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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不能。

　　可是就在他孤注一掷想要彻底送离他的时候，父亲却回来了。

　　他很开心，很想笑，很想欢呼爸爸没有死，很想庆贺陈晨管家不用再离开了，可是为什么他这么想哭，为什么心里这么悲哀，为什么心里的泪水好像已经溢出来了。

　　于是，在三岁最后一次确定爸爸不会回来后，十四岁的李约，再一次痛哭失声。

　　陈晨正在厨房炒菜，就听到客厅里传来的哭声，惊得他立马出了厨房，却看到小小的李约趴在李维的怀里，不住的抽噎着。

　　这个孩子这么多年也没少害怕吧，无论怎样他都不是他的父亲，现在也可以放下心了。

　　陈晨笑了笑，转身走进厨房，再榨个橙汁吧，李约一会应该会渴。

　　之后的日子算是和顺，陈晨随着李维巡查各个产业，会见那些附属势力首领，让他们安心的安心，爪子伸的长的及时收回去，李维才刚回来，不宜现在杀鸡儆猴，再过一段时间慢慢收拾不迟，现在主要安抚为主。

　　而李约，叛逆期似乎在哭过之后也过去了，在学校也不再闯祸，成绩也突兀的从倒数提高到前十名，老师还打电话到家夸奖，李维和陈晨都很开心。之前三年苦涩彷徨的日子，似乎再也没有在这个家庭里留下阴影。

　　直到北御家主北御辰光来访李宅。

　　看着面前明丽可人的女子，若是和高大儒雅的上将站在一起确实很登对，但是，北御家的目的却是要细细思量的。若说是绑到一条船上，北御家似乎并不需要这个，北御家的历史比之李家还要久远得多，不说隐藏力量，但是明面上保持中立的这股力量就足以和任一派系抗衡了。但是，不是为了结盟又是为了什么呢?从北御辰光的死人脸上实在看不出。当然，现在还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首先不伤面子的回绝才是，若真的有心，以后联姻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还没等陈晨提醒李维出言婉拒，李维居然自己开口拒绝了。

　　“抱歉，总统阁下，我已经有心爱的人了。”

　　咦?好借口。

　　“是吗?能知道是谁吗?居然能把咱们的联邦第一上将俘获，想必是非常优秀的女子了，我也想见识一下。”

　　“他确实非常优秀。”

　　“诶?是谁?”

　　“但是并不是女子，而是我的管家，陈晨。”

　　北御辰光惊呆了，既然能这么坦白的跟他说，而不怕被他宣扬出去，那么一定是真的了。

　　陈晨也愣住了，但是随即想到这可能只是一劳永逸的借口，至于是不是真的，他却不敢深想。

　　北御总统的访问匆匆结束，而李宅的客厅里却是寂静无声。

　　“陈晨，我刚才说的是真的。我喜欢你，喜欢很久了，或许第一次见面就一见钟情，也或许是朝夕相处的日久生情，当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无力自拔了，你鄙视也好，不接受也好，我只是告诉你，我喜欢你，这份感情不会因为你的态度而转移。”

　　还没等陈晨张口，面前的男子却是嘴角翘起一个高高的弧度，“就算你否认也没关系，想必北御总统会帮我们尽情宣传的。”

　　看着面前尽显狡黠的男子，这明明是个狐狸啊，什么儒雅气质铁血气息，都去死去死，外表误人好么?

　　但是事实却真的如李维所说，最先开始是联邦上层广为流传，他们一出去处理事务都会被人用稀奇的眼光看，然后是下层民众各种小道消息不绝于耳，他们之间的故事被编成一百八十个样儿，就连他这么多年为李家付出都可以被说成是爱的坚守，怪不得陈晨管家对李家这么忠心不二，对李约也那么好，原来早就是一家了啊。

　　陈晨非常累觉不爱，他很不满，对李维不满，对奇怪的眼光不满，对小道消息不满，对这么多年的努力被人误解不满，非常不满。但是不满又怎样呢?离开?别说李家不是吃素的，就算能逃得掉就为了这个隐姓埋名一辈子么?更何况还有任务，让李维一家身心愉悦。愉悦你妹啊，李维愉悦了他就不愉悦了。

　　陈晨苦恼的想着解决的办法，记忆清洗药水?这个他有，但怎么让全联邦都喝掉一点却是个大问题，其他的呢?陈晨烦透了。

　　直到李约的到来让陈晨混沌的脑子清晰了一些。

　　“陈晨，你喜欢父亲?”少年声音清亮而尖锐。

　　“李约，”陈晨的眉峰蹙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可是还没等他回答，迎面而来的却是少年青涩纯然的表白。

　　“陈晨，我喜欢你，虽然我现在还小，但是我会长大的，变得比父亲还要厉害，他是上将，我以后会当大元帅的，陈晨你等我长大选我好吗?我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比父亲还好。”

　　眼前的少年瞪大眼睛看着他，双手背到后面，陈晨知道他一定在绞手指，这是他紧张时的小习惯，挺直的背脊像是接受审判一般。

　　陈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什么呢?对不起，我不喜欢你?太直白。让我考虑一下?日久更伤心。答应?不说现在全联邦都知道他和李维的事，李约才14岁，他不想他被他误了一生。

　　面前的人久久不语，李约的神情从期待变得落寞，最后是一片绝望。

　　“我知道了。”然后是嘎吱的开门声。

　　陈晨坐在逆光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等陈晨接到消息时，李约已经出发前往驻边星，他申请了星际军校，并以总分第一的成绩录入。

　　未来世界4

　　不一样了，资料上李约选择的是首都星的联邦军校，可是这次他却选择了远离首都的星际军校。

　　是不想看见他吧。陈晨觉得嘴里有点苦涩。

　　可是世界并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离开而暂停，他不能丢下比以前略轻松的家族政务而离开首都星，就算他去见李约，这个孩子现在应该也不会想看到他的。

　　只是日复一日里像是少了什么似的，没人总是惹祸让班导师学生家长给他打电话，没人对着他的菜表示不屑一顾却又不到10分钟就全部吃光，没人在半夜的时候偷偷站在书房门口，在他发出响动又迅速跑开，没人让他这么操心，这么烦恼，让他肆无忌惮的发脾气。有的时候会习惯性对着艾瑞发命令报告少主行踪，然后听着机械音传来的“驻边星，星际军校，坐标屏蔽”时瞬间怔忪……他开始想念了，他从小带大的孩子。

　　联邦民众对于他和李维上将的感性事件异常关注，还有许多自发者呼吁他们结为夫夫——联邦早已通过同性恋婚姻法，但是在上层社会里，同性恋依旧被歧视。还有许多繁衍崇拜者认为同性恋是一种原罪，每年的代表提案上都会出现那么几份废除同性恋婚姻法的申请报告。

　　但是这阻止不了民众的热情，他们对于李维上将的崇拜已经让他们忽视了自己曾经的喜好，李维上将喜欢的人一定是值得喜欢的，特别在知晓陈晨驻守李家兢兢业业十一年的时候，两个人迅速被誉为联邦最佳情侣，曾经的天后天王模范情侣关注率大幅下降。

　　李维很高兴，但是陈晨并不喜欢这种稍稍带着强迫意味的爱情，这会让他回想起许多不好的事情。

　　但是李维是真的对他很好，和以前许多爱他的人都不一样。

　　关怀、理解、体贴、尊重、绅士、能够把他放到背后遮风挡雨不让他受伤害——即使他不需要，这份心思却仍然让人动容。

　　这是陈晨第一次感受到成熟男人对于爱情的表达方式，避免伤害的温柔俘获远比霸道的囚禁更吸引人，尤其对他这种感情上充满崎岖的人来说。

　　整整十年，李维每天雷打不动的叫他起锻炼，准备好他的即穿衣物，给他放好清洁用具放洗澡水，找他爱看的杂志，陪他看他爱看的全息影，和他走遍首都星的风景名胜。虽然偶尔会耍流氓，但是在他表示抗拒意愿后就迅速放开，绝不会强迫的继续。

　　他充分的诠释了什么是绅士的内涵。

　　李维和陈晨纠缠了十年，李约在驻边星也整整呆了十年，不是没有发过讯息让他回来，可是在军校的时候借口封闭管理，他不能因为是上将的儿子徇私，毕业后更是直接入了驻边军，在驻边星一呆就是六年，每次聊不到几句就是任务、训练，然后是干脆利落的挂断，让陈晨无从着手。

　　就在陈晨打算强行把李约的军籍调回首都星时，大战爆发了，翼人再次入侵。

　　驻边星陷入战火。

　　离资料上的4879年，提前了整整一年。

　　翼人大军有备而来，而联邦驻扎在白马星座边缘的前哨却没有发出任何消息，就全部消失，几乎90%的可能全军覆没。

　　驻边星虽然有着联邦第二的荣耀驻舰队，但是面对猝不及防的攻击还是陷入了苦战之中。

　　李约，还在驻边军。

　　此时的政务大厅却仍不在状况内，大多数人都认为上次打退翼人是极其侥幸的，而今不过10年，联邦还在休养生息，新鲜血液也不够充足，此时和翼人硬拼并不是明智之举，不如先行撤退，而后图之。

　　就连原来支持李家的许多家族都同意撤退，因为他们上次已经被翼人打怕了，除了李家最坚定地拥磊和真正终于联邦终于民众的家族，大多数人都同意撤退。

　　这几乎是一场必输的争论，牺牲一个星球一个军团换来联邦亿万民众的安全是极其划算的，但是曾经的牺牲怎么算，驻边星的军人和民众怎么办，退回到银河星系又哪里来这么多的资源让联邦重振旗鼓，联邦只会越来越弱。他们都知道，但是他们都不在意。

　　撤退，只是惜命人为自己的懦弱寻找的借口。

　　李维看向坐在主位的男人，依然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倾向和喜怒，然而一出口，却是让李维的心沉了下来。

　　“现在安静，撤退银河系，我附议。”

　　“我也附议。”

　　“同附议。”

　　“附议。”

　　“附议。”

　　……

　　厅上一大半都是附议的人，李维深吸一口气，压下因为政府的不作为而产生的愤怒，闭了闭眼，说了声“附议。”

　　下首的部下瞪大了眼，仿佛听到什么极度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此时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只能压下所有疑惑的说了声“附议。”

　　会议散了，李维的下属都不约而同的随行到了李宅。

　　他们还没有说什么，就收到光脑简讯——

　　“征召令——现征召前线救援队，由军部上将李维所组织，此次任务并非联邦所属，系李维上将个人行为，请各位慎重考虑。”

　　此时才反应过来，原来上将打的是这个心思，可是这样的风险实在太大，成功了会是功臣，瑕不掩瑜，若是失败……那就是联邦的罪人。

　　面临生死存亡，有的人选择明哲保身，有的人选择迎流而上，自古富贵险中求，全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一天后，李维上将率领前线救援队奔赴战场，陈晨随行。

　　此时的李约也并不好受，他们已经打死了一群又一群的翼人，但是翼人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他们的身体并不算坚韧，普通的高能炮就能打碎，但是他们的速度却是无人能及，能够超越飞行器的速度让星舰的命中率大幅下降，该庆幸他们其实很蠢站的太过密集吗?然而此时的李约却连说笑的心情都没有。

　　翼人也有武器，他们的武器就是他们背后的双翼。

　　他们依靠吸收各种金属和能量提升自己羽翼的力量，若是遇到高级翼人一根小小的羽毛都可以击穿一艘没有护罩的星舰，他已经数不清有多少艘星舰因为能源耗尽而被击沉，又被翼人蜂拥淹没的。

　　往往当他们散开时，刚刚星舰的位置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是的，连人，都消失不见，真真正正的让人毛骨悚然。

　　驻边军已经奋战了一个月，但是联邦的救援仍然没有到来，士兵的气息开始浮躁，人人都被这深不见底的绝望感染，即使再保持沉默，心中的疑云仍然在扩散着。

　　联邦，已经放弃驻边星。

　　连同曾经光耀联邦的荣耀舰队，也一同放弃。

　　很多士兵都在独自一人的时候偷偷哭泣。都说男儿流血不流泪，可是想到远在星域内部的家人，想到自己浴血奋战换来的却是弃子的命运，想到将来不能埋骨故乡反而会成为翼人进食的养料，心中无法抑制的委屈和伤心就开始上涌。

　　但是他们不会撤退，也不能撤退，身后是生他们养他们，他们永远敬爱的联邦，那里有他们的父母兄弟，妻子儿女，所以他们，不能退。

　　警报声再一次响彻战舰，不管是不是还在休息的士兵都回归岗位，执行着自己的职责。

　　然而当他们看清视野里出现的战舰时，都不相信的揉了揉眼睛。

　　“援军!是援军!联邦没有抛弃我们!援军来了!”

　　所有的人都在欢呼，他们敬爱的联邦，没有放弃一直爱她的子民。

　　“大家好，我是第一上将李维，率领前线救援队所属前往驻边星志愿荣耀驻舰队。现请最高执行官进行会晤，请大家不要放弃戒备，翼人随时可能到来。”

　　可是当李维看到所谓的最高执行官时，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李约?”

　　“是的，李维上将，前任荣耀军团军团长莫佩斯殒于十二天前，临死前封我为第一军团长，总领荣耀军团内务，如果对我的身份有什么疑问，我有莫佩斯前任军团长的亲笔授任书，请查阅。”

　　一份纸质文件传了过来，上面不仅有莫佩斯的亲笔签名，还有其他几个副军团长的签名，看来李约的军团长真的是名至实归。

　　只是想不到，李约在他们还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如此厉害。

　　但现在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战况才是首要的。

　　“战况如何?”

　　“军队能源并不充足，已经耗尽百分之四十，剩下的在翼人越来越汹涌的情况下只够再坚持一个月，翼人实在是太过消耗能源，而我们除了防护罩并没有其他防御的办法。”

　　李维沉默了。

　　“能否穿越迷途星域?”

　　李约诧异的看了眼，“迷途星域里没有信号，所有的方向指示全部失灵，想要穿越，只能靠运气，当然，生还几率不超过百分之五。”

　　“翼人，并不是天生的，他们所在的星球只有军队和贵族拥有羽翼，羽翼其实是一种类似于生物机甲养的东西，但是并没有灵智。

　　人类和羽翼结合的时候是非常厉害，但是人类并不能长时间和羽翼附着在一起，他们在自己所属星球的时候，多数会把羽翼卸下，除非用于炫耀或者展示武力的时候才会合体。

　　而不论是没了羽翼的人类还是没了人类的羽翼，其实都是一种非常脆弱的东西。

　　他们没有雷达或者其他的探寻方式，若是我们能直接到他们后方，那么把它们全部消灭也是有可能的。”

　　陈晨终于知道为什么一个空间跳跃技术就能灭了整个翼人族，果然宇宙不会特别偏爱谁，有得有失，谁也不会天下无敌。

　　想到已经快到尾声的空间跳跃技术，陈晨出声插话。

　　“李氏旗下研究所正在研究空间跳跃技术，我们来之前已经快到尾声，大概还需要一到两个月测算数据误差，需要的东西我已经带来，只要再坚持一两个月，我们就能构架虫洞穿梭到翼人后方。”

　　李维和李约的神情瞬间惊喜莫名。

　　“真的?”

　　“你们见过我说假话骗人?”

　　然而他没等到回答，等到的却是两个人温暖的怀抱。

　　有什么湿湿的打在脸上。

　　陈晨不会理解亲眼看到自己同进同出的战友牺牲在战场上的心情，不会理解被战友临死托孤只求父母妻子一世平安的心情，不会理解明明该是你去死的，却有人生生档在你的前面说你的命比他重要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