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镜子
饭和菜的分量都很足，乔久吃的撑了，瘫在桌子上不愿意动。
方程也瘫在他身边，这家伙还没傻完，又踢了踢乔久：“你之前说的话什么意思?”
“啊?”乔久装傻：“什么?你说什么??”
“...”
乔久一脸真诚的看着他。
此时无声胜有声。
“算了，”方程说：“你呢?”
“我什么?”乔久一脸懵，接着就看到了一脸八卦的方程，懂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乔久可算明白气质这东西有多重要了，再俊的脸，也禁不起自己这么折腾啊，想起刚刚方程的那副样子，乔久就觉得辣眼睛。
方程：“...”
方程：“你这是什么表情???”
乔久：“没。”
方程：“我日!”
“对了，”方程说：“乔久。”
“嗯?”
“你谈对象了吗?”
“....没有。”
“我猜你也没有。”
乔久：“???”
“你放心啊，我没有小看你，”方程说：“我是根本没看得起你过。”
这话一说完，方程就迎接了乔久一个爱的无影脚：“找死呢你?!”
方程哈哈大笑。
他的笑很有感染力，笑着笑着，乔久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其实很喜欢这种场合，在从小生长的地方，身边陪着儿时的朋友，周围是早就刻进梦里的景色。这种情况好像只会出现在梦里。
但是他很喜欢。
非常喜欢。
方程接着问：“那李沉舟呢?”
“啊?”乔久还是很懵。
“他谈对象了吗?”
“没有啊。”乔久脱口而出。
“没有?”方程笑一声：“他告诉你了吗你就那么肯定?”
乔久一愣：“你说什么?”
方程看着乔久，四目相对，但是他没有说话。
“方程，”乔久吞了口口水，艰难开口：“你以前是不是和我说过一样的话?”
光线突然变得黯淡下来，乔久看到微弱光线中漂浮的灰尘，慢悠悠的在飞舞，又像是没有动，他看向方程身后，觉得那些家具好像旧了一点。
面前忽然出现了一面大镜子，乔久抬眸，看到了镜子里的情景。
背景是在医院，窗外是大片绿色，病床上坐着一个少年，他脸色苍白，嘴角虽然带着笑意，但是眉目间却布满了沉郁。
皮肤很白，在阳光的照耀下甚至显得有些透明。
这是个病人。
乔久怔怔的看着面前这个眉目精致的少年，心像被什么攥住，狠狠地扔到了冰水里，颤抖又冰冷。
“乔久?”
方程的声音响起，乔久猛地回过神来，深深吸了一口气。
眼前一片白色，乔久眨眨眼，又眨眨眼，半晌，面前的一切才清晰地显现出来。
他看到李沉舟和方程担忧的眼神。
“我怎么了?”他这么问。
“这话应该使我们问你吧?”方程说：“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说啊。”乔久回答，却意外地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嘶哑。他愣了几秒，才挤出一个笑容：“没事，”他说：“放心吧，我没事儿。”
说完，他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一阵冷风吹来，乔久感到额头上有些发冷，他伸手，摸到了一手汗。
他感到一阵无力，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一点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隐约看到了一朵紫色的花。
不远处有雪落在地上的声音，树枝被雪压得嘎吱作响，在这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明显，还有村子里偶尔会传来的笑声。
乔久掏出手机看了看，快十二点了。
快到放烟花的时候了。
他想了想，先给乔先生打了个电话，乔先生很快接了电话，乔久笑嘻嘻的：“爸生日...呸新年快乐!”
这是乔久十八年来第一次没有跟乔先生一起过年。
乔先生那头很安静：“新年快乐。”
乔久顿了一下：“爸你怎么了?”
“...嗯?”
“你感冒了吗?”乔久说：“你声音怎么有点哑?”
那头乔先生咳了咳：“可能吧。”
他说：“最近临川降温了。”
乔久哦哦了两声：“那你多穿点啊。”
“好，”乔先生说：“你也是，你一个人在那边...”
乔久耐心的听着乔先生絮絮叨叨，他发现他其实很爱听乔先生说这些，这很奇怪，明明以前他听着就烦的，有些事改变的悄无声息，仔细追寻起来，你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开始的。
冬天的夜格外寒冷，即使穿着厚厚的袄子也抵挡不住这寒气，乔久站在雪地里，低着头接电话，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无力的灯光从窗户里打出来，印出了乔久腿。
李沉舟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乔久的腿很长，也很直，站在那儿，挺拔又俊朗，雪落到他身上，像是抵着风雪的小白杨。
下雪了。
乔久感到鼻尖的微凉，慢慢的抬起头，就看到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来。
背后传来脚步声，乔久转过头，李沉舟一步一步的走过来。
乔久一瞬间红了眼眶。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明明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明明这是很常见的事，明明这是他的李沉舟。
可他却有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就好像，现在发生的这一切，都只是他做的一个梦。
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乔先生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李沉舟就在他的眼前。
一切都再普通不过，一切都是那么的，让人热泪盈眶。
乔久的脸隐在暗处，眼泪落了下来。
“砰—”的一声，远处有烟花炸开，随即是小孩们欢笑的声音，乔久看到一朵又一朵的烟花在充上天空，然后炸开，流光溢彩，衬着雪景，好看极了。
李沉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新年快乐。”
乔久没有头，他眨了眨眼睛：“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李沉舟。
新年快乐。
“喂，干嘛呢?”方程站在门口，手里抱着一箱子东西，冲着乔久他们喊：“过来，放烟花去!”
“好!”乔久笑。
他看着方程，背后是古旧的木门，手里的箱子也是熟悉的包装，一瞬间，乔久像是回到了很久之前，方程好像突然变成小小的他，那时候他才刚刚换牙，也是站在那个地方叫乔久：“我们去放烟花!”
乔久朝着方程的方向跑过去，脚步很快，像是在追逐着什么。
才跑了几步，就停下了，回头看着李沉舟：“走呀!”
语气里都是兴奋，眼里也闪烁着光芒。
他刚刚整个人暴露在光亮下，李沉舟一眼就看到了他发红的眼角。
“好。”李沉舟笑，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方程把那箱鞭炮放在了院子的角落里，乔久看了看，才发现种类还真的不少，冲天炮，摔炮，魔术弹，还有几把烟花棒...
乔久：“你买这个给谁放?”
“...”方程：“雨薇?”
乔久：“那你去把她叫过来!”
方程：“....”
乔久踢了他一脚：“她会放才有鬼了。”
乔久是记得的，方雨薇从来不碰这些东西，原因未知。
他自己拿了一把冲天炮，把烟花棒全部塞到了方程手里：“你自己买的自己解决啊。”
“你手里拿的也是我买的啊...”
乔久不理他，点了火，伴随着巨大的声响，手里陡然一轻。
方程走到乔久身边，看着天空：“行啊你，飞得够远啊...”
乔久朝他眨眨眼，满是得意。
李沉舟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眼里充满了笑意。
方程把手里的烟花棒放在一边，也拿了几个冲天炮，和乔久比谁放的非得更远。
乔久一边吐槽方程幼稚一边在心里吐槽自己幼稚，但手里动作却不停，放了一个又一个。
“方程。”
过了一会儿，乔久听到人叫方程的名字。
他轻轻踢了方程一脚：“是不是有人叫你?”
“嗯?”方程玩的不亦乐乎，转过身看乔久：“你说什么?”
放烟花的人越来越多，天空都变了颜色，乔久的声音被压了下去，方程没有听到，他疑惑的看着乔久：“你刚刚说什么?”
乔久回头，扯着嗓子：“刚刚有人叫你!”
话音刚落，他的目光就直直的对上了李沉舟的。
李沉舟站在他们身后，肩膀上已经堆了一层厚厚的雪，不知道已经站在这儿多久了。
眼底有明明灭灭的光。
带着乔久看不懂的情绪。
乔久看着他，有些怔愣，然后看到李沉舟缓缓的露出一个笑容。
长得好看的，怎么样都好看，李沉舟也是。
乔久看着他的笑容，仿佛看到了绿草抽芽，积雪融化。
于是乔久也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乔久哥哥新年好。”
乔久回头，看到穿的毛茸茸的方雨薇：“新年好。”
说着又看向站在她身边的顾青宴：“青年好。”
顾青宴眉目舒缓，但还是面无表情，乔久啧了啧，还是李沉舟好。
这么想着，他又回头冲李沉舟笑了笑。
雪越来越大，慢悠悠地落到几人的身上，带着寒意，又像是带着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