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黎樊本来想问，你眼睛怎么是红的。可她转念一想, 如果对方将她的发问当做关心, 甚至更加爱上她这只猫了, 那就可太不好了。

　　寂静的月夜, 月华洒落下来, 照在人鱼浅灰色的发上，发梢卷起的弧度也忽闪忽闪，黎樊手心和指尖都瘙痒难耐, 不知心中为何悸动。

　　她把心头的燥热强压下去, 对人鱼傻笑了两声，转而打起了哈哈。黎樊指着天边的月牙，露出一个纯洁脸：“今夜月色真美呀。”

　　说完之后, 黎樊被自己噎了一下。她曾在搜索引擎里看到，在陆上城中有这样一种说法, 对对方说“月色很美”是种委婉的告白。她尴尬地捂住了眼睛, 说了这句话，还不如问人鱼女主为什么对“猫”流珠呢。

　　自己怎么会挑了这么一句话说?对方又会不会误会?

　　顾愉听后，却是弯起了眼角。她迈着一双长腿从房门口走出, 站到大麻袋前面, 与黎樊肩并着肩。

　　“我能踹他吗?”顾愉用商量的口气问道。

　　黎樊把手掌心往上一摊，比了一个请随意的手势。看来记仇是生物的本能。人鱼尾巴伤的仇, 就由她自己再来报一报吧。

　　看着人鱼拿看起来跟人类毫无差别的腿踹麻袋中人的场景，黎樊在心里感叹“真她喵的魔幻”的同时，松了一口气。人鱼看来是条古板鱼, 听不懂陆地上的人类的双关语，不知道“月色真美”的深层含义。

　　然而，人鱼真的不知道吗?

　　答案是否定的，只要是条人鱼，都知道这句在陆上城被用烂了的话。顾愉身为人鱼，自然也知道这句话在这个世界的含义。

　　她作为人鱼诞生在这个世界开始，便开始感受到了这个族群的情感与欲望。人鱼大多善于诱惑，少有节操观念，在自己的海洋领地中，频繁地更换“同居人”更是常有的事。他们中极大一部分与同性伴侣居住，只有想孕育下一代时才会去寻找异性，而赶时髦、学习人类的潮流进行告白更是常有的事。

　　顾愉虽然不是这其中放荡不羁的一员，但随便族里随便一条人鱼就是一本行走的情话小合集，当上族长之后，顾愉隔三差五便会收到各种或正常或诡异的表白语言和方法。一开始她很头疼怎么拒绝那些释放着全身费洛蒙的同族，甚至还要一条条分辨里面有没有她的黎樊。

　　在上岸被捉住、等来她的傻猫之前，她已经耳朵生茧，对这些话听得要吐了。

　　但这不代表黎樊对顾愉说了情话之后，顾愉会无动于衷。毕竟情话要看是谁讲，在黎樊说出“月色真美”后，顾愉拿踹人掩饰内心的羞涩和慌乱。

　　顾愉不知道，黎樊是什么时候突然想通，要重新做回她乖巧的小傻子的。她抬头，正对上黎樊在夜色中微微发亮的双眸和弯起的唇角。

　　好想亲一下，无论是眼睛，嘴巴或者是其他部位，亲一下就好。

　　黎樊也不清楚顾愉心里的这些九曲十八弯，只当人鱼踹完几脚舒服多了，看她是为了表达谢意。她把双手捏成拳头，举到人鱼的胸前。

　　就在顾愉犹豫要不要伸手包住这对爪的时候，黎樊的这对拳头突然弹出两个大拇指。她听到黎樊这样夸奖她：“踢得好踢得妙!”

　　就差说一句“踢得樊樊喵喵叫”了。

　　两个大拇指在顾愉的面前起舞般挥动，顾愉内心感叹了一句“不能以寻常人思维去揣测猫”，强压住想亲黎樊的冲动，问了一个实际的问题：“这一麻袋怎么处理?”

　　麻袋里的邻居：“呜呜!呜呜呜!”

　　这是被揍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吓破胆了。

　　黎樊用脚尖轻轻踢了两下麻袋，摊爪翻译：“他说，好汉求放过。”黎樊抬头，问人鱼，“这货伤过你，现在又越狱出来想吃你，你说怎么处理?丢进河里喂鱼也可以，这种人留着早晚祸害别人。”

　　“呜呜呜!”

　　“别吵啦!你装可怜也没用!”黎樊又踹了他一脚，转头问道，“怎么样?这里有两把砍刀，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顾愉掩住嘴，打了一个小哈欠，她哭过，被黎樊表白过，踹过这倒霉蛋儿，现在已经是完全困了，只想快点回黎樊的床上，闻着猫毛的芬芳好好大睡一觉。

　　“那么我有一个不成熟的小建议。”

　　“你说嘛!”黎樊已经捡起了没有断掉的那把刀，时刻准备着为民除害。

　　“让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顾愉伸出手，把黎樊的头发揉了又揉，发旋被她揉得看不见，还翘起了几根呆毛。

　　把黎樊的头发彻底揉乱以后，顾愉笑道：“为这样的人沾上血，多不值得呀，继续上交给郭嘉吧。”

　　“哦……”黎樊听到这个答案，倒没有太大的失望。这是一个很“顾愉”式的回答，符合她的风格。还有摸头头也很舒服，力度和频率拿捏得恰到好处，不愧是一流的按摩，真·爽得猫想要喵喵叫，再被弄乱一点也完全没问题!

　　等等，她又把人鱼当做她的小鱼干儿了!头脑是不是不清醒!

　　黎樊左右开弓，两手手掌啪啪拍了几下脸，给自己清醒清醒。脸痛痛的，脑子不胀了，她开始回忆上一回那些人怎么过来抓邻居走。

　　上次时间还要比这次早一些，黎樊隐约记得邻居被带走的时候，是被带到一个叫什么管理处的地方。她拿出手机，打开海猫导航，开口说道：“查询管理处。”

　　搜索结果的七个大字让黎樊丢了一半的记忆重新捡了回来。没错，就是陆上治安管理处。上面还写着“工作时间早8点到晚8点”。

　　“怎么说?”顾愉问道。

　　黎樊把手机屏幕递过去，让她看了时间。

　　“好晚啦，明天再去吧!”

　　“明天不是要工作吗?”

　　黎樊豪情万丈地把手一挥：“请假，把人送进去，维护良好的公共治安才是好市民应该做哒!”

　　得，这只小猫咪还挺入戏的，乐此不疲。

　　顾愉点了点头：“也好。”她看了浑然不动的麻袋两眼，疑惑道，“他不会趁夜里跑掉吧。”

　　黎樊一改嬉皮笑脸，拉着顾愉的手腕进了房门，关好门，确定麻袋里的人不会听见之后才严肃道：“我是猫，别人不能知道这件事，你得答应我的。”

　　“我答应你了，就不会忘。”顾愉点点头，心感疑惑，很久之前她们就定下了这个约定，怎么黎樊旧事重提，是怕她忘了吗?

　　黎樊撒开了人鱼光滑的手腕，后退两步，在客厅中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大黑猫。

　　至于为什么不是大大大黑猫，那是因为客厅不算大，黎樊怕把房子撑坏了，到时候要维修，又要花钱。

　　黎樊气场全开，摇着屁股后面那八条粗壮的长尾，对顾愉得意道：“看到没，我就是这样的猫妖!”

　　“看到了。”但这和邻居会不会从麻袋里挣脱跑掉有什么关系?

　　黎樊转过身，请人鱼女主欣赏她圆润蓬松又硕大的毛毛臀，揭晓了谜底：“那货已经残了，泰山压顶不是白叫的。”

　　泰山……压顶?

　　“你用脚踩他?”

　　黎樊摇摇头：“用屁股坐扁的!”

　　女主的脸色深沉了起来：“下次不许了。”小傻子以猫形一屁股坐倒在她怀里、露出傻萌笑脸的时候最可爱不过，现在这个猫臀居然被别人感受到了，她心里泛酸，嘴上带着的笑也消失不见。

　　啊?黎樊看着女主的脸说变就变，心道：这条鱼怎么回事!我用屁股坐谁关你啥事儿!

　　黎樊瞪大了眼，侧过头看着人鱼，就像看着一个弱智。可是这个“弱智”的表情怎么这么……让她放心不下?

　　越来越在意了!

　　“嗯?”顾愉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疑问。蠢猫是为了给她报仇才做了这件事，但她就是非常不开心，甚至想要揍猫。这什么眼神?这是对待喜欢的人该有的眼神吗?

　　黎樊突然觉得人鱼的脸色凶得吓人，温柔和狠厉的两种神情并存在这张美丽的脸上，讨厌不起来，还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她不自觉的心虚加腿软，一开始的理直气壮全部变成了妥协，态度也完全软了下来：“不坐就不坐，这么看我干嘛呀，我替你教训他才坐的，如果我用刀，他现在已经嗝屁了，你不是希望我把他送回牢里去吗……”

　　越解释声音越小，最后黎樊干脆把自己变成了小号肥喵喵，擦着人鱼的腿就走过去了。

　　美貌的人鱼，柔弱的人鱼，凶暴的人鱼，性格恶劣的人鱼，脑子里全是这条人鱼，还能不能好了?黎樊你这个辣鸡!说好的不会喜欢上别人呢!

　　这不是系统的锅。蛋八只让她攻略女主，可没叫她谈恋爱，更没有给她用什么爱上女主的魔法。现在这样，全部都是她自找的。

　　猫哽咽了两声，鼻头抽抽，黑漆漆的脸蛋上，豆大的泪花就从圆眼眶里滚落下来。

　　怎么哭了，自己是不是太凶了?顾愉暗道不好，小傻子经常跟她嘤嘤嘤，她每一次都没辙，特别是错确实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要赶紧道歉。

　　“黎樊?对不起，你生气了吗?”黎樊听到身后的人鱼在叫她，揣测她的心意。

　　她不是生气，她只是，只是!

　　好吧，她就是生气了。不是对人鱼，而是对她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樊樊：(怀疑人生)我怎么会是这样的猫?

　　愉姐：(不知所措)今天的樊樊也很傲娇。

　　作者还有话说：满血复活啦今天，感冒好了胃不疼啦(～￣▽￣)～给小可爱们表演一个劈叉，劈个叉都是爱你们的形状=3=

　　From母上：你的百合文叫啥来着?女主不知道我是只猫?

　　某倾：(爆笑)你记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