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廖冉仍是没回他，这让连萧有点儿心急。
操！这小子跑哪去了！
吃晚饭的时候，连萧几乎是强压着心里的不爽坐下的。
他老妈也感觉得到这父子俩之间不对劲的气压，于是位置稍稍做了调整，没让连萧坐在他爸边上，也没让两人对着坐。
饭局的气氛一度非常尴尬，他爸几乎是憋着假笑跟老贺同志说话，当几杯白酒入了喉之后，气氛才稍稍有所缓解。
“连萧，”他爸突然发话，“你敬贺叔叔一杯。”
“哦。”
原本闷头吃饭的连萧放下碗，给自己的白酒杯满上，然后站起身子：“贺叔叔，我敬您一杯。”
“哎哎，坐下坐下，”老贺起身把连萧扶下，“不用太客气。”
两人喝完之后，连萧又敬了莹莹妈妈一杯。
莹莹看到对方家孩子先敬了，自己也倒了一点儿酒，要敬连萧父母。
他爸赶忙阻拦：“莹莹啊，你喝果汁就成，不用勉强喝白酒。”
“没事的连叔叔，偶尔喝点对身体也好。”
莹莹的表现让连萧爸妈赞不绝口，桌上一直在夸，弄得连萧特别尴尬。
您两这架势，是不是恨不得明天就让我把人家娶过门啊？
操！
连萧全程很应付，莹莹父母问他话的时候，他只是绷着假笑回答几句，绝对不会主动说话。
憋着气吃了不到一碗饭，他起身说道：“你们慢慢吃，我吃饱了，先回屋了。”
他爸见他要走，说了一句：“吃饱了就坐着，急什么？”
连萧没有坐下，坚持要走：“不了，坐这儿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嘭的一声！
他爸一巴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整间屋子的空气顿时凝固，他吼了一声：“我让你坐下！”
连萧身子僵住了，他第一次见到他爸发那么大的火。
他妈愣了一下，赶紧圆场：“小萧，大伙儿都还在吃着饭呢，吃饱了坐着陪大家聊一会儿天，啊？”
莹莹妈妈也说：“小萧，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啊？”
连萧摇了摇头不说话。
连萧和他爸对视着，他爸满眼的怒火，脸上的皱纹都拧一块去了。
老贺连忙劝话：“我说老连啊，让你喝慢点吧，你喝那么急，把孩子都吓着了。”
他爸憋出一个笑容，跟老贺嘀咕了几句。
他老妈赶紧拉了拉连萧的手，让他坐下来。
连萧没办法，只好叹着气坐回椅子上。
他老妈的表情很复杂，盯着他看的时候，眼皮都跳了，小声对他说道：“今晚别使性子，什么话都等人家回去了再说。”
连萧坐椅子上傻愣着，也没人叫他喝酒了。
两边家长慢慢地又聊开了，气氛稍稍好了起来。
这时他手机响了一下，连萧一看，是廖冉回复的微信。
廖冉简单的回了一个字：“哦。”
连萧看着这个字，情绪又上头了，他噼里啪啦地回了一段：“哦？怎么只有一个字？是不是觉得相亲很好玩？还有你今天干嘛去了？打电话关机，发微信不回，你他妈死哪去了？”
过了好几分钟，廖冉才回他：“我有事。”
“什么事？”
“没什么。”
“操！”
连萧咬了咬牙：“告诉我！”
廖冉没再回话。
连萧盯着时间看，一分一秒的等着，廖冉那兔崽子就是不回他话！
这时他爸跟老贺聊着：“当时让他学金融，就是觉得深圳怎么也算半个金融中心了，不去上海的话，回来也不错。不过没想到啊，金融这行不好干，就想着吧，让他考进局里头，还是有点儿对口的岗位的。”
老贺：“没事，这些小孩聪明，先上岗，再学习，我们不也这么过来的么！”
老爸：“是啊，一眨眼我们也到了这个年龄了，啥都不盼，就盼着孩子们早点毕业有个稳定工作，先成家再立业。”
两人呵呵笑着，又碰了一杯。
两个当妈的也聊着。
他老妈：“莹莹学的什么专业？也是今年毕业吧？”
莹莹妈：“莹莹学的文秘，也是今年毕业，他爸啊也想她考进局里头，女孩子嘛，在局里头工作也不会太累了。”
他老妈：“对啊，还能顾家！真好了，这两孩子都是同一年毕业，要是能同一批考进局里那就更好了！”
莹莹妈：“你说的是啊，工作一稳定，我们这些当妈的就踏实了。”
他老妈：“然后等着带带孙子！”
说到这儿，这两位大妈呵呵哈哈地笑个不停。
连萧听着这些话，越听越烦躁，廖冉那边，又不回话，他整个人跟个气球似的，越来越鼓，临近爆|炸的点了。
终于忍不住，他嚯的又起身，转身想出去透个气，然后再给廖冉打一个电话，问个明白。
他爸其实也一直在憋着这口气，看到他又站起来，就差没把手里拿着的酒瓶直接砸他脑袋上去了。
他爸冷冷地问道：“你又要去哪？”
他回到：“去打个电话。”
“在这里不能打？”
“这里不方便。”
他爸呼出来的气都快能结冰了：“有什么不方便的？不方便你就别打，换个时间打！”
“不行，”连萧的回答也很冷，“我现在就要打。”
“反了你了！”他爸又吼了一声。
“老连！你干嘛呢！”他老妈喊了一声，“不就打个电话吗？至于吗你！”
他爸这时呼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他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我说一句还不行了？”
然后指着连萧的脸，大声骂道：“这小子打今天老贺一家子进来到现在，就没给过几个好脸，谁欠了他什么似的！”
连萧吐了声鼻息：“你们没欠我什么，我也没欠谁什么，你们想聊什么，随意，但我真不奉陪了。”
他这话一出，他爸两眼珠子瞪得就要飞到他脸上来了。
连萧这时转了转手指上的尾戒：“还有忘了告诉你们，我有喜欢的人了，喜欢得不行，我会喜欢一辈子，是个男的，他叫廖冉，我现在就是要给他打电话去的，你们不用费心了。”
说完他转身朝门口走去。
他爸和他妈当场脸都绿了。
而莹莹一家人，面面相觑的，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当他走到门口，准备蹲下身子穿鞋时，他爸突然抓起酒瓶，朝他这边砸了过来。
“老连！”
他老妈尖叫了一声，就看到那酒瓶直接砸到了他的背上，然后摔到地上，啪的一声，碎了一地，特别刺耳。
“你今晚要是敢出去，就别再回来了！”他爸大吼一声。
连萧起了身，没有要转身回头的意思。
“滚出去！当我没生过你！”
连萧不敢回头，也顾不得背上被砸的那一下是有多撕心裂肺，他拎着鞋打开门，嘭的一声关上。
他光着脚朝着楼下走下去，然后越走越快，几乎是往下跳着跑的，差点儿扭到脚踝。
他趔趄了几下，扶住扶手，跑进了漆黑又寒冷的夜色当中。
连萧找到一个没有光没有人的地方，坐到了地上。
他背靠着墙，头往上仰，喉咙滚烫，他想喊，但又喊不出声，他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夜里的风有点儿黏，吹到连萧的脸上，那股冷意用手撩都撩不掉。
他坐了一会儿，把鞋穿上，然后走出了院子。
街上没什么人，大年初一的，很多商店都关门放假回去过年了，他走了一段距离，才发现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还好手机可以支付，身上一毛钱现金都没有的他买了一包烟，一个打火机和一瓶江小白，一个人蹲在路边抽着烟，抿着酒，跟个流浪汉差不多。
他出门前没吃什么饭，喝了几口酒，肚子里烧得厉害，他觉得胃都开始跟他闹脾气，烦疼了。
他站起来折回便利店里，拿了一个面包，去结账时，收银员小姑娘看着他一脸低落的样子，特意微笑了一下，跟他拜个年：“您扫一下这个二维码，随机能领到我们店的红包喔！”
“好的，谢谢。”
他以为自己不会笑了，嘴巴微微咧开后，发现自己还是会笑的。
他一扫，得了0.52元。
走出便利店，他继续蹲在路边啃面包，用白酒配着喝，但干得要死，很难吃，吃进喉咙里跟吞了水泥似的。
原本想打电话给廖冉的，现在他不敢打了。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在电话里发飙，两人隔得那么远，要是廖冉生气了，或是哭了，他没法第一时间安慰和道歉。
廖冉知道他被相亲，一定是不高兴了。
可不高兴了，为何不表达出来？
说自己有事，什么事，为何不告诉他？
连萧脑子乱成一锅粥，想什么都短路。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他拿起一看，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喂，连萧吗？我是贺莹莹。”
连萧接起后，顿了一下，他没有理由对莹莹有任何情绪：“哦，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你现在在哪？”莹莹问，“你别担心，只有我一个人，你妈妈让我把你的背包带给你。”
连萧报了地址，不一会儿，莹莹带着他的背包走了过来。
她说：“你妈妈让我来找你的，嗯，她觉得你暂时还是不要急着回家，过几天再看看情况吧。”
“谢谢，”连萧看着淡淡微笑的莹莹，心里有点儿过意不去，“今晚……”
莹莹又笑：“没事的，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是这种情况，我也挺无语的，不过这件事情你不用担心，回家后我跟我爸妈说说，让他们不要对外传。”
“谢谢你。”
连萧很真诚地道了一句谢。
很晚了，连萧作为男生，必须要确保女生的安全，他送着莹莹回到大院里，看着她坐上了自家的车后，才转身离开。
身后的那个自己的家，他没有勇气回去了。
连萧很丧，特别丧。
他不知道今天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做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事，自己一点儿头绪也理不出来。
他低着头，沿着墙走着，江小白在他肚子里烧起来的那股热乎劲已经随风飘散了。
直到他看到脚前方有个影子，有一双跟他一样的登山鞋。
他惊的抬起头，看到廖冉双手插着兜，站在他的眼前。
“你……你怎么来了？”连萧一脸难以置信。
“你买好回来的机票后，我也买了今天的机票。”
廖冉脸上挂着路灯暖暖的橙色的光，灯光把他高挑的身材投影在冰冷的地面上，拖出颀长的一道身影。
他说：“我想跟你一起过年。”
“我也想。”
连萧脱口而出，随着他的话一起出来的，还有他眼角压抑了很久的泪水，除了那次在兰姐面前，他这是第二次在别人面前哭得如此自我和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