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二颗狗头

　　章子墨看着宋初的脸, 也觉得怜惜和不忍, 但他现在非常坚定，也清楚地知道，怜惜和爱是不一样的。

　　“小初，之前一段时间, 我知道你一直心里很痛苦, 所以我没有提, 但现在, 我们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了。”章子墨眼神非常坚定，根本不给宋初插嘴的机会，快速地说, “虽然对你很抱歉，但我想，这些年来, 我一直都搞错了，我以为我对你的感情是爱，但现在才发觉不是的。我们已经错了很多年了，但好在现在纠正这一切还不晚。小初, 你很聪明，这段时间你应该也感觉到了。”

　　宋初脸色惨白, 眼泪根本控制不住地就流了下来。

　　章子墨并没有像是以往一样, 因为宋初的眼泪就慌忙妥协，而是坚定地继续说：“其实之前我就想通了，因为我知道阿姨离开后你肯定很难过, 于是一直忍着没有说，现在看你好些了……”

　　“不行！”宋初突然尖叫打断了章子墨的话，崩溃地大吼道，“你说过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你说过的！”

　　章子墨的脸上露出了有些难堪的表情，接着说：“真的非常抱歉，说那些话的时候，我也是认真的，可那时候的我并不成熟，而道现在我现在才发现，我对你的感情不是爱情，我只是想……纠正这个错误。”

　　宋初快要气疯了，他用力抓住了章子墨的胳膊，双眼血红地看着他，用破碎的嗓音说：“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上我哥哥了？”

　　章子墨低头，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宋初感觉自己双手无力，慢慢松开了章子墨，他缓缓地后退，身体不停地晃悠。

　　章子墨没再看他，怕自己再心软，快速地提起手里的东西，说：“这次的拍摄应该会时间比较长，我中途应该很少回家，你如果喜欢的话，也可以在这里住久一些，如果你什么时候要走，把钥匙放在桌上就可以。”

　　宋初根本不敢相信这么绝情的话是这个从来就对他无比温柔迁就的章子墨嘴里说出来的，他整个人都僵住了，眼泪无声地往下淌。

　　章子墨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转头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顿住，非常歉疚地说：“小初，真的对不起，我到现在才明白我的感情。因为我的错误，让我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变成了这样，罪魁祸首是我，错全部都在我……我知道我伤害你了，但我没办法做到继续骗你，更没办法继续骗自己，如果再这样下去，会伤你更深。所以……你要怨我就怨我吧，这些都是我应该承受的。”

　　而后，脚步声响起，章子墨真的就那么走了，宋初就像是雕塑一样在原地僵硬了很久，直到章子墨的脚步声完全消失，他才猛然回过神，疯狂地朝着楼下跑去。

　　可他还是去的晚了，他到楼下的时候，看到的是章子墨的车消失在转角的画面。

　　他颓然地跌坐在地，捂着脸无声地哭泣。

　　但这次，依然没有人来安慰他，将他从眼前的泥潭之中拉出去。

　　*

　　与宋云永父子二人的狼狈不同，洛元青这一个月可以说是过得充实而忙碌。

　　天利科技的知识产权案一审结束，洛元青和天利科技的律师团在庭审之中大放异彩，赢得非常漂亮。不过对方当然还不肯认输，当庭提出上述，所以这个案子还没结束。

　　时辰为律师团们办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结束的时候也已经是凌晨了，没有开车的洛元青，再次得到了时老板的专车相送的优待。

　　半道上，时辰在专注地开车，洛元青则在偷瞄时辰的侧脸，在狭小的车厢里，时辰身上的荷尔蒙有如实质，简直让人窒息。

　　洛元青一直没办法控制心里疯狂的悸动，只能不停对999瞎扯来缓解自己的不适。一会儿说回去就要把时辰拐上床交流友谊，一会儿又说不行自己不能对不起现实世界的十个小男友。

　　999一直懒得搭理洛元青，直到到了公寓楼下，999才对洛元青道：“宿主，章子墨来了，前方二十米处。嗯，他已经看到时辰的车了。”

　　洛元青正当心情纠结，渣男送上门来给他锤，他立刻就情绪饱满了起来，忍不住活动了自己的手腕。

　　时辰刚停了车，转过头来看着洛元青的动作，说：“怎么？”

　　“没什么。”洛元青对时辰笑了笑，说，“时总，今天又麻烦了你一次。”

　　时辰摇头，认真地说：“不是麻烦。”

　　洛元青没有说话，心里却想，真的是麻烦，因为你是个非常趁手的铁锤，很适合用来锤渣男的狗头。

　　洛元青十分抱歉，但是还是决心麻烦时辰。

　　接着，洛元青再次对时辰微笑。

　　这个笑和以前那些标准而浮于表面的职业性微笑不同，洛元青的眼神里分明带了些不易察觉的柔情，像是情不自禁流露出来的。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时辰还是非常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一时间有些怔，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洛元青已经下了车。

　　而后，时辰也迅速地回神下车，快步走到洛元青的面前，双眼定定地看着洛元青。

　　洛元青182的个头已经算很高了，但时辰还比他高出了五公分，他还要仰头才能直视时辰的眼睛。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着光，全神贯注地将洛元青装在他的目光里。

　　时辰很少这样看洛元青，因为从他们认识开始，洛元青就在对他强调自己的专业性，他的言语和行动都在非常明确地表示，在他们的工作关系结束之前，他并不想和时辰有什么进一步的发展。

　　于是时辰也十分克制，偶尔会对洛元青发出一些微不足道的撩拨，在引起洛元青反感之前，他又会及时收手。

　　这是第一次，洛元青没控制好自己的情感。

　　时辰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于是飞快地跟着下了车。

　　二人对视一眼，正要说点什么的时候，章子墨的声音突兀地传了出来。

　　“洛元青！”

　　洛元青和时辰同时回头，看到了在寒风里冻了许久的章子墨。他的头发上都结了一层霜，显然他在这里傻等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洛元青露出惊诧的神情，看着他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章子墨心酸不已，也在问自己，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

　　因为他今天也从新闻上看到了洛元青作为天利代表律师，赢得了这场诉讼的胜利。他想，洛元青终于忙完了，他想和洛元青谈谈。

　　在等着洛元青的时候，他已经打了无数次的腹稿。他想感谢洛元青介绍他认识于总，让他有了一个可以展示自己才华的机会。更想向洛元青说一声对不起，为自己愚蠢地伤害洛元青多年而道歉。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想告诉洛元青，他已经和宋初分手了。而且，他在为了洛元青而努力，为了洛元青成为一个成熟优秀的人，能够配得上洛元青。

　　可在看到洛元青和时辰对望的那一眼，他准备好的所有话，都突然蒸发。

　　他总归还没有成为那个成熟优秀的男人，依然是暴躁冲动愚蠢，脑子里只有将时辰那张道貌岸然的脸撕碎的念头。

　　他那么想，于是就那么做了，咬紧牙关一拳头就朝着时辰的脸招呼了过来。

　　时辰漠然地看着章子墨的动作，轻轻抓住洛元青的手腕，将人给护在了自己的身后，摆出了戒备的姿势，就像是立刻是要反击。

　　可谁都没有想到，就在章子墨的拳头到了时辰的面前时，他却突然收回了自己的手，没有任何防卫，嘴角还带上了一点笑。

　　章子墨很快反应了过来时辰的意图，但现在收回手已经来不及了，他的拳头转准确无误地砸在了时辰的脸上。

　　一声沉闷的声响之后，洛元青和章子墨都愣住了。

　　时辰依然是那副天塌下来他都不肯多说话的矜贵表情，他用舌头顶了顶被拳头砸到的地方，似笑非笑地看着章子墨。

　　仿佛他不是被人砸了一拳头，而是被蚊子咬了一口。

　　章子墨简直被自己被打了还要难受，立刻暴躁地骂道：“操！你他妈装什么装！你还手！”

　　时辰一言不发，看着章子墨的表情就像是看着一个傻子。章子墨慌了，急忙对着他身后的洛元青道：“这个傻逼是故意不躲开的！他就是想装可怜！元青，我只是……”

　　“你闭嘴。”洛元青厉声打断了章子墨，绕开时辰上前一步，一把推在了章子墨的胸口，狠狠地将他推了一个踉跄。

　　章子墨方才的火气陡然灭了，他捂着自己的心口，满脸都是受伤，委屈得就像是只被抛弃的狗，既不甘又愤怒地道：“那个傻逼就是故意的！他就是……”

　　“章子墨！”洛元青面露愠色，突然打断了章子墨，开口道，“你到底什么毛病！”

　　章子墨满腹的委屈，气得死死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洛元青做出一副压制怒意的表情，道：“你滚回去。”

　　章子墨不肯走，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嗫嚅道：“我只是……想和你谈谈。”

　　“不谈，你这段时间的纠缠，已经够让人恶心了。”洛元青冷漠开口，“你不是一直就想结束我们之间的关系吗？现在结束了，你倒是开始发疯了，你不是想要告诉我，这个时候你才突然感觉你对我有感情了？”

　　章子墨的确是怀着一颗真心来的，但现在在洛元青嘲讽的语气里，他满脸涨得通红，就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要怎么说自己对洛元青的感情？当年人喜欢他的时候，他不知道珍惜，现在人好不容易想通了打算开始新生活了，他又像是个傻逼一样凑上来，死皮赖脸要和人和好。

　　他自己都觉得不要脸。

　　于是他只能低着头，继续听洛元青说：“我已经清醒了，希望你也早点清醒过来。结束就是结束，永远没有回头。”

　　这句话就像是把刀似的插进了章子墨的心口，顿时痛得他都快麻木了，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只能僵硬地看着洛元青。

　　而后，洛元青转身就要去挽时辰的胳膊，章子墨看到这样的景象，只觉得心里慌，他伸手想要拦住洛元青，但他这一伸手，彻底让洛元青的忍耐到了极限，洛元青转身，毫无征兆地朝着章子墨的脸用力砸了一拳头下去。

　　章子墨毫无防备，结结实实地挨下了这一下。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半边脸都僵住了。

　　可他还是不愿意放手，因为他心里有种感觉，只要自己今天放手了，就会彻底失去洛元青。

　　洛元青僵了片刻，转头对时辰说了句“你退后”，而后猛然就朝着章子墨又挥来了一拳，章子墨依然结结实实地挨下了这一拳。洛元青一步上前抓着而他的衣领把他压在了汽车引擎盖上，像是揍孙子似的，一拳又一拳地赏给章子墨。

　　章子墨都被打懵了，他其实不是不能还手，但他哪里敢还手？在他看来，洛元青还会为了他动气，或许是心里还有他。如果洛元青打了他，能消气，能再回到他的身边，他也愿意挨打。

　　可他不知道洛元青脑子里想着的是原主被车撞死时血淋淋的尸体，是原主多年来心里的苦涩，于是心里只有愤怒。

　　凛冽的拳头毫不留情地朝着章子墨的脸上招呼，粗重的喘息和沉闷地击打声交织在一起，让这两个人看上去都像是疯子一样。

　　或许是情绪太激动，几拳下去洛元青就没了力气，章子墨咬牙挨了揍，红着眼眶看还抓着他衣领的洛元青。

　　洛元青大口地喘着气，眼里全是血丝。

　　章子墨有些委屈地说：“你消气了吗？”

　　说着章子墨就用手指去勾洛元青的袖口，但手刚刚抬起来，安静很久的时辰突然就上前，抓住了洛元青的手腕，轻轻将他拉到自己的伸手，说：“保安来了。”

　　章子墨最终还是没能勾到他的袖口，只觉得心中怅然，失落像是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洛元青没有回头看他，情绪一时没能平复下来，而章子墨全神贯注地看着他，也缓不过来。

　　于是保安来了就任由时辰那张嘴颠倒黑白，把被揍成翻盖王八似的章子墨说成了加害者。

　　保安愣了愣，但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优先保护本小区住户的权益，客客气气地请章子墨离开。

　　章子墨根本听不见这些人在乱七八糟地说什么，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洛元青，忍过了几乎要令他整个人麻木的痛，他又缓缓地说了一句：“你消气了吗？”

　　洛元青不答，也不肯看他，转身拉着时辰的胳膊就往自己的公寓楼上走。原本洛元青只是想锤几下章子墨就收手，谁知道后来的情绪没控制住，事情给闹大了，他不得不将时辰给带回家，避免更大的冲突。

　　章子墨一阵心慌，急忙就要上前，保安们怕他们再起冲突，立刻就拦住了他。章子墨简直都要疯了，顿时就骂起脏话，神经病似的要挣脱这群保安。保安们见状更加不敢让他走了，一边喊着“先生冷静”，一边拼命拦住他。

　　偏偏这个时候，时辰还回过头来，冲着他轻轻微笑了一下。

　　这个明显带着挑衅味道的笑容，让章子墨感觉到了难以估量的挫败和愤怒。他心口剧痛，就像是刚才洛元青不是对着他的脸打了一通，而是将他的心脏给挖走了一样，让他的胸口出现了一个大洞，冷风都朝着那里面灌，又痛又冷。

　　可洛元青都不在乎，明明受伤是他啊，洛元青为什么要关心那个假惺惺的时辰呢？他都被洛元青打成这样了，洛元青为什么不心疼他呢？

　　以前的洛元青，明明最舍不得他受伤的。

　　章子墨委屈得要命，脸上凉悠悠地，不知道是洛元青给他砸的伤口还是他哭了，总之不停地往下淌。

　　“洛元青！”章子墨酸涩地开口，朝着洛元青的背影喊道，“你说过你喜欢我的！”

　　洛元青身体僵了僵，抓起时辰的手走得更快。

　　保安们反应过来这是两个男的为了一个男的争风吃醋的狗血剧情，立刻互相交换眼神——这更不能放开啊！否则闹出人命来怎么办啊！

　　于是章子墨就像是重刑犯似的被一群保安给擒拿住，眼睁睁地看着洛元青和时辰走远。

　　他看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背影，无助地重复道：“你说过你喜欢我的！”

　　依然没有回音。

　　章子墨固执地再次喊道：“你说过你喜欢我的！”

　　声音越来越苦涩，最后已完全破音。

　　可他仍旧没有停下，一次次地重复这句话，直到那个人的身影完全看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的主要内容是→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