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的掌剑啊30
“若因花香,便无法欣赏这等美景,未免太可惜。”
倒不如将御风珠一同予她,让她不必再受花香之苦。
顾西月歪头看着她,湿漉漉的眸子像山间的小鹿一般柔软无暇。
“那我收下了。”她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柔声道:“不说谢了。”
“嗯。”清平小声应了,忽然又觉得鼻子有点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顾西月眉头轻蹙,“你怎么也这样?”
清平也很奇怪,这么多年从未对花粉过敏,难道是因为原主体质的关系,“阿嚏!”
“还给你,打肿脸充胖子。”顾西月瞋了她一眼,可指尖方触及她掌心时,忽然换了方向,改为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你发热了。”
清平也觉得头脑有几分昏沉,被冷风一吹不由打了个哆嗦。
方才被剑意摧损,再加上在冷风中立了半宿,生病倒也稀松平常。
顾西月将髻上鹤簪取下,凭空一划,顿时鹤唳九霄,一只仙鹤出现在她们身前。
“上来。”她朝清平伸出了手,见她立在原地,半晌没有动作,奇怪道:“怎么?”
殊不知她此刻长发散落肩头,月光洒落,将她本就娇小秀丽的脸衬得愈发秀美绝伦。清平不觉便有几分呆了。
“你在看什么?”
清平这才晃过神来,握住顾西月的手登上鹤背。
她们二人在梅林中站了大半天,此刻皆是浸润一身梅香,而顾西月却顾及她的身体,并未再驱使御风珠,于是——
“阿嚏、阿嚏、阿嚏……”
“前辈,不妨再……”话未说完,便被狠狠瞪了一眼。
顾西月捏着鼻子,双眼红通通的,“我不过是,阿嚏,有点冷。”
月光与云雾混杂,为天地添上一层朦胧。
破空之声从身后传来,一柄黝黑古剑突然飞至她们身旁,剑身在月光下闪烁幽微光芒。
“斩冰?”
顾西月松开她的手,“你不是不会御剑吗?站上去试试。”
清平看了她一眼,小心地探出一只脚去,在剑身上踩了踩,而后将身子重心移至这边。她控制好平衡,又缓缓伸回另一只脚,立于斩冰之上。
她朝顾西月笑了笑,笑容还未褪去,斩冰突然嗡鸣一声,载着她往长空飞去。
冷风灌满衣袍,掀起长发,猎猎的风声在耳边奔驰。
但倏而,这一切都静了下来。
云海破开,一轮巨大的孤月悬于空中,银白的光芒将云层晕染成粼粼大海。几点山峰冒出头来,如礁石伫立,又如小荷初露,以峻峭凌然之势拨开云海,又成为了苍茫天地中的渺小一粟。
明月出孤山,苍茫云海间。
清平震慑在这等造物神化中,一时间屏住了呼吸,四周一片静谧。
天地不语,山川不语,明月不语。
唯有脚下宝剑,嗡嗡鸣鸣,欢呼雀跃,不肯停歇。
正感慨自然壮阔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阿嚏”,将她从无情天地带回至有情人间。
顾西月一手捏着鼻子,盘腿坐在仙鹤上,慢慢地跟在斩冰后面。
清平回头看她,如水的月光在她们之间流泻。
寒月高悬,万籁俱寂,莽莽天地之中仿佛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顾西月面上有些恍惚,清平认真地看着她,然后轻轻地笑了出来,朝她伸出了手。
“小老板,你不怕我是骗子吗?”卷发少女抵住车门,朝她盈盈微笑。
“如今将军身边的是我,”北厥王储抱住她,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千万年后,世间的一切化作尘埃,将军的身边,依旧是我。”
小皇帝伏在案上,手撑着头,撒娇道:“老师老师,给我弹首曲子好不好?”
“凤求凰!”
月光透过破窗漏进白鹤观中,窗外雨打芭蕉之声声声入耳。
看《逍遥游》的道士忽然放下书卷,怔怔地望着闪烁灯火。
风从破洞呼呼刮来,烛火摇曳,将书页上的字映照得有几分不明。
那上面写着——“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
谁不想绝云气,负青天,逍遥游于天地?
若能抟扶摇而上九万里……她只想与一人一同遨游宇内,乘风而行,看天地辽阔。
无论人世变换,日月轮转,无论要走过几个世界。
顾西月踏上斩冰,仙鹤盘旋几下,又化为一支银白鹤簪,落到她的手上。
清平思及过去,心头百感交集,不由自主地伸手去牵顾西月。
流丹真人的手哪是这么容易被牵到的?清平牵她一次,她便重重甩开一次,还要在那人手背上轻拍一下。
许多次过后,清平的手背上已被拍的泛红。她轻叹一口气,讪讪地收回了手,抬头看天地浩大。
几世的悲喜,爱恨,惆怅,一一从心头浮现,那感情十分玄妙,甜蜜之中隐有苦涩,冰冷之后又见欢欣,如同一场铺天盖地的冬雪后,墙角冒出一枝颤巍巍的梅来。
顾西月却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手,有些懊恼地撇下嘴,不知是不是由于香风的缘故,眼睛也愈发红了。
二人沉默着掠过云海,越飞越快,风声呼啸,她们随着斩冰一同摔到守静峰顶白雪之上,在地上翻了几个滚。
清平将顾西月护住,衣袖之上沾染新雪与尘泥。
顾西月伏在她身上,借着月光,静静地望着她。忽然她抬手摩挲着清平的唇,缓声道:“辰明?”
清平不解地望向她,“辰明?”
顾西月默默站起身来,往庭院走去。清平见她没有说什么,便也亦步亦趋跟了过去。
跌落在地上的斩冰不甘被忽视,重重敲击了几下地面,可那两人越走越远,并没有理它的意思。斩冰嗡嗡地叫了两声,又跟着飞了过去。
庭中覆着一层寒霜,草木枯萎,枯叶层层叠叠,踏上去便能听见沙沙的声音。
死去的树木被月光照耀,在院中投下狰狞的黑影。
至虚峰虽然偏僻,但好歹还干干净净,五脏俱全,还有两个总是吵吵闹闹的小道童。
不似守静峰,这般阴冷荒凉,没有一丝人气……清平望向顾西月的目光带上一两分疑惑,这千年来,她都是一人独居于此吗?
顾西月拿出一把剪子和一叠白纸,噼啪几下剪了个圈,扔到地上,那片纸登时便变成了一方清澈温泉,正冒着氤氲热气。
“进去。”她一挥袖,温泉底下多了许多珍贵药材,淡淡的药香在小院之中散开。
清平解开衣袍,只着一件单薄亵衣,盘膝坐入温泉之中。
顾西月坐在温泉另一边,藕一样白嫩的小腿浸润在绿水里,正埋头剪着手中的白纸。
她先是剪了两个手牵手的人,又剪了一串糖葫芦,剪了一柄剑,一束花……到后面,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手下到底是什么了。
她将一叠纸往天空一扬,剪纸化作白雪,又纷纷洒洒地落了下来。
清平伸手接住雪,发现它并不冰冷,与守静峰其他的积雪不同,“为何峰顶这般寒冷?”
顾西月瞥了她一眼。
少女坐在水中,露出半个白皙的肩头,长发披散两侧,苍白的面色泛上一丝潮红,莫名带上几分春色。
她飞快地垂下眸,又忍不住抬眸再看了一眼,方低下头,答道:“因为辰明留下的一道剑意。”
辰明一剑能劈分六界,自然也能让守静峰终年严寒,永覆冰雪。
清平心中忽然很是好奇,“辰明仙尊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顾西月抬头,仰望皎皎明月,缓声道:“她……是一个很傻的人。”
千年前人妖魔鬼等共生一界,天地之间混乱不堪。
辰明不藏私心,以证大道,以手中三尺长剑,立天地浩然秩序。使强者也能心怀恻隐,弱者无需苟且求生,异族之间鲜少争斗厮杀。
天地间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直到冰丹出现,贻害苍生。
“什么是冰丹?”
“无休无止的贪婪与欲望,”顾西月沉沉地叹了口气,似乎是不想再说下去。她从房内取了一件素白云衣,置于石上,“一会便穿这个。”
清平点头,从水中站了起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顾西月飞快地转过身去,两颊生霞,羞道:“你好歹、好歹等会再起来!”
清平轻笑出声,叫湿漉的长发拢在身后。她行走一番,发现云衣于她十分合适,但是比较一下,对顾西月的身形来说应是大了些。
顾西月瞪了她一眼,“还留在这儿做什么?回你的至虚峰去!”
寒风吹来,清平捂唇低低咳嗦几声,看上去弱柳扶风,不胜可怜。
顾西月的眼神软了下来,“罢了,我送你回去。”
掩于袖下的唇微微勾起,上个世界病了那么久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装起病号来十分逼真。
顾西月眸中浮现一抹担忧,“方才的药浴无用吗?”
“咳咳,还有一点晕。”
顾西月跑回房里,捧出一个檀木四方盒子。她打开盒,低头翻弄几下,扒拉出一粒乌黑的丸子,“给你。”
清平刚伸手去拿,那药丸便忽然风化成灰,在她的指间流下。她眨眨眼,顾西月也眨眨眼,呆愣了片刻,方道:“我还不知道,原来都坏了。”
她将盒中东西一股脑地倒了出来,几粒灵气不再的仙丹,乌黑干瘪的山楂,还有一两张褪色的剪纸。顾西月捡起剪纸,纸片轻薄,被风一吹,又在她手中成了灰。
“太久了,都坏掉了。”她望着清平,茫茫然地说,桃花眼中氤氲着一层迷蒙水雾。
“坏了便坏了吧,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顾西月看着地上的小玩意,伸手想要去触碰,又怕它们又成了灰。
清平在她身旁蹲在,仔细看着这些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东西,叹气道:“前辈,这些都放置多久了?”
“一千多年了吧。”顾西月扁嘴,“居然会坏……”
清平很是无奈,一千多年过去,有什么东西是不会坏的呢?她见顾西月一脸懊恼,不由柔声道:“你喜欢的话,下次下山我给你去买。”
“我才不要你的。”
她笑了笑,伸手比划道:“现在人间有种小玩意,叫傀儡偶,原本是将木偶的手脚上绑好细线,人可以用线来操纵偶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