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光明之心(九)

　　埃德利亚说得隐晦，两人怎会听不出来?这正是吴夙宸来龙谷的目的, 而楚瑾颜陪同走了一趟。契约结束后, 吴夙宸留在龙族密室内修炼, 平复暴增的元素力量。楚瑾颜坐到一边, 身旁是高高隆起的、由光明晶核构成的山。

　　“感觉如何?”等到吴夙宸睁开眼, 楚瑾颜才停下了抛玩光明晶核的动作。

　　“还行, 二级。”吴夙宸吐出一口气，“我觉得完全有向上突破的余力，但还是克制住了。突破过急会伤到自身根本，很可能让我永远停留在一级。我控制住, 内心又空荡荡的。”

　　楚瑾颜大概能明白吴夙宸的犹豫。换做她，她也很难克制。此时如果能直接晋升神阶，哪怕损及根本他们两人都是愿意的。“我得告诉你一个最新的坏消息, 未遭到黑色吞噬的地域出现了光明晶核受污染的情况。有人因为光明元素耗尽吸收了晶核的力量, 结果当场迷失神智暴走了。光明神殿根据被污染晶核内部浮现黑色丝线这一特点进行排查, 查出现存全部光明晶核都……没用了。换言之，龙谷贡献出来的这堆晶核, 就是最后能使用的光明晶核了。”

　　“……你用吧。”吴夙宸用力闭闭眼，说。这堆晶核山看似很多，实际在一级到三级的鸿沟间根本填不了多少。与其两个人分享使用，不如集中给楚瑾颜。他刚经过契约晋升，短时间不能再提升了。至于楚瑾颜用光这些大概只能晋升到二级，后面怎么办他没法考虑。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哈哈哈哈哈哈!”长笑声突然钻入耳中，震得密室都有些动摇。楚瑾颜收敛思绪, 脸色一凛，“这是万恶之源的声音!他在外面?”

　　“我去!”吴夙宸说。

　　“你去了就是送死!”楚瑾颜梗着脖子道：“我体质特殊，去了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

　　“哈哈哈哈哈哈!杀，杀杀杀!你还不出来吗?我千年的老朋友啊，啊哈哈哈!”万恶之源的笑声愈发猖狂。吴夙宸二话不说打开出便冲了出去。

　　楚瑾颜慢了一步，跑几下就停住了。她脸色前所未有的冰寒，对任务面板一字一句地说：“系统，你在对吗?你肯定有解决的办法!”

　　*

　　吴夙宸跑到龙谷的广场，那里俨然成了炼狱。无数巨龙哀嚎着，被黑色液体内伸出的手拉扯往下，一点点吞噬。埃德利亚载着吴夙宸飞起，远远迎上了空中庞大的、戴着白色半面具的黑色人脸。

　　万恶之源是没有本体的，这人脸也不过是幻化。

　　“我的老朋友，好久不见!”黑色人脸声调扭曲，森冷的感觉扑面而来。在吴夙宸现身的一瞬，他暂时停下了对幻月大陆的侵蚀。他特地制造出一面空镜将龙谷的情况播送到整个大陆。看到众人对吴夙宸恳切的祈愿、巴不得自己去死的样子，万恶之源愉悦地笑了起来，“别急别急，我会叫你们好好看看，你们所谓的救世主是怎样死在我手里的。”

　　“万恶之源!”

　　“啊……你居然还记得我的本名?真让我惊奇。明明你没有觉醒身为神明的记忆，也没有觉醒身为神明的能力。到底是谁告诉你的呢?是你们吗?”没人知道他质问的是谁。万恶之源张开大嘴，吐出了一排被黑色绳索束缚着的人。他们清一色头发散乱，衣衫破烂，身体无力似乎处于昏迷状态。

　　吴夙宸心里骤然一跳。别人不了解不代表他猜不到，这些很可能是受制的神明!

　　果然，万恶之源很得意地向众人做起了介绍，“想来你们认不出他们了。不过没关系，我可以一一告诉你们。你们看，这个穿残破金色铠甲的是龙神，这个穿……哎呀，别这么激动嘛!”

　　在他介绍第一个神明的时候，埃德利亚就忍不住一龙尾横扫过去。万恶之源轻松地躲避掉，继续他的介绍。吴夙宸凝神听完，发现没有光明神也没有黑暗神。

　　“怎么?还指望光明神?既然你们这么期待，我怎好意思扫你们兴?让你们看一眼好了。”万恶之源似乎格外偏爱给人希望后再次将其打碎。他再度张嘴，吐出一个捆绑在十字架上的神明。光明神的形象比之其他神明的更为糟糕，说是路边叫花子也有人相信。然而最令人惊恐的，却是爬满他半张脸的黑色花纹。那是被万恶之源侵蚀的印记!

　　光明神可以说是目前幸存者内心最虔诚的信仰，毕竟唯有光明元素在对抗这场侵略中发挥了作用。万恶之源这做法，无疑将他们最后的希望打得支零破碎。绝望之际，龙谷中央宫殿突然爆出一阵强光，有人手托水晶球乘坐在独角兽上踏空而来。

　　吴夙宸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楚瑾颜!只是他没明白楚瑾颜为什么出现，而楚瑾颜也没有解答他的疑惑，只是嘴唇蠕动对埃德利亚说了什么。埃德利亚巨大的龙眼溢满震惊，瞬间掉头载着吴夙宸飞行，没入龙谷深处不见了。

　　“逃兵?”万恶之源清楚对方可能有新计划，但胜券在握的他不怕变故。他不仅不阻拦埃德利亚的离开，还恶意抹黑吴夙宸的形象。无趣，有什么变故能阻扰自己?啊……总不会是眼前这个尚未踏入神阶的小姑娘吧?

　　“不如尝尝这个?”楚瑾颜不接话，朝万恶之源抛去水晶球并迎面击碎。水晶球中原本封印的光明元素疯狂四溢，把半边黑色天空屏障都冲出了大洞。万恶之源被逼退几米，人脸笼罩的黑色浓雾消散了许多。“啊啊啊，竟敢让我感到疼痛。即便是没有受伤，也不可饶恕!”

　　“到底是谁的所作所为不可饶恕?”水晶球只是障眼法，楚瑾颜十指夹杂的银针准确命中纠缠在诸神身上的黑色绳索。时间紧迫，她只救下了龙神、水神、风神、幸运之神。本来最关键的光明神由于受创太重，她不得不暂时放弃，另作打算。

　　四神被救下的时候并没有反应过来，幸运之神的表情更显得有些奇怪。等反应过来，他们顾不上整理仪容便投入了战场。他们虽然受制于万恶之源相当一段时间，但神明的恢复能力是很强大的。侵蚀被净化后，几息他们就能展开战斗，尽管实力不及巅峰时期。

　　神明还是有神明才好对付。奈何万恶之源太强大了，四对一的战局他竟稳稳占据着上风。当鲁比易流着眼泪想靠近昏迷中的光明神时，万恶之源分出一道黑色光剑进行精准投射。若不是楚瑾颜及时推开鲁比易，这一击能把它的头颅削下。

　　楚瑾颜休息片刻，银针再动，又放出了两位神明。万恶之源似乎腻烦了这样的游戏，道：“诺瓦米卡西亚，把那跳蚤样的小姑娘给我解决掉!”

　　诺瓦米卡西亚是黑暗神的名字，吴夙宸曾告诉过楚瑾颜。他随唤随到，依言现身，手持巨大的黑色镰刀一斩逼退双神，血红眼眸残忍暴戾。

　　所有人/神都以为好不容易出现曙光的局势会被诺瓦米卡西亚扭转。偏偏他逼退双神后，挥舞镰刀砍断了束缚光明神玛斯的黑色绳索和十字架。他看了楚瑾颜一眼，不顾万恶之源的质问将昏迷的玛斯丢了过去。

　　“诺瓦米卡西亚，你在做什么?”

　　诺瓦米卡西亚嗤笑一声，“我在做什么我很清楚。以前追随你，那是觉得你强大、聪明。现在呢?自从你想要杀死玛斯的时候，我就改变了对你的看法。连我这种抗拒光明的人都知道，有光的地方就有影，光暗共生共亡。如果玛斯死了，没有光明的存在，怎能比较出黑暗的意义?你做侵蚀的梦做了千年，照我看来也该醒了!”

　　“一派胡言!”

　　“……我以光明之心为召，真诚的呼唤你。玛斯，苏醒吧!”楚瑾颜抓紧万恶之源阵营内杠的时机低声念起长长的咒语，一定要唤醒玛斯!她唯恐净化力度不够，直接施展了最强的大净化术。终于，玛斯在一片白芒笼罩中睁开双眼，光明权杖随之出现。

　　“我似乎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

　　“不，噩梦尚未终结，等待你贡献出自己的力量。”楚瑾颜说。

　　玛斯踏空而行，看清诸神围攻的对象后挥动光明权杖加入战斗。“我最虔诚的信徒，我的力量不足以封印罪恶源泉，需要混沌之神出手压制、空间之神撕开裂缝……”

　　“我想，他们都会就位的。”

　　“没错。”吴夙宸接过楚瑾颜的话头。他的眼眸已经变成了纯净的琥珀色，头戴金冠，身穿铠甲，手持混沌之环。大概万恶之源怎么也料不到，混沌之神转世前竟把觉醒信物托付给了龙神后代，永远留存在龙谷内部。埃德利亚将信物还给吴夙宸，他成功觉醒便匆匆赶过来了。

　　“当然，还有我。”幸运之神翩然脱离战场，抬手间处处可怕的时空裂缝漩涡。解决万恶之源前，她好奇地问道：“小姑娘，你是怎么知道我身负双重神格的?”

　　楚瑾颜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