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赶尸
第二天早上顾方醒过来的时候唐清已经回来了，正在低着头和乔久说些什么，不同于昨日满脸的阴霾，今天的他笑容满面，就像是他们刚刚遇到的那几天。
见顾方醒来，他笑了笑：“醒了?那赶快收拾，待会儿出发了。”
李沉舟靠在树上，看样子已经醒了，不过还是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方见他没理自己，才收回视线，从包里掏出东西去洗漱。
他回来的时候乔久正站在尸体前面，顾方看过去，看到乔久检查了一下昨晚贴的符纸，又给其中两具尸体换了符。
少年很瘦弱，看起来就像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吹跑，帽子把他整个脸挡住了，但那种气势还是毫无掩饰的发散了出来。
前几天还不觉得，那个时候少年总是低着头，一点存在感都没有，身上也没有这么强的气势。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变了一个样子?
是从昨天晚上，他给他们扔来符的时候，又或者更早，只是那个时候他们没有发现罢了。
也不是变了一个样子，或者，他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那他为什么要隐藏?
顾方光是想着，心底就开始发寒。
他们离开了槐前，才渐渐有了阳光，阳光很大，照在人身上却冷冰冰的，乔久早就经历过，眼神一点波动都没有，唐清还是那副笑笑嘻嘻的模样，至于李沉舟，最近话变得很少。
顾方有些崩溃，他以前是从来不信这些东西的，可是这些天来的经历也做不得假，周围的人都很平静，唯独他…
顾方垂下头，懊恼的揉了揉头：“啧。”
前方的乔久脚步一顿。
唐清：“怎么了?”
乔久有些恍惚，脑海里像是闪过很多零碎的画面，不同的少年或是笑着或是面无表情：“啧。”
那些人是谁?
画面越来越多，闪现的也越来越快，到后来，乔久只能看到一个少年微微翘起的嘴角，听到他口中那句分辨不出语气的啧。
他站在原地，身子有些不稳，觉得大地都开始摇晃起来。
唐清见状吓了一跳：“乔久?”
乔久没回答他，被挡在帽子下的额头上渗满了汗水。
他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梦里的人的事他都无比熟悉，可是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经历着这梦里的一切，但要他说，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如梦一场。
乔久叹了一口气，睁开眼，唐清关切的看着他。
他思绪还未完全回笼，看到唐清这幅模样也没太注意，只是目光下意识的看向周围。
头昏昏沉沉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些什么，直到他看到了不远处的李沉舟。
乔久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他也看着乔久，身体的姿势有点僵硬，不知道朝这个方向看了多久。
李沉舟。
李沉舟。
乔久在心底念了这个名字两声，确定自己之前没有和他打过交道。
唐清：“你刚刚怎么了?”
乔久摇了摇头。
唐清关切的神情还浮现在眼前，乔久皱了皱眉，觉得事情越发奇怪了。
他和唐清的关系向来不怎么样，这一路走来，唐清的脾气虽说也收敛了很多，但要是说他多担心自己也不见得。
昨天他为自己出头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今天又如此关切的询问自己…
乔久啧了一声，随即就愣住了。
自己刚刚在干什么?
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看向李沉舟的方向，看到李沉舟倏然明亮的眼。
…
一晃一个礼拜又过去了。
天气一如往常，大大的太阳悬挂在空中，进入森林就是白雾笼罩，出了森林就是冷冰冰的阳光。
顾方在这样的情形下，精神越来越萎靡，要不是乔久早早给了他符防身，情况只会更糟糕。
李沉舟看起来也不怎么好，目光里带着倦意，看得出来不怎么轻松。
倒是唐清，实在是出乎乔久的意料，脚步轻快，神情轻松，像是没有受到一点儿影响。
他不记得青风观有这种东西。
时间一久，乔久倒还好，他戒子空间里种满了青冥树，总归是饿不着，但是另外三个人…
他最近注意观察了一下，唐清的食物像是还很充足，但是李沉舟和顾方就不一样了。
但是李沉舟他们没有说，乔久也就不问。
这些天来李沉舟不再像往日一样有事没事就往乔久身边凑，只不过视线一直没有移开，乔久向来对别人的目光没什么感觉，也就当做没有看到。
乔久还在想李沉舟他们的食物还能坚持多久，顾方已经过去和唐清套近乎了。
相比起乔久，唐清看起来的确好相处的多，更何况过了这么久，那天的事早就没人提起了，不知道是真的不在乎了，还是别的原因。
乔久没那个兴趣探寻。
唐清离乔久不远，他能很清楚的听到他们俩说的话。
“还有多久到槐前啊?”
唐清轻声笑了笑，像是无意识的又像是嘲笑：“我也不知道。”
顾方顿了顿：“你带了多少吃的?”
“怎么?没吃的了?”
顾方也实诚：“不多了。”
唐清低着头：“我的食物你们也不能吃。”
“嗯?”顾方回头看了乔久一眼：“不是吧?”
“真的。”唐清说：“你看我平常吃东西了吗?”
顾方想了想：“好像…还真没…”
“我吃的真和你们不一样。”
…
乔久歪着头，刚刚唐清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他撒了谎，他吃的东西和普通人应该没什么区别，那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食物不够吗?
或者是其他原因。
这些天来，他的确是没看到唐清吃东西，但他平时也不太注意这种事，何况他自己白天也不是经常吃东西，再加上唐清看起来也不像挨过饿的样子。
戒子空间虽然少，但也不至于独他一个。
他以前是不太想这些事的，管他什么阴谋阳谋，总归伤不了他，可自从上次做了那个梦之后，不知不觉的，他有些地方，就开始变了。
他没有刻意地去营造，这种行为，更像是一种习惯。
“嗤，”乔久听到顾方冷哼了一声，接着说：“还不知道这小子藏了多少东西呢。”
他是对着李沉舟说的。
李沉舟沉默了一会儿：“那也是别人的东西，我们省着点吃，够的。”
顾方：“...我就是看不惯他这个样子。”
“他什么样子也与你无关。”
“...好吧。”顾方说：“头儿，我们为什么非要跟着来啊?”
李沉舟没说话。
顾方：“头?”
乔久突然有点想笑，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偏了偏头，就看到李沉舟带着笑意的眼睛。
乔久一愣，对面的男人突然就起了身，走到了乔久身旁坐下。
被忽视的顾方：“...”
乔久疑惑的看着李沉舟，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
但出乎意料的，李沉舟只是静静地坐在他身边，什么也没有做。
到了晚上，乔久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好像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乔久不似常人，睡觉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但今天，他却意外的困。
身边的男人一动不动，明明隔得还有些距离，明明什么话也没有说，存在感却不容忽略。
但乔久就像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似的，慢慢睡了过去。
他是被顾方的叫喊声吵醒的，刚醒来他心里就是已经，不知道刚刚自己怎么就睡过去了，而且睡得这么沉。
他顺着声源望过去，看到顾方和唐清正争执着什么。
顾方愤愤：“你是不是有病啊!”
唐清低着头，什么都没说，只是周身的气息却很冷淡，他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乔久眯着眼才看清，那是一块腐肉，看样子已经放了很久，上面还能看到白色的蛆虫在蠕动。
乔久不怕这些东西，但也称不上喜欢。
顾方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眼，喋喋不休，乔久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什么逻辑。
乌鸦声响起，一阵风吹来，顾方打了个寒颤，突然住了嘴。
唐清这才抬起头，朝乔久的方向看了看，又收回了视线：“你说够了吗?”
他把手中的腐肉扔到地上：“我说过了，这是我捡的。”
“你捡他干什么?”
“丢掉啊。”唐清笑：“难不成我还把它留在这儿等乔久第二天起来心烦?”
“行，”顾方点头，又说：“那你趴在地上干什么?”
“摔了。”唐清的声音很冷淡。
“你说摔了我就信?”顾方愤愤：“那我还怀疑你有什么问题呢!”
“哦，”唐清说：“那你怀疑呗。”
不对劲。
乔久看着不远处争执的两人，心里浮现起这个念头。
顾方虽然性子豪放外向，但不至于这么没头脑，不会做这种死拽着唐清不放的事情。唐清也有问题，按他的性格，不至于解释这么多。
那边的对话还在继续。
唐清靠在树上，冷笑了一声：“那你别跟着我们了，回去啊。”
顾方也不甘示弱：“我们又不是跟着你。”
乔久没兴趣再听，回过头看到李沉舟的眼神，顿了顿：“最多三天。”
这是李沉舟第一次听到乔久讲话，声音冷清，还有点沙哑，他愣在原地，脑海里像是炸开了一朵烟花，半晌没回过神。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乔久已经又睡过去了。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凑近乔久，少年一张脸被遮的严严实实，他伸出手，去揭少年的帽子，李沉舟觉得自己心跳的厉害，手也在不停的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揭开了挡住少年眼睛的帽子。
乔久睁着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目光清澈，像是还没来得及沾染世俗，李沉舟能从里面清楚的看到自己，因为离的很近，只能看到自己。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了眼前这个人，这双眼。
他甚至连手都忘了收回来，目光怔怔。
乔久面上不显，放在身侧的手一翻，一张黄色符纸凭空出现在他手里，燃烧了起来，烟雾飘到李沉舟身后。
他眨了眨眼睛，缓缓开口：“你是谁。”
“李沉舟。”
“你来槐州来，是为了什么?”
李沉舟一愣。
乔久：“嗯?”
“追…凶手…”
“警察?”
烟雾陡然散去，乔久手一握，还没烧完的符纸瞬间消失。
李沉舟摇了摇头，目光由恍惚变得清醒。半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抬起头看向乔久。
那双眼睛像是一汪泉水，清澈见底，却冰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