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真相

信箱里一共有二十七封往来邮件，时间跨度超越了三年。

　　第一封邮件，是萨曼发给米莉亚·蒂亚戈的，如果搜索这个名字，看到的第一条新闻会是“女学者政治避难期间失踪，前夫拒绝对此表态”。

　　邮件不长，内容简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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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莉亚：你处地址已按计划透露给蒂亚戈家族，玫瑰岛即日出发抓你，预计六日到。一旦登岛，再难联络，千万按计划行事。珍重。萨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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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往下翻，还有另外九封邮件在不同时间发给了不同的人，其中就包括那对她亲自送走的母女，信件差不多都是同样的意思——萨曼将这些叛逃女人的位置告诉了女人所属家族，家族就会委托玫瑰岛代为捉捕，然后将她们统一关押到玫瑰岛。正是靠着这些独家消息，萨曼渐渐取得了哈姆的信任和依赖，终于爬到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位置。

　　但这九次捉捕行动都是萨曼与女人们提前商量好的，她们登岛之后还有另外的“计划”要执行，至于计划是什么，在其他几封邮件里可以得到答案。

　　她们在精心策划一次叛乱。

　　萨曼耗时三年，劝服在外流亡的本国女性潜入玫瑰岛，这些人里有前叛军指挥官，有建筑工程师，有电子工程师，有医生，有声望极高的学者，此外萨曼还匿名资助了一个生化武器研究室，单从知识构成看，就是要把玫瑰岛管理层赶尽杀绝的组合。

　　而萨曼在岛外，也用药物控制了哈姆将军，一内一外，里应外合，足可以稳妥地毁掉玫瑰岛。

　　但这还不够。

　　玫瑰岛背后势力复杂，即便杀掉岛上的管理者逃走，这些女人日后也只能永世忐忑地躲藏。

　　杀掉一个哈姆将军，杀掉七八个玫瑰岛股东，都不能彻底毁了这个炼狱，它是长在这个国家思维深处的疣，即便哈姆将军所在的金格党被黑沙党击败，这岛屿、这模式，也将作为战利品被千秋万代地传承下去，成为胜利者掌心的玩物。

　　所以萨曼还有更疯狂的计划。

　　她篡夺哈姆将军的权利后，以报复夫弟米修被黑沙党出卖给国际刑警为由，组织了两次大规模袭击，也就是FBI认定的、萨曼策划的两次恐怖袭击，这两次袭击分别炸毁了黑沙党选举大会现场和黑沙党党首葬礼现场，两年内杀死了黑沙党大半高层，成功把哈姆将军所在的金格党推上王座，她自己也终于拿到了玫瑰岛的最高控制权。

　　从此金格党一党独大，再无敌手。

　　萨曼手段之缜密与残酷，连哈姆将军都不及。

　　所以他们如此地信任她，以至于相信她这次大批量购置武器和原件，真的是为了炸毁伊德监狱，救出玫瑰岛的真正下任继承人——哈姆将军的胞弟米修。

　　根据过去的经验，萨曼此番计划毫无意外会成功，然后萨曼这条哈姆家族最疯狂、最恶毒、又最忠心不二的狗，就会甘心让出权利，辅佐米修上位，推举他做下任党首，如此一来，金格党高层就要被迫吐出黑沙党的残余资产和土地、矿产、军队，重新洗牌战利品给米修。

　　因此萨曼去监狱救米修的同时，金格党全体高层也将乘专机前往玫瑰岛，在这个肮脏的地方重分这块肮脏的蛋糕。

　　然后按照萨曼的计划，金格党全体高官将死于空难，黑沙党和金格党将彻底成为一段历史。至于拨开乌云之后，萨曼与千千万万的“她们”能给自己创造怎样的未来，那就是充满希望又充满险阻，全然不可预料的事情了。

　　这是三年前萨曼用这个邮箱发出第一封邮件的时候，就已经制定好的方案。

　　又甚至，是她九岁被折断两指时，便下定的决心。

　　也可能是她六岁时被父兄送入地狱那日，早早许下的宏愿。

　　一切都已等待太久了。

　　唐思思把电脑推还给沈明。

　　“我不能剥夺她们改变自己命运的权利。”

　　沈明伸手扣上屏幕，并不关心唐思思究竟从中发现了怎样的真相，只用淡定的语气通知：“你做不到。”

　　唐思思伸出食指指着他：“你小看我！”

　　沈明毫不动容，直接把桌面上的银质跑车模型递给唐思思：“扔下去。”

　　唐思思回头看了眼57层楼湛蓝的天空，立刻缩着手靠在椅背上：“你疯了吗？下面可都是人！”

　　“这种胆量也想接萨曼的班？给你个机会重新考量自己的能力。”

　　“那不一样！下面的人是无辜的！”

　　“你想发射的那个东西叫火箭，不是礼`花弹，我可想不出美国哪片土地上集中着这么多死不足惜的罪犯，能让你满足英雄梦的同时又不误杀任何无辜者。另外，高层玻璃没那么容易砸烂。”沈明扬手把雕像砸向后窗，结果每块价值超过7000元、可以抗击30分钟暴力打击的特种玻璃竟然应声碎成了渣。银质雕像急速落下，一点回响都没有传回来，他皱了下眉，觉得这个连玻璃都不敢阻挡自己的世界太无趣了……

　　唐思思追到窗边向下看，幸运的是雕像竟落在了花坛里。

　　回过头，沈明已经在给高级马仔打电话了：“跳伞成功了吗？听声音你状态很糟哦，昏迷前给你个任务，交代这里的老板处理下十秒前的高空坠物，绝不能让任何保安和维修人员进入办公室。”

　　理所当然的，手机对面传来略显疲惫的叫骂声，然而下一秒叫骂声就变了调：“靠！这地方怎么可能有蛇！”

　　电话随即断线，但是十分钟后安保人员也没有上来询问，可见高级马仔在和蛇的斗争中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排除万难联络到了被他胁迫的公司老板。

　　唐思思觉得自己要被逼疯了。

　　沈明说的没错，她是个在路上看到钱都不会捡的模范公民，这辈子只能进化成朝阳群众，绝对干不了黑社会这一行。

　　可眼下的局面非常矛盾，如果她束手旁观，就断送了萨曼舍生忘死的努力，断送了一个国家全体女性生生世世逃离噩梦的希望，而继续萨曼的计划，则必然会牺牲掉某些无辜者，例如恪尽职守的警察，或者负责运送金格党高官的航空公司机组成员。

　　仁义两难。

　　唐思思以肘支住桌面，将十指叉进头发里，垂目沉思了许久。

　　“沈老师，我们重新商量下丧尸爆发那个方案吧。”

　　沈明闻言燃起兴致，刚准备深入聊一聊这个话题，就见唐思思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还当真了？”

　　于是沈明又失望地坐了回去。

　　“如果只有深入萨曼的生活才能找到交换物，那我就从现在开始成为萨曼，然后在最终计划前交换回她的灵魂。”唐思思重新掀开电脑，过了一遍时间表：“按照计划，首先我要把米修从监狱里弄出来，然后通知金格党高官坐上指定飞机去玫瑰岛，最后通知地面小组击落飞机，与此同时，萨曼送上岛的女人们会干掉玫瑰岛上的管理层——你会帮我的对吧？”

　　“只要你付得起佣金。”

　　“当然没问题，萨曼肯定包得起你。”

　　“人类，这个世界没谁有这样的财力，我的收费标准是10万美金每小时，策划阶段起算，只策划不参与，亲自指挥收费乘三。”沈明看了一眼表：“现在是下午5:37，开始计时，听到你的钱包在惨叫了吗？”

　　唐思思夺过沈明的电话，重新打给高级马仔：“明天解救米修的行动照旧，而我会到场指挥整个行动，你召集好人员后告诉我接头地点。”

　　刚刚和蛇群搏斗完的高级马仔闻此噩耗，感觉这是被毒蛇咬后产生的幻觉：“你想起什么了吗？可你现在的状态依然很糟，我们可以先把进度放一放。”

　　“没有时间了，嘘，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那是我钱包的惨叫。任务成功之后，我们就在机场会合，说你听明白了。

　　对面叹了口气，认输：“听明白了。”

　　唐思思挂断电话，又从桌面名片夹里抽出一张名片，打给了这间办公室的主人。她压低声音，用极缓的语速说：“你知道我是谁。”

　　听见她故作深沉的语气，沈明唇角微翘，露出一个轻慢地笑，唐思思拾起一支钢笔砸过去，却被沈明轻易抓在手里。

　　“现在，你亲自去买两盒黑色染发剂，两套棕色美瞳，一套彩妆盘，五十套遮阳帽和五十个越大越好的墨镜，当然还有衣服——”唐思思说到这儿，目测了沈明的身材，然后打开电脑，搜索出几个著名服装品牌的在线商城，指定了两套衣服的货号和颜色：“一个小时之内，把所有东西送到办公室来。”

　　挂掉电话，高级马仔的信息也进来了，后天的接头地点在波士顿港群岛较远的一座无名岛上，信息里正是岛屿的经纬坐标。

　　因为唐思思要的都是日常用品和专柜货，所以并不难买，被她胁迫的老板很快就将东西都送了过来。

　　唐思思给沈明做助理的时候经常跑片场，和化妆师混得很熟，因此学了不少化妆技巧，再加上她浑然天成的中式审美，经过化妆后，她和沈明便成了两个亚洲人，至于脸型的问题，就交给墨镜敷衍过去吧。

　　等待染发剂干透的时间，唐思思再次拿起了桌面上的名片：“你是做咨询的？”

　　忐忑站在她下手位的老板回答：“管理咨询，商业数据分析。”

　　“所以你手下有很多人。”唐思思把电脑推向他：“调出你的员工名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