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医院

　　这个世界变得太快我有点接受不了。

　　特别是柯源知道那个坐轮椅的男人是李沉舟的老板之后。

　　他跟着李沉舟出了病房，回过头看到乔久坐在沙发里，对面是那个坐轮椅的男人，那个男人气质冷清，嘴角却带笑：“李迟。”

　　他说：“我叫李迟。”

　　乔久眼睛亮晶晶的：“我叫乔久。”

　　他像是没有注意到李沉舟有些斑白的头发和身下的轮椅，笑嘻嘻的和他讲话。

　　李沉舟在门外，听到乔久叽叽喳喳的声音，心里有些发堵。

　　乔久在这一天重新认识了他的爱人，他不叫李沉舟了，叫李迟。

　　不过这并不重要，乔久知道 ，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不管他的名字是否改变，不管他的面容是否改变，乔久都认出他来了。

　　李迟本来准备接乔久出院，带他到自己家住的 ，可是被乔久拒绝了。

　　不知道为什么，乔久下意识的不想离开这个地方。

　　不置可否，李迟对他很好，和他相处的时候自在的不得了，他曾经问过李迟还记不记得那些事情，但李迟否认了。

　　乔久想，或许那真的是自己的梦，他在梦里，度过了不一样的人生，遇到了自己爱的人，醒来之后发现什么都不剩，甚至还知道了自己是一个精神病。

　　不过没关系，他看着李迟，我找到他了。

　　乔久过了很长一段吃好睡好的日子，脸都红润了不少。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站在一条走廊上，走廊上有灯，但是灯好像坏了，一闪一闪的，偶尔还会发出“滋滋滋”的电流声，在这个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乔久顺着那条走廊走啊，走啊，不知道走了到底有多久，走廊还是那条走廊，两边的墙面也一点变化都没有，他好像走了很久，又好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嘎嘎嘎─”突然间，前面爆发出剧烈又尖锐的笑声。

　　是它，它又来了。乔久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他脑海里其实没有一个很清晰的认知，它来了，他它是谁?不过乔久很快就知道了答案，因为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尖锐刺耳，笑声像鸭子似的。

　　“你怎么还活着——”

　　这是它的第一句话，这句话让乔久想起了很久之前，他还在那个偏僻落后的小村子里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声音，把他困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冲着他嘶吼：“你怎么还不去死——”

　　“你怎么还不去死——”

　　“你怎么还活着——”

　　“你赶紧去死啊——”

　　同一个声音，不同的话语在乔久脑海里盘旋，一股脑的挤进去，涨的乔久头晕目眩，乔久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

　　周围都是一片黑暗，他不知道那个东西到底在哪儿，他甚至觉得那个东西就在他身边，在他身边的每一寸黑暗里，每一寸空气里，慢慢的爬上他的皮肤，钻进他的身体。

　　这么想着，乔久竟然真的觉得自己手臂上有些什么东西，他低头看了看，什么都没看到，是自己的错觉?

　　下一秒，乔久就被迎面飞驰而来的车撞倒了天上。

　　这车猝不及防，乔久被撞的飞了起来，又重重的砸到了地上，他甚至听到了自己骨骼断裂的声音，知道这时，他似乎还是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哪儿?为什么会有车?他睁大眼睛，里面都是困惑。

　　痛...很痛...乔久倒在地上，听到淙淙的声音，那是自己体内鲜血流出的声音。

　　接着，乔久觉得自己周围的一切突然变得颠簸起来，他想起身，却无能为力，只能无力的待在原地，一动不动，周围的黑暗包围了他，有什么东西砸在了他的头上，他看不清那是什么，只是大脑却越发的不清晰，额头上不断的有液体落下来，从眼皮上划过，乔久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一阵地动山摇，乔久失去了知觉。

　　但是她很快的醒了过来，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有什么重重的砸到了乔久的背上，那像是块菱角分明的石头，又像是一团炙热的火焰，裹挟着熊熊火焰砸进了乔久体内，然后瞬间炸开，乔久轻哼了一声，仿佛五脏六腑都被燃烧殆尽。

　　不同的疼痛在乔久身上同时发动，乔久几乎要痛的晕过去。

　　可能是因为之前那奇怪的火的原因，乔久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变得特别虚弱，不是那种因为疼痛而导致的无力，而是因为身体里器官变得衰弱了，他感觉到了，而且非常清晰。衰弱的器官带来的影响力是巨大的，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力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然后，他看到不远处有光亮起，光很微弱，但是接着这光，至少乔久能看清自己身边的情景了，他半阖着眼睛，看到自己身边蔓延了很远的血液，以及自己手上突然脱落下来的皮肤，他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凝固，但是手上的变化却还没有停止，他看到自己手臂上的皮肤慢慢脱落，先是一小块儿，后来范围逐渐变大，随之而来是自己手上的肉突然裂成了一块一块的，然后脱离了骨架。

　　痛到极致，也没有麻木，乔久就好像被分裂成了无数块，用火烧，用油炸，用针刺，用石头锤...痛苦有千种万种，但在这一刻却好像完完全全的用在了他身上。

　　失去知觉的前一秒，乔久看到了自己仅剩的骨架开始湮灭。

　　“乔久…”

　　“乔久...”

　　“乔久!”

　　乔久猛的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李迟抓着他的一只手，整个人俯到了病床旁边，但小腿还没有上床，而是跪在了地上，他的双腿软踏踏的，全身的力量都靠在床上的那两只支撑着，关键是乔久还在不断的挣扎，也就让他越发狼狈。

　　乔久盯着李迟，半天才回过神来，伸出手去扶他。

　　他看到他双腿无力的跪在地板上，而他的轮椅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和病床有些距离了。

　　乔久的手落到李迟手里，差点被李迟扯下床去。

　　此时此刻，乔久真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他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在一阵一阵的发软。

　　好在，穆知绪很快就进来了，看着两人狼狈的样子赶紧把李沉舟弄上了轮椅。

　　穆知绪抱着李沉舟，李沉舟面色淡淡，就好像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可乔久还是从他冷峻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他的不愉快，第一次，乔久觉得这么无力。

　　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乔久对之前的那个梦反而不怎么在意了。他又和李迟说了会儿话，然后才慢慢入睡。他本来是不打算睡这么早的，可之前经历的一切是在是太费心费力了，虽然那只是一个梦。几乎是一躺下，乔久就睡了过去。

　　他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还是一片黑暗，平静的让人心悸，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然后就是尖锐的划破夜空的笑声，以及，各种各样钻心的伤害与疼痛。

　　乔久又经历了那种疼痛。

　　他知道是做梦，但是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梦里的他疼得打滚，现实的他也好不到哪儿去。面色通红，额头上不断有汗往下滴，李迟满脸焦急，还带着怎么也掩饰不了的怒气，穆知绪和小护士动作利落的给乔久把针吊了起来。

　　直到几瓶水吊完，乔久才睁开眼睛，脸色早就恢复了正常，不发烧了，也不冒汗了，只是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衣角都能拧出水来。但乔久却好像并不在意，一动不动，呆呆的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迟叫了几声，他都没有听到。接着他伸出手碰了碰乔久，乔久缩瑟了一下，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

　　李沉舟沉默了一下。

　　然后凑过去温声安慰乔久，李沉的安慰要比穆知绪的靠谱很多，他只是放低声音和乔久说些其他的事情，乔久就能慢慢的安静起来，回过神来。

　　但李迟并不满足于这样，他和穆知绪谈了好几次，希望乔久能够彻底好起来。穆知绪和李迟讲了他曾经从乔久那里得到过的那些信息。系统，不同的世界，莫名其妙的任务...

　　穆知绪皱着眉，得出结论：“臆想症。”

　　臆想症，百度百科上是这么说的，大脑在一定范围内相对稳定的功能状态被破坏，导致认识、情感、意志行为等精神活动出现异常。

　　他们不知道，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乔久就在门外站着。

　　不久之前，李迟把乔久隔壁的房间包了下来，做了些小小的改造，然后就住了进去。

　　乔久听着他们说的话，内心没有一丝波动，渐渐地，他的意识变得有些模糊。

　　他又做梦了。

　　他真的非常害怕这个梦。

　　太痛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受下来这种痛苦的，还是这么多次，或许是现实生活中他比较娇气，所以即使过了那么多天，做了那么多次梦，他还是很痛，还是很难忍受。

　　但这次和往常不同，这次他好像变成了一个局外人，他静静的站在不远处，看这那个趴在地上的人，他一定很痛苦，从他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他是怎么忍受的呢，果然一直要忍受这种痛苦的话，那么——

　　尖锐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怎么不去死呢?”

　　对啊，乔久想，我为什么不去死呢。死了，就不会痛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