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美人如花隔云端

  此时不过刚到辰时,舞袖楼还没有开门,公子小姐们也还没起身,楼里冷清的很。佩儿小心翼翼地端着手里的药,准备给她服侍的凌波姑娘送去。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这话放在凌波主仆身上一点也不假。和凌波一样,佩儿年纪虽小,但却十分听话懂事,不该自己管的,从不敢多说一言,不该知道的,也从来不去探究。

  但最近有一件事,她却不能再视而不见了。佩儿感觉姑娘她变了,但具体是怎么回事佩儿却说不清,姑娘明明还是那个姑娘,但内里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对她也不亲近了。再加上昨日凌波的胡言乱语,佩儿更是怀疑自家姑娘是中邪了。

  想到这,佩儿忽然感到一股寒气,连白日的热气都好像消散了不少。但佩儿又想,即使有邪物估计它的道行也不深,否则怎么被太子打两下就卧床不起了呢。于是佩儿又放下心来,小步向凌波房里去,只不过她嘴里还是小声念叨着诸邪辟易之类的话。

  佩儿进屋的时候,凌波正脸朝里趴在床上,她后背都被打烂了,不敢碰到伤口,只能用这种不舒服的姿势缩在床上,对比之前的明媚娇艳,显得有些凄凉。

  不管之前有着怎样的怀疑,这一刻看到凌波的惨状佩儿还是心疼不已,她抹着眼泪道:“姑娘,喝药了,凉了药效就不好了。”不同于之前姚衣受伤,凌波这是得罪了太子,红妈妈把她当扫把星一样,不要说药材补品供应,不把她们赶出去就不错了。凌波这几天吃的药,还是佩儿卖了些以前的首饰凑的。

  看着凌波毫无反应的样子,佩儿以为她是睡着了,就准备先将她叫醒。但没想到的是,佩儿端着碗走到床边将被子拉下来后,竟见到一张毫无生气的脸,凌波面色发青,瞳孔放大,一双秋水般的眼眸已经变得浑浊了。佩儿惊呼一声,药碗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她颤抖着手反复探了凌波的鼻息几次后,才不得不承认人已经去了。

  佩儿怔住好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大哭道:“妈妈,姑娘她死了!”

  灼颜躺在床上,将坠着魂瓶的链子像催眠似的在眼前晃来晃去,昨晚趁着夜色他已经把凌波身体里的魂魄收了,看样子不过是个爱幻想的小女孩,希望经过此事她能成熟起来。

  经过这几天,灼颜已将舞袖楼探查了一遍,确定这里已经没有其他穿越者了。不过青楼之中三教九流聚集,能探听到许多情报,在他得到别的任务目标的消息前,先待在这里也不错。

  皇宫之外,一群轿夫和车夫正在等候,此时已近正午,按理该到下早朝的时刻了,但宫门口却是无一人走出,能在大臣家当车夫的也不是普通下人,个个见多识广,此时都不禁为自家大人担心起来。

  太和殿内,圣元帝面沉如水,但在盏茶功夫前,他的心情还十分不错。本来众人也都以为这一次的早朝又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各位官员先汇报些不痛不痒的事,然后再恭维皇上一会儿,说些吏治清明,有尧舜之风之类的话。不过这也不算是假,毕竟这几年大安风调雨顺,边疆安定,而皇上虽然因为年老而日见多疑,但也没出过什么大错。

  但就在太监按惯例喊出“有本启奏无本退朝”,而众位大臣也准备山呼万岁时却变故陡生。御史大夫陈芳突然道:“皇上,臣有本奏。”

  “陈爱卿,有何事现在才说?”

  “臣拖延再三不曾开口,只因兹事体大,臣心中难以决断,但天理昭昭,若臣因畏惧奸臣权势而与其同流合污,岂非枉读这么多年的圣贤书。”说完陈芳呈上奏折。

  看完奏折,圣元帝本来不以为意的神情渐渐被严肃取代,最后甚至变得铁青,他深深地看了高嵩一眼,怀疑的种子已经在心里种下。“陈芳,你奏折中说的事可有证据?”

  陈芳忽然跪倒在地,神情激愤道:“臣之言句句属实,声声泣血,皇天后土实所共鉴。颖川知府蔡修与臣本是同乡,他乃是圣元二十三年进士,为官至今克己奉公爱民如子,只因得罪了吏部尚书高嵩至今不能升迁,不仅如此,高嵩以公谋私,把持文选考功二司,在官员任免上一手遮天,祸乱朝纲,臣身带有大安大小官员共二十一人的联名血书,请皇上为了江山社稷,严惩奸臣。”说着陈芳又拿出血书呈给司礼太监。

  看过血书,圣元帝不再存疑,许是疑人偷斧,现在他看高嵩再也没有以往的顺眼,而是觉得其面目可憎了。太和殿外骄阳似火,但圣元帝的脸色却冷的像三九天的寒冰,不带有一丝温情的色彩。他环视了一眼阶下跪倒的一群臣子,再也压抑不住怒火,冷声喝道:“高嵩,你可知罪!”说着半点不留情面的将一本奏折扔到吏部尚书高嵩面前。

  高嵩跪在地上,膝行两步将奏折捡了起来,哆哆嗦嗦看完后,已经是满头的冷汗。这些年来他一直身居高位,又擅于揣度帝王心思,说实话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但他现在却根本没有心情去保持什么朝廷大员的风范。高嵩有预感,此次将是自己为官这些年来所经历的最大危机,若是渡不过,恐怕是欲为民而不能了。

  刚才这一本小小的奏折里,竟揭露了他卖官鬻爵、排除异己、结党营私等大大小小数十桩罪责,而且桩桩件件皆有人证。高嵩暗自心惊,这些事确实大半都是他做的,就算不是他亲自动手,估计也和他脱不了干系,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他当初将账本和往来信件都已经销毁,只凭对方一面之词,只要他咬死不承认,皇上还不会治他的罪。

  这样想着,高嵩强自镇定道:“皇上,臣冤枉,臣这些年掌管官员升迁评定,虽自觉问心无愧,但恐怕还是难免得罪人,若只凭对方的一面之词,臣实在难以心服口服。”

  看着圣元帝面露犹疑,陈芳心里着急,若是今日让高嵩凭借三言两语蒙混过关,那今后这朝堂恐怕再没有自己立锥之地了。他在圣元帝开口前就赶紧接上,“如果高大人真的认为清者自清,那可敢让人到你府上搜查一番?”

  “这,老夫行的正坐的端,有什么不敢的。”放心放心,所有证据都不在了,高嵩在心里安慰自己道。

  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在众人如坐针毡中过去了,看着搜查的锦衣卫呈上的那本封面写着《世说新语》的蓝皮书籍,高嵩终于忍不住颓丧的跌坐在地上。他瞪着眼睛还对此不敢置信,怎么回事,账本怎么还在,当年明明已经被那场大火焚尽了才对,那么大的火,他还命人加了几桶桐油,连骨头都能烧化了,怎么可能烧不掉几页纸?除非,当年他根本没把账本带在身上。

  罪证俱全,再加上高嵩这副心虚至极的模样,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往日权倾朝野的高尚书这是要倒台了,平时巴结他的众位官员,现在都很不得退出一射之地,生怕被他牵连了。

  高嵩此时面色灰败,好像老了十岁,他环视四周,看着众人躲闪的目光不禁心生绝望,难道天真的要亡他。但就在高嵩看到韩萍时,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就算账本没毁也不可能在自己府上,而这几天有机会将它放在自己家中的只有韩萍一人。

  想到这些,高嵩忍不住破口大骂道:“韩萍,老夫待你不薄,你为何要陷害我?”

  听着高嵩的指控,韩萍面露沉痛之色,跪地向皇上哀声道:“高大人平日确实经常提携微臣,微臣也从没想到他竟会做出此等事,微臣不辨是非,竟与奸臣为伍,此后也无颜面继续留在朝堂,请皇上允许微臣辞官回乡。”

  “不知者不罪,此事与你无关。来人,将高嵩压入大牢听候发落。”

  夜晚刑部大牢内,高嵩辗转难眠,他平日养尊处优惯了,现在换到这潮湿破旧的牢房里怎么能舒服,加上心中郁结,自然是难以入睡。

  又翻过身,看着牢房壁上燃着的一豆烛火,高嵩思考着自身的处境,他在朝堂经营多年,树大根深岂是轻易能拔出的,等到皇上气消了让他出去,他就能再聚人脉。不过一点小错,只要皇上愿意帮他压下,他就还是吏部尚书。高嵩知道,皇上还需要自己,满朝文武没有人比他更懂皇上的心思,等到皇上想要人吹捧时,自己的机会就来了,何况宫里还有如妃娘娘替他说情。

  就在高嵩思索退路时,他突然听到了一阵细碎的响声。壁上的灯火更暗了,似乎随时都会熄灭,哗啦啦的锁链撞击声好像从地狱传来,然后是哒哒哒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正踩在他的心跳上。

  高嵩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之后高嵩只听这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自己的牢门口不动了。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门口站着两个浑身被黑色斗篷遮住的人影。

  “你们是谁,是人是鬼?”高嵩问道。

  这时其中一个黑衣人轻笑一声,听声音像是个年轻的男子。他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看来你也知道自己坏事做尽,怕遭报应。实话告诉你,我们虽是人,但你很快就要变成鬼了,在下今日,就是专程来送你上路的。”

第23章 美人如花隔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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