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二颗狗头

　　洛元青头很快接了起来, 有些懒懒地说：“喂, 哪位？”

　　宋初忍住哭泣，咬牙切齿地说：“哥哥，你装什么装？没多久不见，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洛元青笑了笑, 温和地说：“小初啊, 你现在不怕我了啊？以前不是每次和我说话, 都显得特别怯懦可怜吗？”

　　宋初怔了一怔, 又开始发抖。

　　其实现在他比以前更怕洛元青，但痛苦已经超过了恐惧，他感觉自己半只脚已经踏入泥潭里了, 他要死也要拉着洛元青垫背。

　　于是宋初假装强硬地道：“你不要岔开话题，我找你是说正事。”

　　“哦。”洛元青语带嘲讽，慢慢地说, “那你说。”

　　宋初咬牙道：“你是不是应该尽对爸爸的赡养义务！你别想跑，你凭什么不给爸爸拿钱了？”

　　洛元青故意欠欠地说：“你不要给我说钱的事情，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百二十万巨款, 请问你打算怎么还？”

　　宋初气得浑身发抖，好半天才捋好自己的舌头, 说：“你要是……要是……不给, 我就去告你，赡养费本来就是你应该……”

　　“哈。你没有对宋云永的赡养义务吗？”洛元青短促地笑了一声，接着说, “还有，你确定要和我打官司？我到时候反告宋云永没有尽对我的抚养义务，你们怕是会赔得底裤都当掉。”

　　洛元青其实是在吓唬宋初，毕竟诉讼时效都过了，他现在告宋云永法院也不会受理。但宋初不懂，他只觉得宋初感觉自己被那对彪悍父母打肿的脸又在隐隐作痛，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了，只是满心都是仇恨，希望现在天上掉下来一块陨石把洛元青砸死。

　　可洛元青那张能气死人的嘴还在继续说：“如果真的受不了宋云永，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他现在花钱这么狠，除了给他的小女友用以外，我觉得他最近应该是开始和他的小女友一起吸毒了。你可以盯着他，如果发现他真的吸毒立刻举报，这是你摆脱他的机会。”

　　听完这话，宋初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又愤怒地尖声道：“我不是你那种冷血无情的人！”

　　洛元青大笑几声，说：“这个时候还这么圣母小白莲啊？随你好了，反正包庇他是害他，也是害你自己。我言尽于此，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这句话，洛元青就挂断了电话。

　　之后宋初和疯了一样不停地继续播电话 ，洛元青不知道今天他犯了大错被暴打了一顿，还以为他又和章子墨吵架了所以发疯，便让999将他的号码暂时屏蔽，继续认真工作。

　　过几天洛元青将要作为天利科技的律师代表，在就此专利侵权案的新闻发布会上发言，这几天要好好准备，自然没空管这对狗血偶像剧小情侣的戏。

　　于是宋初就那么可怜兮兮的一个人待了好几天之后，从浑身伤痛的噩梦之中醒来，一打开手机，就看到了新闻推送——天利科技新闻发布会直播。

　　宋初像是自虐一样打开了直播，画面里立刻出现了洛元青的脸。

　　他穿着剪裁精良的西装，头发用发胶固定地一丝不苟，从金丝眼镜到手表袖口都在闪着精英的光。他轻轻推了推眼镜，用一种专业到冷酷的语调回答记者的问题。所有的人都看着他，他一发言就有持续不断的掌声，他就是整个画面的中心。

　　宋初的心态彻底崩了，他尖叫一声，猛地将手机给扔了出去，洛元青冷冽的声音从现实世界消失了，却在他的脑海之中不停地回荡。他抱着自己的腿，将脸埋在臂弯之中哭了很久，想起了章子墨。

　　从前他难过的时候，都是章子墨在陪着他，他现在真的想听听章子墨的声音，哪怕章子墨给他说一个字，他都能感到无比的安慰。

　　他小心翼翼地将手机给捡起来，咬牙给章子墨拨了过去，但电话响了几声之后，又被挂断了。

　　宋初自讨没趣地再拨了好几次，依然被挂断。

　　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凉了，绝望像是化成了实质一样压在他的肩膀上。

　　章子墨对他好的时候，能好得要命，什么都围着他转，他掉一颗眼泪都要急半天。而现在绝情起来，连一个电话都不肯接。

　　他其实一直都有一种感觉，章子墨对他只是宠，只是怜惜，和喜欢小猫小狗，喜欢一款游戏差不多，这根本不是爱。但洛元青对章子墨来说是特别的，他只会因为洛元青而愤怒暴躁，只会和洛元青这样疯狂地纠缠不休。

　　他一直都在怀疑这件事，而现在，他终于证实了，得到了他最害怕得到的答案。

　　但即使是这样，他也不能放开章子墨，章子墨是他在泥潭之中的唯一救赎，要是失去了章子墨，他真的会活不下去。

　　现在章子墨没有在这个家里，这个家就冷清地可怕，他不想再待下去，于是打算回到他从小长大的家里寻找一些安慰。

　　好在宋云永已经搬去和他的小女友同居了，不会回家。

　　宋初从未想过，有一天连回到自己的家都要偷偷摸摸。他心里满是酸楚，但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到家之后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再等着他。

　　他家的房门大开着，一群装修工人正在打砸，将原本属于他的记忆当做垃圾一堆一堆地往外搬。

　　宋初脑子“轰”的一声，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而后宋初听到两个人在对话。

　　“先生，您这房子买的很值啊，才三百多万就买到了。”

　　“应该是前房主急着用钱吧，赶紧就办理了过户手续。这不立刻就找你们来装修了吗？就怕他后悔。哈哈，这次真的很值。”

　　“是啊，这房子按照市价至少得要六百万吧，您的运气也太好了。”

　　宋初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两个人，脑子里闯进一个念头：宋云永将他们的家卖掉了！难怪，这两天宋云永一直没有骚扰他。

　　宋初突然想起几个月之前，洛元青在咖啡厅里对他说，把房子卖掉，他当时不肯，可现在……房子还是卖掉了，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发疯的宋云永卖掉了！

　　宋初差点晕了过去，他想冲过去抓住那帮装修工人的胳膊让他们停下，但他冲到门口看到他熟悉的家变得面目全非之后，他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两行最没有用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门口的新房主和装修工人被这突然窜出来的人吓了一跳，在看到他一脸幽怨地大哭以后，又惊诧莫名。

　　宋初清晰地在那几人的眼里看到了一个信息——这人精神状态有问题。

　　那眼神太过于伤人，宋初感觉自己的脸都丢尽了，他茫然地站在原地，羞耻地接受着这些目光的审视。他的脚步没有办法再往前，也是用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扭头就跑。

　　知道跑到没有人地方，他才终于停下，把自己没用的眼泪都忍住，手脚哆嗦地给宋云永打电话。

　　而这一次，是宋云永不肯接他的电话。

　　宋初眼前一片模糊，他真的感觉自己的天塌了。

　　*

　　新闻发布会之后洛元青休息了几天，时不时脑子里就“嘀”的一声提醒，系统点数增长，有时候是几千，有时候是一万，也就一个月的工夫，洛元青账户快要满十万了。

　　不知道这些点数是因为章子墨试图挽回他而获得的，还是因为宋初处处碰壁获得的。洛元青没去管，只等开心数点数就完事。

　　集满八万点数的时候，系统开启了二级商城，洛元青财大气粗地躺在沙发上刷新商场，突然发现高价物品栏里有一个“全新身体”这个商品。

　　洛元青问999这个商品是什么，999回答道：“十万点数，足够制造一具全新的身体，自选身高体重年龄等等。宿主在任务结束以后，可以用这具身体留在这个位面，不用占用他人。”

　　听完干999的叙述，洛元青久久没能回过神来，他盯着那个界面一直出神，很久之后，999出声打断了他：“宿主，你是想留在这个世界吗？”

　　洛元青立刻否认：“没有。”

　　999记录了“是”，而后继续问：“是因为时辰吗？”

　　洛元青音调拔高道：“都说了我没有想过要留下！”

　　999再次记录“是”，接着又道：“宿主，在这次任务完成之后，你肯定能攒够十万点数的。我根据宿主的身体数据和行为逻辑进行分析，我认为你可能已经对时辰产生了感情。其实购买一具新的身体留下，对你来说是最优选择。首先你不用占据原主的身体而有负罪感，其次脱离原主你也可以更明确自己是否真的对时辰有所动心，最后，时辰如果能喜欢真实的你……”

　　洛元青焦躁又羞恼地打断：“你说完了没？”

　　显然没有说完，但999很识相地闭嘴，听着洛元青无理取闹地人身攻击：“你这个小系统，根本不懂什么叫做爱，你自己找不到男朋友，就嫉妒我有十八个十八厘米的男朋友是吧？我才不听你的，我根本不会买这个！”

　　999冷声道：“哦，是吗？那你一直盯着这个界面干什么？”

　　洛元青暴躁道：“我没盯着！你这个糟老头子胡说八道。”

　　999跟着暴躁：“按照你们人类年龄的算法，我才五岁！还是个宝宝！你才是糟老头子吧，没准现实世界都秃头了！”

　　洛元青慌忙摸了把脑袋上浓密的头发，感觉很慌，并且疯狂仇视999。

　　就在这二人吵架的时候，时辰的电话就拨了过来，他们暂时休战，但彼此不搭理。

　　时辰请洛元青去公司谈了些诉讼的事，结束的时间刚好卡着饭点，时辰又自然地请洛元青一块儿去吃饭，就他们俩人。

　　洛元青略犹豫还是去了，到了餐厅才发现，时辰应该挺早就做了准备，居然包了场，偌大的法餐厅除了工作人员，只有他们两人在。

　　再反应不过来，洛元青就是傻子了，点餐之后，洛元青便开口问道：“时总，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也不算很特别。”时辰微笑道，“是我的生日。”

　　洛元青一下有点楞，看着这装点得清雅却浪漫的餐厅，好半天才说：“抱歉，我都不知道，也没给时总准备什么。”

　　时辰认真地注视着洛元青，说，“不用准备什么，上次你过生日的那天，我也不知道。”

　　洛元青微微皱眉，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时辰又将音调降低，用比平日柔软许多的声音，说：“元青，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今天可以暂时放下工作，和我做一天纯粹的朋友。”

　　他长长的睫毛微垂，半掩住莹亮的眸子，好看得不像话，洛元青心脏不停收紧，哪能说得出拒绝的话来。

　　于是时辰的嘴角轻轻上扬，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洛元青这才开始恢复自然的神态，对时辰道：“时总，你今天过生日，不和家里人一起吗？”

　　问出这话洛元青才反应过来不该说，他知道时辰父母早逝，而时氏内部斗得非常厉害，为了那庞大的家业，兄弟姐妹全都都闹得很僵，他已经没有一个可以一起度过特别日子的亲人了。

　　洛元青想找补什么，但时辰已经轻描淡写地开口说：“他们忙。再说我更想和你一起。”

　　洛元青心里一软，看了眼时辰又快速低头，喝了一口杯里的饮料，发现又是香橙草莓果茶。

　　正在洛元青恍神的时候，时辰又再次开口了，他难得带着非常轻松愉快的语调，说：“元青，我想向你讨个礼物。”

　　洛元青立刻笑起来，道：“没问题，时总想要什么，开口就是了，我一定尽力满足。”

　　时辰指了指餐厅大堂正在弹钢琴的姑娘，道：“那天，在校友会的晚宴上，你弹了一首曲子，我很喜欢，一直想再听一次。”

　　洛元青没有想到，时辰的要求居然是这个。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心里那种痒痒麻麻的感觉。

　　洛元青又继续发愣，时辰便接着问：“可以吗？”

　　洛元青再次推了推眼镜，说：“可以。”

　　说完洛元青就起身，走到钢琴前，将正在演奏的姑娘请下台休息，自己落座在钢琴前。

　　黑白分明的钢琴琴键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洛元青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才抬起手按下了第一个琴键。

　　那些熟悉的旋律不断从洛元青的指尖飞出，洛元青一边弹着，一边望向在台下看着他的男人，那目光之中的温柔没有任何掩饰，就像是春日里暖暖的风，将他全身都包裹了起来。

　　洛元青又回过头，想将注意力锁定在琴键上，但真的很难。他晕晕乎乎地继续弹奏，一直怀疑自己弹错了。但其实这首初恋情歌的暧昧和犹豫很符合他现在的心境，弹得尤其好。

　　当最后一个音结束，洛元青久久无法平静。他只侧头看了一眼时辰的目光，就感觉快要被那柔情给溺毙，他的心脏在狂跳，自己都无法控制。

　　999主动结束冷战，但又是戳洛元青的肺管子：“宿主，你的情绪很激动。”

　　洛元青没有回答，心念一动，根本不知道怎么搞得，又调出了系统商城，点开了那个“全新身体”的购买页面。

　　但他慌忙又关掉，并威胁999道：“你什么都没有看见，否则我投诉你虐待宿主！”

　　“……”999：“你开心就好。”

　　时辰很体贴地给了洛元青时间来缓解情绪，等洛元青恢复了镇定，他才开始鼓掌，而后又满脸真诚地说：“曲子写得很美，演奏也很美。”

　　洛元青镇定了，态度自然地微笑，说：“谢谢，是原曲作者写得好。”

　　二人回到了用餐的位置，像是普通朋友一样，愉快地聊着无聊的新闻，没有谈工作，却也依然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看上去他们都很坦然。

　　这是个非常温馨、非常愉快的夜晚。直到夜色渐深，他们互相道别，洛元青都没有在时辰的面前表现出任何不妥。

　　但其实洛元青的双手轻颤了很久，这种轻颤，一直到他回家以后才好。

　　躺在浴缸里的时候，洛元青又盯了系统商城很久，但一直没有下手买那个“全新身体”，只是花了些零头分给999的能量，让他稍微看这些老渣男宋云永，防止他发疯闹事。

　　洛元青记得，在原主的上一世，宋云永就是差不多这个时候来他事务所闹事要钱，并且伤到了事务所的小姑娘的。

　　盯了几天之后，999给了反馈，老渣男还是闹事了，但倒霉的对象不是洛元青，而是宋初。

　　这时候洛元青才知道上一次宋初在幼儿园犯错烫伤了一个孩子，被停工了一个月，前两天才刚回到幼儿园继续工作。

　　而宋云永跑到幼儿园去闹，这是因为这父子二人彻底撕破了脸。

　　宋云永贱价将他们家的房子卖了，宋初作为房子的产权人之一不知情，于是请了律师要告宋云永，想拿回属于自己的部分。

　　接着宋云永就到了幼儿园去大闹，好不容易恢复工作的宋初，这次直接被开除了。这从前和睦的父子儿子，互相指责谩骂，直到双双被拎去了派出所冷静。

　　从派出所出来，他们也互相没有搭理，等着打官司。

　　洛元青了解完事情的经过，真的是目瞪口呆。

　　他从一开始的评价就没有错，什么都不做，这一家人都能自己把自己给作死。

　　“这结果我是喜闻乐见的。”洛元青拍着自己的胸口，说，“哥们儿，不管他们了吧？”

　　没有人什么阻碍，但心里的一点点不忍还是很难忽略过去，洛元青摇摇头，轻声说：“你啊，还是太善良了。但以后，要在保护好自己的情况下再选择善良，知道吗？”

　　洛元青的话刚说完，宋初的电话就拨了过来。可以想象他现在应该很痛苦，非得要将这份痛苦转嫁给洛元青一些，他才能安心。

　　于是洛元青接了电话。

　　宋初浑身发抖，但还装作冷静从容，阴沉沉地叫了洛元青一声：“哥哥。”

　　洛元青语调平静，道：“哦，是你啊。”

　　宋初轻轻喘着气，说：“别假惺惺的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号码。”

　　“有事说事。”洛元青冷声道，“没空陪你演偶像剧。”

　　宋初沉默片刻，像是哽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半晌才咬牙道：“你难不成还真的打算不管爸爸了！你知道他现在有多过分吗！”

　　洛元青听这话的意思，宋初确实是没有正事要说，只是自己心里不痛快就故意来找洛元青的茬。洛元青也懒得和他废话，用小白莲专用的圣母语调道：“不管爸爸做了什么，你都应该原谅他，因为他是你的爸爸，他给了你生命啊！”

　　猝不及防被自己说过的话怼了，宋初当时就呆住，洛元青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深深的吸气声，在对方开口之前，迅速挂断电话，发出爆笑。

　　就算是没看到宋初的表情，洛元青也能想象出宋初那欲哭无泪的倒霉相，顿时喜气洋洋。

　　笑够了之后，洛元青又摸了摸下巴，对999说：“宋云永现在这么疯，房子都卖了，肯定是在吸毒，你看着点，发现直接就举报。”

　　999应声，两天之后给洛元青汇报，宋云永果然和他的小女友在出租屋里吸毒，但他正准备举报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人举报了。现在宋云永人已经被拎去了公安局，沈雁因为是第二次发现吸毒被抓，已经送入了戒毒所强制戒毒。而宋云永是第一次被抓，于是被处以十五日行政拘留。

　　洛元青一惊，道：“举报的是热心的朝阳群众吗？难不成这个间谍组织都发展到了这个世界里？”

　　999道：“不是的，是宋初。在房子被卖掉以后，宋初意识到了宋云永的无可救药，于是听取了你的建议，偷偷盯着宋云永和他的小女友。”

　　洛元青有些乐了，说：“还是当不下去小白莲了啊。”

　　999应声道，“谁摊上这么个渣爹，都得失心疯。不过，宿主，你最近是不是在工作和锤宋初上太用心了，章子墨才是你的目标人物啊。”

　　洛元青拍了拍脑门，说：“对哦，我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个人。唔……我想想……对了，你帮我看着点章子墨吧，他从剧组回来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就行，我们最后锤他一次，给他致命一击！”

　　作者有话要说：

　　他是你爸爸啊，他给了你生命啊【do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