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战国妖姬倾城一
一点冰冷坠落，眼皮因之一颤。
紧接着，无数点凉意，滴滴答答，彻底激醒迷糊的意识。
雨下得极烈，令人睁不开眼睛，想不了任何事情，只欲急寻荫蔽之所。而几米外，一栋小小破庙，于暴雨灰蒙中伫立。
无需细想，拖曳湿漉宽袍，迈过门槛时被衣角一绊，噗通摔倒。
“谁！？”
门外暴雨倾盆，庙内愈发昏暗，一片黑沉沉里一记人影，看不清面容，唯见一双清冽逼人的瞳。
“好疼……最讨厌疼了……”
小丫头眼中溢出泪花，想要爬起，可湿衣服又重又沾身，把人裹成了一团乱，越是挣动，越是被卷得死紧。
气急败坏之际，一只手伸来，缓缓解开缠乱。
“你是谁家的孩子？父母在何处？怎的一个人跑进山顶破庙？”
那双眼睛去了警觉，望着年幼的女孩子时，已是满目温和。
小丫头一愣，大眼睛一眨不眨，歪头迷茫：“我是谁家的孩子？……对了，我是谁来着？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要做什么？……为什么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那人神情微讶，小丫头忽地一嘶，似是头疼般神情痛苦，细巧的眉纠成一小簇。
“我想不起来了……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方才绊了一跤，脑门上蹭破了皮，确像是场撞头失忆。
那人沉吟：“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姓名身世过去，一概不知？”
“不知道……好奇怪，我脑子里空空的……你知道我是谁吗？这里是哪里？我的姓名身世过去……你能告诉我么？”
过瘦的小女孩，似是**岁的年纪，裹着湿重的衣物，更显得小小一只。那眼清澈茫然看来，叫人心尖一软。
“小妹妹，待雨停歇，我带你四处走走，看能否找到你的父母，可好？”
那人伸手，掌心向上，语气极柔。
小丫头歪头，看其一会，绽开大大的笑：“嗯！谢谢大哥哥！”
那笑容软化了心，那小小的手一搭，软软暖暖，轻轻一握，便舍不得放。
“穿湿衣服易着凉，暂披我的外衫。”
“好呀，谢谢大哥哥，我刚好不想穿了，身上难受。”
小丫头一扯襟，露出大片白皙，这架势竟是要当面换衣。
少年惊得下意识遮眼，手中衣物已被一夺。
一阵窸窣后，只闻一声清脆。
“大哥哥，你的衣服比我之前那件还宽呀，走路会摔的……我可不可以把多余的衣边撕掉呀？”
小丫头袖子长长，衣物拖曳在地，眨巴着眼睛，尽是灵动波光。
少年本被她惊人之举蒙了一头雾，可现下被这样瞧着，不自觉地一“嗯”。“嗯”完他突然想起，那外衫可是西夏金蚕丝的料子，刀剑都难刺穿，怎会被个小女孩给撕了？
撕啦——撕啦——
“……”这是天生神力？何等气力？
“嘿嘿，这样轻快多啦！”小丫头袖子高卷，小胳膊细细白白，下衣摆被裁去大半，两条小腿欢快蹦哒。
“……”男女八岁不同席，不仅当着陌生男子的面脱衣服，还直接裁衣至腿旁若无人，这小姑娘怕不只是失了忆……
“好大的雨，不知道雨后能不能看见彩虹呢？”
小丫头可不管“大哥哥”心情复杂，她自顾自踮脚，扒拉着破窗榄往天上看。
少年也走到窗前，外头暴雨滂沱，分明是副昏天黑地的景象，再加上自身的事，就愈显暗凄凄了。
可小姑娘眸子亮晶晶，眼中全无天地阴暗，只盛满美好欣然，仿佛已见雨后彩虹，笑靥灿烂。
“小妹妹，若寻不到父母，你不妨与我一同去不周山？”
“不周山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去？虽然你给了我衣服，但我想先自己玩。”
小丫头一脸无邪，少年深深一眼，而后望向窗外昏暗，轻笑：“这个世道，不许人贪玩乱跑。群雄角逐，成王败寇，三日前蟒袍加身的皇子，三日后便是国破流离的弃子，常见得很。”
小丫头眨了眨眼，将他攥紧窗榄的手，收入眼中。
暴雨停歇，破庙里走出一高一低两记人影。
矮的那个一马当先，踩着湿漉草地蹦跳。
“快看，我就说会有彩虹的！真好看！”
高高山头，极美的虹光经雨水冲刷，横在云端缥缈。
小丫头一边仰头，一边转了个圈，笑声银铃回响。那小小的影子嵌入雨后清新，宛如山水精灵。
少年不自觉勾起嘴角，提步跟上：“你若记不起姓名身世，不如就与我同姓，往后把我当兄长。”
小丫头眼珠子一转，方才回头笑：“好啊，那大哥哥你叫什么呀？我又要取什么名字好呢？”
“我姓‘越’名‘启’，你……不如名‘欢’？”
“‘欢’……‘越欢’……欢愉悦然……哈哈，我喜欢这个名字！谢谢大哥哥！”
小丫头甜甜笑，转过头时，神情却是微凝。
“越欢”吗？
新名字为“欢”，一个疑似落难大腿的家伙取的……那原本的名字呢？
她原本的名字是什么？好像也是别人帮她取的？
那人是谁？她又是谁？
她真的是个八岁的小姑娘吗？
那些丢失的记忆，似乎远不限于八年时光？
小丫头神情恍惚，只因走在前头，并没被后边的人看见。
此时有鸟雀脆鸣，掠过耳边轻盈，而枝头花苞盛开，正飘落淡淡芬芳。
小丫头眼中迷茫全散，换之欣悦澄明。
“大哥哥，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我很开心。我原本……就应该是现在这样的。”
她蹦蹦跳跳，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无论腿上沾了细草与泥，不管前边的路有多崎岖。
无拘无负，一身轻松，肆意徜徉，此为本初而已。
后边的人跟随其后，眼中愈软，刚想出言提醒注意脚下，就见那蹦跶过欢的丫头被一颗石子绊倒，噗通了一身脏兮兮。
……
越启深深觉得，自己捡回来的这个妹妹，画风清奇。
那丫头全然不知礼数，也不管周围气氛如何，他一路谆谆教导，她可算听进去了“男女有别”和“基本礼节”，但却依旧撸起袖子和小男孩打架，噌噌爬树去摘枝头桃花，任凭新衣脏乱脸颊破皮，她自顾自得意高兴。
除却画风清奇，这丫头还特别皮。
她不仅喜欢四处蹦哒，还热衷于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比如某村口两樵夫吵架，她眼睛大亮蹿进人堆，掐着嗓子喊“先打一架再说话”，成功让争执升级成大战。
于是，当这皮孩子被拎出来的时候，就苦了半路兄长。
“万分抱歉，实在不好意思，我妹妹给各位添麻烦了，她人小不懂事，我身为兄长也有责任，各位若有怨，就由我来担。”
这段话已说了不下二十遍，这鞠躬歉然的姿态已做了无数遭，好在为人兄长的少年皮子俊气质佳，一通赔礼也挑不出毛病，众人便熄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