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阿弥陀佛

  若是换了旁人,话到此处, 也便罢了。但了空的心理素质明显不是常人可比。不自在归不自在, 放下杯子抬起头, 他还是道:“不……”

  “是不可收媚生进佛门, 还是不可收‘媚惑道子云止’的妖女进佛门?”几番争执已然耗去太初对了空那为数不多的耐心。他抬起眸子,冰冰寒寒道,“亦或是,不可收‘媚惑了空法师亲子云止’的妖女进佛门?”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媚生被这惊天消息轰了个头昏脑胀站立不稳,“噔噔噔”后退几步,直到后背抵住墙才勉强停下。她叹为观止地看着冷下脸来不再慈悲祥和的了空, 心底翻江倒海。

  不是……你们道佛两家这么乱的吗?搞私生子也就算了, 怎么道门道子竟是佛门方丈的私生子?这走后门的风气也太严重了!表面上看你们天天恨不得把对方打出狗脑袋, 暗地里竟然通这种款曲!太不要脸了,难怪魔门搞不过你们,就你们这样还有脸嫌弃魔门?厚颜无耻!

  媚生看了看圆明,只见对方神色平静无波, 倒显得她大惊小怪似的, 不禁心中微赧。不好意思地冲着圆明笑了笑。惭愧,惭愧,第一次接触你们佛道内幕,不太能控制住自己,下次定然不这样大惊小怪了。

  成熟冷静的佛门弟子圆明没有理会媚生。他处在世界观破碎的震惊中,已经完全对外界消息失去接受能力。方、丈!有、儿、子!虽然佛门也有可成亲生子的教派, 但是他们泉余寺,显然完全不是!

  万万没想到,方丈你是这样的和尚。

  那边厢,了空倏地站起身来,一掌拍在石桌上,眉目森冷,高声厉斥:“一派胡言!”

  胡言自然不是胡言。

  太初连提声也懒怠,只平平缓缓:“方丈何必否认,您与他血脉相牵,如何遮掩?”连师尊也不称了。

  媚生“唰”地抬眼,看向太初的眼神满是震惊和钦佩。你们佛门还可以随便看出来别人血脉关系的吗?你修为废了还可以凭空看出来的吗?我们魔门和你们斗了这么多年竟然完全不知道!难怪我们这么多年都被压的翻身无望……

  她又悄瞥一眼圆明,对方神色淡定一如先前,眼见佛门随意一个干粗活的小和尚都如此镇定,媚生愈发觉得自己土包子没见识。

  她不动声色地咂了咂嘴,心底不由庆幸自己之前果断转换了阵营。跟着和尚挑水劈柴………苦是苦了点,至少前途光明啊!

  “见过大世面”的佛门弟子圆明,平静盯着自己脚上一双草鞋,脑中浆糊一片七荤八素,心底十八缸沸水翻滚扑腾。

  这这这……从没听过一双肉眼能看人血脉的术法,师叔祖他老人家这么厉害的?不是,等等,方丈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对啊……

  了空脸色不大好看,却异常沉得住气,只皱起眉,不悦道: “你胡说些什么!”盯着太初,“你是个好孩子,这种话怎么能随意胡言?出家人不打诳语,告诉为师,是谁说了这些诓骗于你?”

  他和云止的血脉关系遮掩得天衣无缝,惶论什么说法也休想寻出蛛丝马迹。如果说从他人嘴里得知,便更不可能,莫说玄鉴不曾查出来,就连云止自己也不晓得!若说有何人知晓,除了他便知有云止生母……等等,云止生母!

  那女人当年便喜欢清俊秀丽的僧人,如今他年纪渐大,戒嗔这孩子却正当好年岁……了空越想越觉得这可能极大,再看看太初容光摄人的脸容,几乎已将“真相”断定八九成,一时牙酸手抖,强自冷静,张了张嘴,却无法可说。

  太初抬了抬眼,见着了空奇特的面色,知对方恐怕想到了什么歪处去。他思考了一下,如果据实相告“因为你和云止实在长得很像我就顺手做了个亲子鉴定”,那要怎么和了空解释“什么是DNA鉴定”和“用修仙世界的材料辅助达成DNA鉴定”,只觉分外麻烦。

  太初果断放弃了向了空科普的打算,正打算说些什么,眼角扫过了空掩在袖中的手腕,目色一顿,出手如电,摁住了空脉门。

  了空不防被捏了个正着,手上力道一散,方才悄然凝聚在指尖的光华化作星点散去。

  媚生骤然倒吸一口凉气——了空刚刚竟起了杀心!

  果然是水深得难以估量的佛门,这里前途比魔门好得多,但危险系数也直线上升啊,她才来了几天,这就差点被佛门圣地的方丈给灭口了!

  ·

  媚生看向太初的目光顿生敬仰:跟着大佬混,果然是正确的!

  又看向了空,终于没忍住,流露出几分嫌弃。

  了空注意到媚生的神色,顿时心口一塞,脸色黑如锅底。她是什么玩意儿,竟也来嫌弃他?她也配?!再想到自己一时不防备,被戒嗔一介废人反制了去,火气又是一阵上涌,想将那面两个围观的小子超度了灭口,再将太初困住,慢慢拷打他从何得知的消息。

  主意已定,也就不再矢口否认,冷然道:“你我师徒一场,为师没能教好你,便如今补救吧。”眼角扫那边媚生圆明一下,“只这两人不思修炼,满口妄言带坏了你,却要好生相惩。”

  媚生白毛汗顿时出了一身:“老和尚你说什么?!”什么世道!怎的和尚也尽捡软柿子捏?!

  了空不答,只笑一声,脸色肃下来,作势打向媚生,媚生当即屏息。

  只见了空手腕轻巧一翻——没能挣开太初的桎梏。他脸色一时难看,运上十成力气,又是一翻——还是纹丝不动。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媚生:“……” 她不动声色地挺直了腰杆。

  太初一手制住方丈,一手往他眉心处轻轻一点,了空蓦然睁大眼睛,已被禁制困住,口不能言,身不可动。

  媚生:“……”她心有余悸拍拍胸口,又偷眼去觑太初:说好的废了呢?说好的修为全毁法力尽失呢?!还好她直觉敏锐跟对大佬……

  媚生正心底庆幸自己眼光犀利之时,太初淡淡一眼扫了来,道:“将方丈请下去罢。”

  媚生简直乖得不能再乖,小碎步跑上前,软软道:“请去何处?”

  “随意罢。”太初拽下了空腰间的乾坤袋里,指尖一点,破开乾坤袋的禁制,从里面拿出了方丈印信,无甚所谓地想了想,“我明日起在寺内讲经,方丈戾气太重,当听一听经文,以清心火。”

  媚生诧异,不是吧……大佬你这么善良的?

  太初温温一笑,和善道:“就送去大殿的佛像后罢。”

  媚生:“……”她果然想多了。

  怜爱地看一眼浑身不能动弹,只得以眼神表达无声愤怒的了空,媚生果断一蹲,把人拦腰扛起在肩上。多日以来挑水劈柴的苦工所造就的体力在此时发挥了它的效果,媚生一边轻轻松松扛着人往外走,一边对那边的圆明叫了一声,“小和尚,过来,与我施个术法遮掩!”

  被拦腰扛起的了空眼前发黑。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圆明惊醒:“……嗯。”他懵懵走上前去,掐了个遮掩的法术,本能搭了把手,把了空的腿往自己肩上一扛,与媚生一前一后向外行去。

  媚生夸赞:“小和尚真有眼力见儿!”

  太初颔首欣慰:“圆明这孩子,一向乖巧。”

  圆明:“……”

  圆明木然道:“谢师叔祖夸奖。”

  于是当日,全寺上下便都知晓了,了空方丈顿悟,闭关修炼,其弟子戒嗔代为管理泉余寺诸事。

  代理方丈事务的第一天,太初将泉余寺弟子都召集在了大殿内。

  圆灭自然也不能例外地赶来。他资历不够进到殿里,就在外面院中立着,呆站了一会儿,先是想到自己先前和圆明闹得一场难看,哪知那傻子还有得势的一遭?又想到当初照顾戒嗔分明是自己和圆明两人的事,却因圆明那厮装模作样,才教自己全推给了他。一时面色青青白白,脸上酸酸辣辣。

  圆灭没能多想一会,头顶上就传来了沉稳一声:“圆灭,圆明呢?”

  圆灭回过神一抬头,是他师父慧能来了。

  慧能理了理自己袖口,再认真地把僧袍的前襟抹平,才看向圆灭:“圆灭?”

  圆灭嗓子发干:“圆明……圆明,在殿内,随侍师叔祖。”

  慧能皱眉:“那你在外面站着做什么?跟为师进去。”

  慧能走在前面,心情很有些不好。方丈偏心也太过了些,寺内师叔师伯如此多,怎的还偏要戒嗔那一介废人掌管寺务?他刚在师父那儿听师父讲经,消息传来的时候,师父那脸色……弄捆子白菜蘸一蘸,能直接拿去卖酱菜了。方丈老糊涂就算了,倒凭白害得他挨一场骂,真是无妄之灾!

  慧能甩甩袖子。自己不好过,那让自己不好过的人也甭想痛快。方丈他是惹不起,但戒嗔他还不能给个没脸?

  慧能气势威武地往殿内走去,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子“老子找事儿来了!”的气息,看的周围僧人齐齐散开,给他留出一条直通殿内的坦荡大道。

  在众位僧人的注视下,雄壮霸气的慧能法师昂首挺胸上前,在殿门口停下步子,底气十足:“弟子慧能,见过戒嗔师叔。”

  进了殿内,他才发现,往日里只有蒲团的大殿内,多了一套桌椅。桌椅的位置,不远不近,正正在佛像身前。戒嗔就坐在椅子上,看着殿内站着的众位僧人。

  慧能胸口一窒。简直岂有此理!他戒嗔眼里还有没有佛祖?!方丈竟然将泉余寺交给这样的弟子,难不成是和戒嗔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关系?!天亡我泉余寺不成?

  “戒嗔师……”

  “慧能。”被慧能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太初的目光从其他僧人身上落到了他身上,下一瞬,平静的神色消失,微微地皱起眉,“你的衣服……”

  对穿戴之事素来龟毛的慧能顿时心底一慌,忘了自己想说什么,匆忙低头看向自己的衣着打扮。

  他的眼神在自己身上迅速而细致地梭巡一圈——

  褐色的僧袍,是天蚕丝的布料,柔滑细腻,更是难得的防御材料,是修真界里大家争相抢夺的衣物原料;其上隐绣一层淡金的暗纹,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在房间里雍容华贵,低调奢华有内涵,乃高端僧人的不二选择;鞋子是百宝阁的独家定制,他托了几层关系费了老鼻子劲儿,才终于拿下这一双……

  没有问题、没有问题、没有问题……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慧能无所适从,慧能焦躁难安,慧能手足无措。

  前面殿内传来温吞的声音:“为什么不是寺服?”

  慧能:“……?”寺服???

  他愣了好一会,才慢慢反应过来。泉余寺好像的确是有寺服那么一说,规定出席寺内正式场合时,要穿规定款式——也就是灰扑扑简陋无比的那种——僧袍。

  可这规定向来是没什么人在意的。虽然大部分人在重大场合还是会主动穿着统一的僧袍,但若有像慧能这样实在无法忍受那种简陋装扮,将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僧人,他人也不会说些什么。大家都不在意,渐渐的,这条规矩也就给忘了去。

  太初收回视线,吩咐身后人:“将他带下去,换了衣服。”

  圆明应声:“是。”

  快步走到面露惊恐之色的慧能身前,和蔼:“请随我来。”

  慧能:“不!我……”

  “慧能法师莫要抗令。”圆明客气道了一句,双手往慧能腋下一架,丝毫不客气的将自己从前名义上的师父架了起来,往殿后抬去。

  慧能挣扎蹬腿:“混账!你放我下来!”

  圆明笑眯眯:“委屈慧能法师了。”

  圆明举重若轻将人扛去了后面,不多时后面就隐隐响起慧能羞愤欲绝的声音:“你放开我……不许扒我衣服!住手!那是亵裤!”

  “刺啦——”裂帛声响。

  慧能痛彻心扉的嘶吼传来:“啊——”

  “畜生!我的极品天蚕丝!!!”

  太初不理会慧能的声音,看看下面站着的诸位僧人,微微一笑,满意颔首。

  下站的诸位僧人被这视线一扫,浑身嗖嗖发凉。配合着那后方传来的、仿佛经历了什么惨无人道之事才能发出的痛苦声音作为背景声,抖着腿站稳,殿内鸦雀无声。纷纷庆幸刚才自己虽心中不服,却因种种顾虑不曾主动挑衅,只等他人上前,才走运没做了这挨打的出头鸟。

  ——这个戒嗔,心机深不可测!

  太初欣慰地抿了口茶。终于没有唯一一个衣服不一样的在眼前杵着让人难受了。

  蹲在佛像后面,跟瞪着眼睛说不出话,脸色涨红的了空面对面无聊的媚生,又悄悄从缝隙看了眼殿内,见殿内统一穿着僧袍,欢喜地无声拍了拍手掌。

  这才看着顺眼嘛!刚刚触目所及就那个慧能穿的衣服不一样,在阳光底下还滋儿滋儿发着光,别提多刺眼了!

  殿内众僧皆俯首待令,太初温和道:“今日叫诸位前来,为说一事。今后每日卯时,皆来此处听经。还请诸位莫忘。”

  下面一阵微微的骚动,戒色觉得自己作为师兄不能再看着戒嗔这么胡闹,鼓足勇气站出来,想说些什么:“师弟……”

  恰在此时,圆明拽着被换好衣服的慧能拖了回来。他体贴的将人送到应在的站位上,扶着站好,方才离去。

  慧能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地捂着襟口,脸上又羞又愤,又怕又恨,牙齿打颤。想动一下步子,一个没站稳往后连连趔趄几步,直到身后的僧人扶住了,才算是停下。活脱脱一副被恶霸蹂躏了三千六百遍的模样。

  太初看向站出来的僧人,和和气气道:“何事,请说。”

  戒色听着身后慧能粗猛的喘息,脸胀得通红,道:“法法法法、法师。”他讷讷地,“卯卯卯卯、卯时,太晚了!”顶着身后同门们仿若看叛徒的眼神,他坚强地做出了向往奋斗的神色,“不不不不、不若改做,寅寅寅寅、寅时吧。”

  旁边的戒贪轻蔑地低“呸!”一声,刺向戒色的眼神锋利如刀。

  太初欣赏一笑:“甚好。”略沉吟一刻,“便依你所言。”复而夸奖,“你能有如此想法,前途可期!”对诸位僧人感叹道,“大家应当多学习这种,对于修炼学习,自觉自愿的精神才是。”

  众僧被太初目光一扫,腰背齐齐挺直,洪声铿锵回答:“吾——等!谨遵法师谕令!”尤以方才“眼神锋利如刀”的戒贪声音最为嘹亮坚定。

  佛像后,正等着外面有人能发现事态不对,解救自己的了空,听着众人就这么认了太初代理掌门,且一个乖似一个,仿若一群绵羊,简直目眦欲裂。媚生往他头上糊了把黄符,细细道:“老秃驴,眼睛要瞪出来了!你可小心些,眼珠子掉下来,我不知道怎么装回去的。”

  太初回去之后,就拿着寺庙里的人员名单,和自己早上所见僧人对号。

  劈了半天柴的媚生垂眉耷眼,哼哼唧唧捶着腰经过,无意间瞥到,“咦”了一声:“你做什么在这册子上勾勾画画?”

  太初正好画完,将笔搁下,粗略翻看七成都有标记的名册:“做些标记罢了。”

  媚生看看名册,心底了然。这操作她熟!法师这是打算铲除异己、发展势力了!大佬不愧是大佬,就今天那么粗粗一次会面,就对寺内要拉拢和要排除的人都有了数!画黑圈圈的应当是要重点培养的弟子,画红叉叉的应当就是要杀的人了。就是这要培养的人和要杀的人怎么数量还差不多?

  大佬肯定有大佬的考量,但媚生还是没忍住多了句嘴:“杀这么多人,是不是有点麻烦?”

  太初看着名单:“杀什么人?”手指点在黑圈上,“这些是修道的好苗子。”隔空指一个红叉,“这些,去修魔当有不菲成就。”

  媚生:“……”大佬,不带这么区别对待的啊!怎么修道的你就温温和和用手指点上去,修魔的你画红叉也就算了,就嫌弃得名字都不肯碰一下,还要隔空指?

  等等……

  “法师,泉余寺不是佛寺吗?怎么这修道的苗子和修魔的苗子加起来,都是修佛苗子的两倍了?!”

第50章 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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