索,这事有什么见不得人吗?”

  谢晓阁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冷硬,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直接了当地问:“不知道?”

  苍凌吉玛颔首,“我要是知道,直接去陛下面前邀功了。”

  谢晓阁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出了胡同。这头苍凌吉玛待人都看不见了,才微微喘了口气,他下意识握紧了小刀,眸中透着势在必得。

  外头如何齐王府是不知道的,梁傲的风寒已经差不多快好了,他今个兴致来了,让岑潇在亭子里煮了茶,二人闲静对坐着。

  “王爷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岑潇双手端着茶盏递给他,声音里也含了几分笑意。

  梁傲接过茶,点点头道:“差不多该春猎了,终于能活动活动筋骨了。”

  靖文帝虽然不至于重武轻文,但他确实是更欣赏勒马征战的儿郎。这次春猎,是个好机会。

  “王爷,那个人——”岑潇说着一顿,试探性地等着梁傲发话。

  那个人。

  梁傲心口一疼,他急忙捂住,眼中带着些许悲寂,半晌才道:“送回去吧。”说着似乎有些叹息挣扎,他眉眼间露出无奈。

  岑潇笑意霎时凝住,他垂眸饮了一口茶,又说:“送回去,倒也不好交代。”

  梁傲错眼看向远处,他轻轻一笑,“不送回去,待在这里等他被发现吗?”

  岑潇没再说话,他替那人倒上茶,岔开了话题。

  ……

  “前两天不是才来看过,没什么大碍的。”梁谌摇摇头,眼角有些泛红。

  谢舟喻不由分说地就捉住那人的手腕,亲自探脉。他神色有些凝重,拧着眉一言不发。

  “泊言?”梁谌想缩回手,轻轻唤了那人一声。

  “柔姨要是知道你这副模样,她得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给你好一顿打。”谢舟喻放开他,难得的轻斥了几句。

  梁谌生母是柔妃,原本也就是一个普通宫女,就在御前侍奉。虽然她背景寻常,但在入宫前,同谢舟喻的母亲,也就是谢夫人有过一段缘分。

  那时候谢夫人进寺礼佛,回京途中险遭变故,得亏是柔妃机灵胆大,这才救回了人。谢渊虽然贵为净务司掌尊,但也因为这件事一直照拂着她。

  就连后来生下梁谌,大出血而亡。对于该报答给柔妃的,谢家也尽数给了梁谌。

  梁谌轻声一笑,瘦弱手腕提起茶壶,青绿玉珠显露在谢舟喻面前。他神色一动,问:“陈褚卫后来还寻过你不曾?”

  那日陈褚卫刚走,谢舟喻也进了宫来探望梁谌。梁谌没有什么事情会瞒着他,便将方才陈褚卫的到来说与他听。

  “没有。”梁谌皱眉想了想。

  没有吗?

  谢舟喻捻着手指微微垂下眼皮,复又抬起头来,见日光强,他霍然起身道:“时辰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你好生养着身体。”顿了顿又说:“此次春猎你也去,事情我都安排好了。”

  梁谌有些发怔,他昂着头看那人,眉眼处是金灿灿的光芒,冷冽的气势也被柔和了几分。

  “泊言,其实——”

  谢舟喻闻言看向他,耐心地等着他说完。

  可梁谌剩下的所有话都哽在了喉头,终于还是化作了一声轻叹,苍白的脸上晕开了笑意,轻声道:“下次别带榛子酥了,我不喜欢。”

  谢舟喻唇角一弯,有些小得意,随即他又收回去,仍旧是面无表情道:“知道了。”

  脚步声越来越元,远到听不见。梁谌看着那盒子榛子酥,他揭开盖子,拿了一块放进嘴里。

  真甜啊,他想。

  其实,大可不必为我做这些的。

  不管是榛子酥还是什么。

  ……

  刚刚走出梁谌宫门的谢舟喻碰到了岚淳,她正在放纸鸢,和梁宥一起。旁边就是小心守着的宫女和太监,嘉妃同萱贵妃是没来的。

  岚淳很少这样玩,她身子不好,萱贵妃一直不敢放她出来。此刻她眉眼弯弯,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和梁宥笑得合不拢嘴。

  谢舟喻也不禁被笑声感染,他眼神温和些许。接着便缓缓收回了视线,准备离开。可岚淳猛地叫住了他。

  “小喻哥哥。”

  梁宥愣了愣,顺着岚淳视线看过来,他小小的脸带着些许为难。两只小手紧紧拽着衣衫,不安分地扭了扭。

  “舟…舟喻哥哥。”他说完小心翼翼地瞄了谢舟喻一眼,咬了咬嘴唇,心跳得有些快。

  谢舟喻因着谢渊的关系,他时常在宫里走动,对这些皇子公主倒也是很熟悉。岚淳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单纯灵动,他虽然一贯是冷冷清清,瞧着不大好惹。但岚淳对他,一直以来都很喜欢,就连称呼,也是独一份的。

  而梁宥就不同了,母亲是嘉妃,是渠荫道都督的长女。本来那人同谢渊就有过节,连带着嘉妃的孩子,看到谢舟喻也难免有些不自在。只是他年纪小,心思没那么多,只是记着母妃的叮嘱,少和谢家的人有交集。

  他一直都认真照做着,虽然不明白,可还是听了母妃的话。

  岚淳丢了纸鸢,嬉笑着朝谢舟喻跑过来,她一下就抱住了谢舟喻的腿。一双眼睛瞪得圆鼓鼓,眼睫毛扫啊扫,嘟着嘴问:“小喻哥哥,你之前怎么不来找我玩啊?”

  梁宥跟在后头,慢慢朝这边挪动,等到他觉得已经是极限位置了,这才停下。眼睛东看西看,就是不去看谢舟喻。小身板挺得笔直,看得出来很紧张。

  宫女太监也俱都过来行了礼,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跟木头桩子一样。

  “你之前病了,怎么能玩,要好好养身子。”谢舟喻稍稍动了一下,挣脱了她的双手。他蹲下来,离了一步的距离,开口道:“今天玩得开心吗?”

  说着视线就落在梁宥身上,岚淳也看向梁宥,小姑娘家,性子单纯又直。她抱着梁宥的手臂摇来摇去,“弟弟放纸鸢放得可好了。”

  岚淳今年九岁,其实梁宥和她同岁,只是稍晚了两三个月而已。

  “没……没有啦。”梁宥有些不好意思,手脚都快没地方放了。他感受到谢舟喻视线,不是那种要吃人的,让人觉得害怕的凉飕飕的目光。于是终于鼓起了勇气和谢舟喻对视,是温和的,鼓励的。

  这大概是第一次这么近的接触。

  谢舟喻笑了笑,站起身来,“玩去吧。”

  梁宥还有些出神,这个人一点也不像母妃说的那样啊。岚淳拉了拉他,朝着纸鸢指了指。

  两个孩子又欢快地跑回去放纸鸢,春风拂过,吹散了奶声奶气的笑声,吹到了屋顶,吹到了天空。

  春天,真的是好季节啊。

第25章 其实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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