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医院
穆知绪不知道乔久那天遇到了什么事，乔久没有告诉他，他暂时也不打算问。
但这件事就像一跟刺，扎在他的心上，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睡不好，闭上眼就是乔久那空洞而黯淡的眼睛，像是灿烂过后有彻底熄灭的烟火。
但出乎意料的事，乔久的情况好像好多了。
他还是不怎么说话，但是每次吃饭的时候都不会可劲儿的往肚子里塞了，也会努力的去尝试着好好睡觉，去外面的小花园散散步，喝药打针的时候也特别配合医生。
一切好像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穆知绪却总是觉得有点不安心。
他轻轻推开乔久的病房门，只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头顶，房间里很近，他能听到从被子里面传来的粗重的呼吸声，估计是闷到了。
拉开被子，就看到乔久不□□详的睡颜。
可能是做了不怎么好的梦，眉头紧皱，嘴里还在笑声念叨着什么，穆知绪凑近了听，清清楚楚的听到李沉舟三个字。
他的动作一顿，愣了有半分钟左右，神情有些恍惚，像是想到了什么，然后若无其事的站直身子，走了出去。
乔久的确做了噩梦，梦里是李沉舟和那个漂亮男孩手拉手从他面前走过，他伸手去拉李沉舟的袖子，却只握到了一手的风，冷飕飕，空荡荡的，像是在他的手里，又像是在他的心里。
乔久皱眉，想哭，又哭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是他醒不过来，只能不断的重复这个梦境。
李沉舟拉着男孩从他面试走过，男孩掩饰不了的笑脸，李沉舟脸上的温柔。
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的在他面前上演。
仿佛有人拿着刀，在乔久的心上一刀又一刀的剜，你看到了吗?
看到骨头了吗?
乔久皱眉，发出小小的呜咽声，在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明显，但是没有一个人听到。
穆知绪在不远处的另外一个地方，看到披着外套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捂着心口大口大口的喘气，身边的人满脸担忧的冲到他身边，递过一杯热水。
穆知绪站在他身边：“好些了?”
“老样子，”那人没有回头，声音沉沉，却无端让人听出了一股虚弱的味道。
穆知绪嘴角轻抿：“你还打算那让个人在外面呆着吗?”
“待着又如何，”那人说：“你别忘了，我已经给了他资格去体验这段人生。”
穆知绪的目光落到眼前不远处的轮椅上，然后就是那精致又不显得小家子气的毯子上，他喉咙动了动，想开口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那人轻轻推动轮椅：“来，你来和我下盘棋。”
穆知绪轻轻点头，跟了过去。
那头乔久已经醒来，他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朝四周看了看，一个人也没有，圆脸小护士和穆知绪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整个房间空空荡荡的，乔久甚至能听到自己咳嗽的回声。
他在房间待了很久，都没有人进来，于是他慢吞吞的站起身子，推开病房的门走了出去。
可能是因为周围没有别人的缘故，乔久可以更加认真的观察周围的一切，他试着去想自己之前在这里是怎么度过的，头都快想破了却始终想不起来，这时有个穿着蓝色条纹的病人跑到乔久面前，手里捉着一只青色的虫子。
乔久也不知道那种虫子是什么种类，外面泛着显眼的绿色，那绿很浓郁，被捏在那个病人脏兮兮的手中，那个病人乔久认得，每次看到他他都蹲在树脚下捉虫子，所以不难想象他的手为什么这么脏，他把虫子往乔久面前送，也许是他手上的动作过于用力了，虫子被捏出了绿色的汁水来，和他指缝里的泥土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怪的颜色。
乔久皱了皱眉眉头，下意识的偏过了头。
那个男人却好像被乔久这样的动作激怒了，把虫子甩开伸出拳头来就要揍乔久。
说说话，他比乔久高大魁梧的多，乔久之前瘦脱了相，虽然在最近长回来一点，但效果并没有那么明显，现在的乔久站在这个喜欢虫子的壮汉面前，就跟只小鸡仔似的，下一秒就能被提起来。
周围的病人看到乔久他们的模样，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他们的方向，甚至还有些人开始起哄。
乔久看着那只拳头越来越近，然后在离他不到三厘米的地方停住了，实际上，乔久不知道自己的脸和他的拳头隔了多久，只是觉得很近，非常近了，他甚至能感受到凌冽的拳风。
半晌，没感觉面前的人有反应，他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男人一脸呆愣，连眼睛都没眨过，身边突然变得格外安静，乔久看向周围，发现那些围观群众也跟被施了定身术一样，默默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乔久：...
他面前的男人突然像回过神似的，朝乔久看了看，眼底一点茫然，表情也有些呆滞，过了几秒，他摇了摇头，瓮声瓮气的问乔久：“你在干什么?”
“啊——”乔久还没回答，他就突然尖叫起来，很难想象出来一个一米九的壮汉会发出这种声音，像个声音尖锐的少女。
别说，还有点甜。
乔久突然想起一句话——
网恋吗?我萝莉音。
他忘了是在哪儿看到这句话的了，不过想到这句话再看看面前花容失色的壮汉，他真的觉得好好笑。
那壮汉尖叫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好像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忘了，于是赶紧低下头去找自己扔掉的虫子，边找还边叫：“青青，青青——”
叫的是那么的情真意切，那么感人肺腑。
乔久吸了吸鼻子，正准备溜，突然被一个从他面前飞过去的影子镇住了。
那个影子是直接飞过去的...
虽然不是很高，不是很远，但的确是从乔久面前腾空越过去的，边飞边喊：“大王，微臣来助您——”
乔久：“...”
接着，又一个蓝色身影从乔久面前越过：“昏君，还不快快投降——”
他手里还拿着一片芭蕉叶，应该是充当武器的，直直的往壮汉身上拍去，壮汉正在低头找虫子，看都没看他一眼，眼看芭蕉叶就要碰到壮汉身上，周蔚一阵吸气声响起，乔久也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看着他们。
叶子落下的过程好像变成了慢动作，千钧一发之际，第一个飞出去的影子又飞身扑了过来，挡在了“大王”身后，为“大王”承担了来自芭蕉叶的所有伤害。
乔久松了一口气，随即唾弃自己，自己在瞎紧张个什么鬼啊。
壮汉“大王”回过头时，看到的就是他忠诚的臣子倒下的场景。
即将死去的臣子面色惨白，嘴角含笑：“大王——”
他声音里面蕴含着无数情绪，最终只化为一句：“您没事就好。”
“不要听那些老匹夫的胡言乱语，”将死的臣子看了一眼手持芭蕉叶呈呆滞状的“老匹夫”：“他们早就觊觎您的王位，所以千方百计的来欺骗您，阻挠您...您千万别听他们的，您做的很好，是最好的大王...是最值得跟随的大王...”
说着，他又看了眼乔久：“您也千万别被那些狐媚子骗了...”
狐媚子乔久：“...”
“大王...大...大王...”濒死的臣子抱着一脸茫然的大王的腿：“大王...让臣...让臣...让臣再叫您一声...”
那箱大王手里还捏着一只动来动去的虫子，呆呆的看着抱着自己腿的虚弱的臣子。
“大...大王...”
忠诚的臣子终于倒下，手还紧紧地抱着大王的小腿不放。
大王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什么一样，手里一个使劲，把虫子捏死了，乔久看着成了一团肉酱的虫子，心想这次是真的嗝屁了吧。
大王想跪下，但小腿还被死去的臣子抱着，没办法完成这么高难度的的动作，只好蹲下身子，抱着臣子哭，嘴里还念叨着什么，乔久仔细听，正好听到了他叫青青...
所以大王哭的到底是死去的臣子还是死去的虫子啊...
大王一哭，围观群众也忍不住哭了，稀稀拉拉的跪了一些人。
乔久甚至还听到有人在人群中喊：“大将军去世了——”声音带着哭腔。
乔久：...我去。
但出乎意料的，这句话一出，整个活动大厅的病人都跪下了，哭声在乔久的耳边充斥着。
乔久目瞪口呆。
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乔久抬起头，和穆知绪大眼瞪小眼，气氛别提有别尴尬了。
穆知绪领着乔久回了他的房间，一路上似笑非笑的眼神让乔久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但很快乔久就反应过来，自己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反正他本来就是个神经病，神经病什么都不做才不正常吧，这么想着，他就逐渐正常了起来。
照例是和穆知绪的聊天时间。
穆知绪对乔久的这种想法给予了强烈的批评和谴责，但乔久就是一脸漫不经心的模样。
穆知绪突然问了一句：“你想出去吗?”
乔久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摇了摇头。
摇完之后，他自己都愣了愣，刚刚穆知绪的话他根本没有思考过，也没想过给什么反应，可身体几乎是本能性的摇了摇头，等摇完头之后，乔久的脑袋才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
想出去吗?
自己就这么不想出去吗?
乔久抬头，看到穆知绪，此时的穆知绪在他眼里变得有些缥缈，他的目光有些涣散，意识也开始模糊，最后，他听到穆知绪的声音：“你一定会出去的。”
他的声音是那么肯定，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
“可是，我不想出去啊...”乔久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只能在心底默念：“我不想啊...”
我不想出去啊...
我只想待在这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