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于幺原叫于诗婉, 一个十分温柔婉转的名字，在于家排最末, 在793依旧排最末, 她是小幺妹。

　　于幺刚来部队的时候, 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公举，迷彩服挂拉在身上，也挂出了一种特有的时尚感, 楚渊拿着剪刀咔嚓一声，将小公主的长发葬送，于幺当即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那是楚渊打得最狼狈的一仗, 手下得有轻重, 又要给新来的小丫头一点教训, 不能太轻，也不能过重, 愣是先把楚渊给折腾出一身臭汗来。

　　于幺有一切公主病女生有的毛病，偏偏身手好, 头脑好，老爹是个兵痞子, 磨得全家上下没一个渣，于幺是于家最会偷懒的祸害。

　　楚渊还记得那一仗打下来，于幺捧着一水的心往自己的面前凑, 愣是跪在了她的身手下, 殊不知楚渊回去疼得直嚎，楚锋还没好气地往她身上的淤青处戳了两把。

　　她那娇滴滴的毛病时不时就会冒出个尖儿来, 直到遇上楚渊被楚将军拎回去教训，楚锋接手793中队，于幺顿时安安分分地收起了自己的一身逆鳞，看楚三哥的眼睛里能冒出桃心。

　　等楚渊再回来时，她这队里的小幺妹就已经老实得她心颤了。

　　她年纪虽小，但并非不懂事，每次出任务她都知道将自己的做得完善才算好，否则一队的性命，也许就在某个不起眼的失误当中。

　　危机爆发的时候，于幺眼看着方志被咬后迅速感染，最后将爪牙伸向了自己的战友。战斗结束她偎在装甲车后沉默不语，虽不是第一次失去战友，但是唯一一次并肩做战的战友将刀尖冲向了自己人。楚渊递给她一杯水，于幺抬起泛红的眼皮，又极快地将目光收了回去。

　　“如果有一天我也变成方志那样了，”

　　她抬起眼来，撇了撇嘴，想笑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老大你就给我一枪，就……偷偷地给，让我有准备的话我还怕疼。”

　　楚渊突然睁开了眼睛，于幺冲着爆炸的方向冲过去，炮火撕裂着她的骨头，她的皮肉，她的神经，她的器官，她做足了赴死的全数准备，死亡来的那一刻。

　　她疼不疼。

　　楚渊猛喘了一口气，强劲的气流猛地撞击过来，她忍着全身被碾碎的巨大压力，就地一滚，想要往这注定的结局上补上一笔，然而无论做什么都是于事无补。

　　就在楚渊往前冲的那一刹那，四周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先是微弱的响动，紧接着好似千军万马。

　　“进来！”

　　楚渊一把将最靠近自己的聂方远拉进去，接着又往前冲了两步，抱住了被强劲气流冲得往下坠的于幺，一跃而起稳稳揽在怀里，随后转身。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听惯了她命令的793部队成员迅速地向着楚渊的方向撤离，而林惊蛰却顺着声音来的方向转过了头去。

　　卧槽，简直就是鼠瘟过境！

　　楚渊上前一步，机枪扫射，最靠前的几只白鼠被掀翻在地不能动弹，她趁势用半抱着于幺的手推了林惊蛰一把，一个踉跄将林惊蛰推进了军械库内，一把关上了被炸得破破烂烂的门。

　　“上生化车！”

　　楚渊的令刚下完，其余几人全都冲向了临近的两辆生化车，楚渊和林惊蛰落在最后，越往后跑越是发现唯二的两辆生化车被刑海和聂方远各开了一辆，然而对于浩浩荡荡的老鼠来说，简直不在话下。

　　楚渊往后跑，林惊蛰举枪就扫，为楚渊护着后方。

　　楚渊头皮发麻，全身都木了，直到忽闪而过的一物，楚渊眼睛一亮：“卧槽，这里居然还有这玩意！”

　　说罢她抱着于幺迅速往五九式中型坦克上一越，胳膊一挥拉起了林惊蛰。原本还在担心楚渊的刑海一见楚渊找着了归宿，一颗心也总算跟着落了地。

　　“老子给你们开头阵，直接碾过去，惊蛰为你们扫清四周，你们仨迅速拿武器，越多越好。”

　　楚渊的声音已经稳了下来，时局容不得她为于幺多感叹，也来不及多想，唯一让她冲锋向前的，只有活下去，带着活着的兄弟，也带着离去的生魂。

　　她和林惊蛰配合良好，在前开路，身后的人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扫荡。

　　“为什么连老鼠也有？”

　　“跟猩猩一样，用来做实验。”

　　林惊蛰的话里不带丝毫的情感，却听得楚渊一抖。

　　“这是军区，要老鼠来做什么实验？”

　　楚渊接着问，“这特么要是去了研究所，还不成灾了？我们就不是打丧尸了，直接打怪兽升级做奥特曼啊！”

　　林惊蛰跟看智障一样看了眼死亡来临还特么不忘叨逼的主，默默咽下了话，只为几人做着清理。

　　“所以那里，可能会有更多。”

　　“更多什么？”

　　林惊蛰吗？

　　楚渊后面的话没有问出来，林惊蛰也没有回答她前头的疑问。这碾薯片的清脆声声声入耳，刑海将最后一打突击步打包送上了生化车后，直接冲着楚渊打了个手势。

　　林惊蛰将枪收了回来，一入舱便开始了换枪换匣。

　　“从军械库后门出去，出去后三点钟方向直接向着直升飞机场走，这边不能久留，我在前头开路，跟上，立马离开B军区。”

　　楚渊话一落，中型坦克直接视一切如无物，霸道蛮横地一一碾过，将所有的一切都压在了轮下，成为齑粉。坦克开路，生化车跟在身后，楚渊冲破了军械库的门，一路压着这些有毒生物，直接碾出了一条道路。

　　刚偷到直升机的毕长安手忙脚乱地将所有人都安全地带进了机舱，紧接着就是霸气的中型坦克压了出来，后面跟着两辆如野兽一般的生化车，更可怕的是生化车后面，跳得异常欢乐的，还有一群脱缰的老鼠。

　　“卧槽！这特么是去偷了实验室吧！”

　　他迅速上机，一溜烟将所有人带到了半空，接着就接到了楚渊的指示：“回撤，找到楚锋，直接前去支援。”

　　毕长安二话不说，就按着楚渊的指示给了明确的路线，一路向着楚锋的方向进军。

　　“这军区也真是绝，连坦克都有，再多来几辆，咱们一人一辆直接碾着走多棒。”

　　毕长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而这一路上却没有人接他的话，整个队里都蔓着一种可怕的沉默，这种沉默就像是死亡来临前的那把镰刀，架在了所有人的脖子上，不能呼吸，惊觉可怖。

　　毕长安愣了一瞬，突然眼睛一红，闭了嘴。

　　很长时间的沉默之后，直到这一路都平顺，所有的活死人、鼠、怪物都成了胎下死尸，毕长安才哽着声音问：“谁走了。”

　　半晌后刑海才接过：“是幺。”

　　又是长久的沉默。

　　这一晚上的兵荒马乱就在这沉默之中走至了尾声，破晓时楚渊眯了眯眼睛，看着天边那一点白，雾蒙蒙的，像是裹缠上了一层纱。这层纱氤氲着红，缠缠绕绕地挂在了楚渊的眼眶里，她的眼里充满着一片血红，于诗婉，是她失去的第三个战友。

　　危机爆发，那些在背地里偷偷做着某些不为人知的勾当的宵小，该死！

　　楚渊一路碾上前，按着毕长安给的路线，在往B军区的路中遇上了楚锋，楚锋的整个队被尸潮包在了中央，他成了饺子馅儿，机枪突出的火力如滚水中的一小层浪，突完了，这一层波就掀下去了。而尸潮却在前赴后继地往前推，滚成了起伏不断的巨浪，沸煮着他们这一锅鲜美可口的饺子。

　　楚渊的怒气正好没处撒，坦克对准，算准了距离，在楚锋的外围直接轰了两炮。

　　“轰——”

　　“轰——轰——”

　　炮火炸起碎石，炸起尸块，炸起了千层血，万层肉，直接给楚锋炸了一片渣肉下来，她速度不减，巨轮滚滚，冷眼将活死人压在轮底，噗嗤从脑袋里溅出血水脑浆。

　　她眉头一挑，冲着更多的活死人潮碾过去。

　　泥、血、肉、石头、水泥全都混在了一起，都搅拌机过境似地，她将这血腥的一幕煮成了带血泪的盛宴，她是浴血之中的操刀者，每一刀下去，剜心剜肝，只为她身边安静躺着，面容模糊的于幺 。

　　“操，什么玩意，这东西你都拿得到？”

　　待一切尘埃落定，楚锋冲着对面的楚渊嚎了一嗓子。

　　哪知道远远而望时，他居然看到楚渊红了眼睛。

　　入伍以来，楚渊再也没哭过，别说哭过了，除了杀红眼，她眼里早没了泪水，干涸得如同一块坏田。

　　他突然心头一颤，只是当年觉得太平，家里才让楚渊入了队，结果呢，一朝尸潮，还不如两个哥哥安全。也许如今的小叔，怕也后悔让楚渊进了793.“三哥！”

　　楚渊扯起了嗓子，将一应委屈全揉进了嘶哑的嗓音里。

　　“三哥！”

　　“幺她走时很漂亮！”

　　而后，眼泪簌地落了下来，砸进了楚锋的心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