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刺杀之局

  “这么两天,去哪了?”靖文帝高坐着,他瞥了眼跪着的谢舟喻,声音低沉。

  谢舟喻拱手埋着头,恭敬应答:“回陛下,是臣的一点私事。”

  靖文帝扯了扯嘴角,“私事?”

  夜风吹拂,即使燃着篝火,也带了凉意,风并不大,只吹得人的袖口微微摆动,吹得发丝轻轻扬起。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私事。”他看了眼夏勋,就见夏勋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带上来。许岁安走在前头,后面两个人做着押解的姿势。

  谢舟喻眼里闪过无奈,他微微抿唇道:“陛下明察。”

  许岁安也跟着跪到他旁边,站在一旁的众人已经傻了眼,岑潇却是打量着许岁安,探究的神情一扫而过。

  “民女许岁安,拜见陛下。”

  靖文帝往后靠了靠,有些慵懒,他微微垂着眼皮,一张脸半隐在阴影下,实是看不出喜怒来。

  “抬头我瞧瞧。”他声音温和了些许,只是眉间仍然带着凌厉。

  许岁安本只露出个黑黑头顶,白嫩下巴,听到靖文帝的话,她微微抬头,目光毫无躲闪,径直望向他眼底。

  靖文帝是上位者,安坐帝位二十来年,威严自不必说。许岁安对着他,也没有半点怯懦,他忽的笑了笑,这瞧着倒不是个好拿捏的。

  “模样倒是生得好。”他看着谢舟喻,面色如常。

  一旁的梁谌却是愕然了,他怔怔地望着那个脊背挺得笔直的人,侧脸在火光下冷峻非常。

  谢舟喻有了心悦之人。

  “陛下。”谢舟喻顿了顿,迎上他的目光,神色肃然,带着几分固执笃定,“岁安——”

  靖文帝突然抬手,他打断他的话,盯着许岁安问:“他为你做什么了?”

  许岁安知道靖文帝的意思,她几乎是未加思索,声音比往常轻了几分答道:“望陛下开恩,是民女考虑不周。”

  “朕问,他为你做了什么?”靖文帝似笑非笑。

  众人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谢家在京城跟朝堂都是说得上话的,谢舟喻作为谢三公子,确实也有些分量,只是陛下这边瞧着,不像是看着一个臣子之子,更像是审问犯人。

  谢舟喻直接握住了许岁安的手,他手下用了劲,许岁安有些疼,她偏头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笑意,娇娇悄悄,像是在撒娇。

  “陛下,是臣无能,没能及早追得姑娘芳心。思及此,每每茶饭不思,这才出了京。”他说这话时眉眼是从来没有过的柔和,眼角眉梢都流露着纵容。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瞧着不食烟火,石头似的谢三公子也能说出这种话,太酸了。

  “哦?”靖文帝微微坐直了身子,他来了几分兴致,正要开口说话,忽的从周围飞出来一批黑衣人,个个手持兵器,直冲了靖文帝而去。

  “保护陛下!”夏勋吓得脸色都白了,他双手张开挡在了靖文帝身前,颤颤巍巍地扯着嗓子喊。

  “啊——”

  场内登时乱成了一锅粥,官员女眷俱都四处逃散,却不想从外围开始,已经里里外外围了几批人,直将围场围得水泄不通,根本出不去。

  这时不知是谁抄翻了篝火,火星四溅,瞬间燃着了最近的帐篷,一阵尖叫声和噼里啪啦的火烧声响起。

  陈褚卫也抽出佩剑护在了靖文帝身侧,他剑法凌厉,一边挡着来人的围攻,一边冲着四周喊:“守卫呢!”

  梁傲负责了此次春猎,士兵守卫都是他亲调的,陈褚卫也只带了一队人马,现下混打在一起,实在寡不敌众。

  “刺啦——”

  一道道鲜血在半空扬起,坠落至地,直接渗透在草坪里。暗红色一大片一大片地,受伤的将士们还在浴血抗敌,眼看着包围圈越来越小,连突破口都打不开。

  局势初始,许岁安便跟谢舟喻分开,她带着崔忱烟退到了暗处,而谢舟喻不知去向。

  “咕噜噜——”

  一阵车轱辘的声音响起,一架架木车驶了过来。靖文帝这才慌了神,那车上载的不是别的,全是□□。

  陈褚卫一看心头猛一跳,我他娘的。

  他挥着剑,一边护着靖文帝,一边找着岑潇的身影。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岑潇怪不得要找他来,是怕玩脱了收不了场,可他到底要什么?

  “再动一下,就一起去见阎王。”岑潇的声音从黑衣人后方传来,他一手放在腰间,一手背在身后,嘴角仍挂着笑,仿若闲庭信步。

  陈褚卫喘着粗气,鲜血顺着他剑尖嘀嗒嘀嗒流到了地面上。靖文帝跟夏勋在他后头,此刻他青筋暴起,眼里是不可抑制的怒火。

  “岑潇!”他怒喝一声。

  岑潇笑了笑,恭恭敬敬半躬了身子,唤了一声陛下。

  “你好大的胆子!”他实在没想到会有人给他来这样一招,还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陈褚卫也抿着唇不说话,他扫视了四周一眼,所有人都已经被控制住了。方才混战,他来不及反应,提着剑就冲了上去,现下去找崔忱烟,哪里还能看见什么人,但他也没多想,她的能力足以自保。

  只是,谢舟喻呢?

  靖文帝可没什么心思想谢舟喻,他死死盯着岑潇,头发已然有些凌乱,一身衣衫也皱褶不堪。

  岑潇拍了拍手,一个黑衣人举着火把走近了些,重新点燃一个小火堆。他搓了搓双手,就近拷了一会,温和一笑:“陛下看起来倒是恼得紧。”

  靖文帝岂止是恼,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他岑潇是谁,能有能耐调动这么多人?连梁傲都不见踪影,他是奉了他的命,还是控制住了他?

  “你到底想干什么?”靖文帝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沙哑。

  岑潇扭头,朝着靖文帝走近。他皮肤很白,是泛着冷光的白。

  陈褚卫紧了紧剑柄,他语气不变,只是眼里利光像是刀刃,狠狠指向了岑潇。

  “岑潇。”他忍不住叫了一声。

  岑潇看了他一眼,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上,他眉眼温柔:“嘘。”

  周围安静得只能听见火堆燃烧的声音,风在这时也停了,冷汗顺着额头流到了下巴,又流到脖颈。夏勋咽了咽口水,有些分不清现下的情势。

  “陛下这么些年,一点都没有老。”岑潇将视线落在靖文帝脸上,他打量了一眼,颇为赞叹地点了点头。

  这么些年。

  靖文帝脸色难看,他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沉沉道:“什么意思?”

  岑潇移开目光,踱步往旁边走,漫不经心道:“看来陛下不记得我了。”

  “也是,您都没见过我。”他笑了笑。

  陈褚卫感觉呼吸都凝滞了一瞬,他看了靖文帝一眼,明显感到他身子僵硬住了。

  “那时候我几岁,可能十来岁吧?”他眼里闪过冷冽,声音还是带着笑的:“我记得那天的火特别大,真的。”

  “从门口一路烧到了内院,所有的东西都在火光中化为了灰烬,我听见他们叫得厉害,声音都喊哑了。”

  “我躲在街那边,咬了一嘴的血,一动不动。陛下一定不知道,那是我觉得毕生最冷的一天,那天没下雪,您知道吗,没下雪的。”

  夜空笼罩着这片大地,黑暗阴沉,让人觉得透不过气。

  岑潇转过身子走回来,他手里比划着,嘴里还一边说:“我那时候就这么高吧,我听见那些叫喊声,浑身没力气,墙都翻不过去,我阿爹死前我都没能见他一面。”

  陈褚卫霍然抬眸看他。

  “真是可惜,我阿爹好歹也任劳任怨在书院干了那么些年,您一把火说烧就给烧了。”

  “你是——”夏勋哑着嗓子,眼里迸发出震惊,可又迟疑着不敢说出后面的话。

  岑潇顿住脚,“看来夏公公知道。”他看着靖文帝,眸色渐深:“是,是聚华书院。”

  靖文帝胸前起起伏伏,他双手紧紧握拳,眼底尽是血丝。

  “夏公公还知道,陛下肯定也没忘吧。”

  “那您忘没忘梁谌的母妃呢?”他陡然问道。

  皇家秘事历来是不能说道的,现下这些人里,年纪大的有些都不知道,更不要说那些少爷小姐的了。众人惊疑,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靖文帝所站的方向。

  “承文二年五月,陛下到了谢府,一眼就看中了那个小柔的姑娘。她生得同其他妃子不同,周身没有一处不是温柔的,干净透亮,是陛下从来没有见过的从天上降下来的光。”

  “时年七月,陛下将姑娘迎进了宫里,封了柔妃,一时风头无两。”

  “承文四年三月,柔妃诞下一子,获名谌,封安王,宠爱无加。”

  “承文九年十月,书院失火,柔妃投井逝世,安王失宠,谢家重创。”

  岑潇逆着火光,一字一句问着面前的人:“陛下,您不想解释解释发生了什么吗?”

  靖文帝冷笑,像是条阴鸷的毒舌,他眯着眼道:“朕需要解释什么?”

  “说说您怎么派人来杀我阿爹,怎么逼迫柔妃,怎么迫害谢家的。”

  陈褚卫完全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关系,他又想到最开始岑潇对梁谌过度的关心,不同寻常的打探。

  原来,是因为——

  “陛下明知道柔妃有婚约,不管一切就将人抢进了宫里,怎么,这么多年,陛下还没觉得自己错了?”

第49章 刺杀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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