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中间的过去21

  大侠脚上的纱布缠得穿不上鞋子,勉勉强强挤进鞋里,脚却不能沾地,而且一直叫唤疼,故意叫给班长听。

  “怎么着“实在听不下去了,班长手扶着半开的门。

  “走不了了!你得负责!“大侠毫不客气,翘着脚单脚原地跳了两下,平衡掌握不好,差点儿要摔倒,赶紧扶住床梯子。见势,班长一步冲上去托住大侠的胳膊。

  “你脚上那口子有多大,贴个创可贴就没事儿了,不知道还以为你脚没了呢!快走,迟到了!“柳怀玉早上醒过来后转入一个诡异状态,暴躁和平静来回切换。平常数他最慢,今天倒教训起别人来。

  “真服你。那怎么着爷,我还得背你呀。“班长嘲讽。

  大侠不吃那一套,往班长背上一扑,“那感情好!“

  这下不得不接着了。

  “快走!“柳怀玉敲门敲的山响。

  柳怀玉今天动作格外迅速,仿佛着什么急。

  班长背上还背着一个,想快也快不起来。上课了已经,没办法,索性就慢慢溜达。手圈住大侠的腿,大侠的手勒住班长的脖子。

  “大哥,你别拽这么紧行不行。被你勒死了!“班长好不容易空出一只手,扯扯他胳膊,这一下子,大侠勒得更紧了。

  太阳暖洋洋的,灰头土脸的天空也渗出几分蓝来。当然也可能只是大侠的幻想,毕竟心境轻松如意,眼睛看见什么都像加了滤镜。

  大侠和班长身高相仿,甚至大侠个子还要偏高一点,但是他瘦,皮包骨头那种瘦。本来不沉,可怎奈路途遥远,背上的大爷完全不关乎另一个人的体力不支,一步不肯下来走。手勒住班长脖子的时候也不闲着,时不时地拨弄班长的黑框眼镜。

  “找死是不是不让我看见东西撞死你丫的。“班长放狠话。

  大侠手还是不停,“怕什么,反正有你这个垫背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现在有夫唱妇随的境界了呗进步不小呀!“班长笑。

  大侠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跟柳怀玉学坏了。

  “这么多年你妈把你喂的真成功呀!看着没肉,真他么沉!“班长嘟囔。大侠在背上晃,得意洋洋。跟着头一斜,班长感到背上一沉。胳膊放松了不少,能好好喘口气了。

  “床单我给你买新的回头,我知道你不喜欢血···但是归根结底还是你的错,不收拾利索了,还有你的乌鸦嘴!“

  “是是,都怪我。我这不是欠嘛,你说安宁的事儿就不怕柳怀玉对你下手直接卸掉你的腿和胳膊···“班长搭腔。

  “嘁,唉,福尔摩班,你说安宁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和她相处的感觉一点儿也不像他们说得那么血乎。可,为啥她偏偏那么招谣言“

  “你感觉安宁什么样“

  “说不上,不像林晓说得那么不堪,也没有柳怀玉描述的那么美好。“大侠拿下巴抵在班长的头上,以硬碰硬,他在背上嘿嘿嘿地乐。

  时间足够,慢慢走。大侠消停了一会儿,不说话也不动。

  “唉,你怎么没动静了“班长停住脚,重新将背上的重物挪一挪。

  “唉。小时候我爸就总这么背着我,其实他可好了,特别有趣的一个人。只不过一喝酒就跟变了身似的。我小时候觉得他可能是因为什么秘密实验才会那样,就像黑化的超级英雄,唉···“大侠头贴着班长的夹克,感受着友他身体自内而发散发出的腾腾热气,原先勒住脖子的手落在肩膀上。他的肩膀窄,有肉。曾经多次扬言要练出一身肌肉好勾搭小姑娘的,都只停留在扬言阶段,从来没有付诸行动。他是习惯带着眼镜儿,其实摘了看东西好像也没有什么影响,带着的时候多了些书卷气,斯斯文文。

  “斯文败类。“

  班长本来想出一大堆嘲笑他的话,此时此刻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也许有个意义,也许什么也没有,不过是想多了。

  到教室的时候,马上要下课了。饿着肚子的柳怀玉看起来暴怒至极。

  柳怀玉在教室角落里猫着,前头的座位安宁和安楠楠挤在一起,那个安楠楠竟然头枕住安宁的肩膀,两人的长头发叠在一起,碍事的安楠楠。正想着,突然阿嚏,一个喷嚏引得全班哄堂大笑。柳怀玉笑不出来。柳怀玉想要将安楠楠揪出来扔在一旁,然后将安宁据为己有。事实证明人的想法是会变的,和性别无关,修养无关,文化也无关。本性。

  十多分钟后下课,临时收到条短信息的柳怀玉此时心花怒放,和之前的暴躁截然相反。  “给你!“大侠打包了份早餐,扔给柳怀玉。

  “你嘴都咧到耳朵上了!“班长善意提醒,“好事儿“

  “嘿嘿嘿“柳怀玉疯了,只顾着笑,不说话。

  班长扫了一眼,座位前头的安楠楠抱着胳膊恶狠狠地往这边儿看,吓得班长赶紧缩回脑袋。

  确实是好事儿。安宁约柳怀玉一起吃晚饭。本来是和安楠楠一起,她赌气,索性不去。对于柳怀玉来说,这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班长成了大侠的双腿,走哪儿被背到哪儿。

  “你的脚是断了吗“苗苗忍不住问。

  “断了,截掉了两只脚都。你现在看见的就是两只鞋,拿绳子栓着的!“班长抢先回答,顺势举手晃荡大侠的两只脚,逗得苗苗哈哈大笑。

  大侠就跟着乐,顺着班长的手晃悠着双脚。

  “你的嘴才咧到耳朵了!“柳怀玉迎面走过来,在后一座落座。大侠的笑慢慢凝固。

  蒙古王爷的面馆儿依旧没什么人,大概是嫌弃饭菜上的太慢。下了课的学生又都似虎狼一般,简直一刻也不愿意等。所以王爷的店里头总是冷冷清清。除了柳怀玉和安宁外还有一桌儿五个人,其中唯一一个女孩子招呼王爷结账,拿出五个人零七零八的面钱,其他四个男生商量着什么,显得很神秘。五个人离开后,在没有新客人进门。王爷放着一桌子狼藉杯盘不理会,赶着进厨房给安宁做菜。安宁时不时来照顾王爷生意,一来是为了图这份清静,二来就是因为王爷做的面真是值得等待的时长。

  她坐在对面,长发挽成一团,慵懒随意。你能从她的颦蹙之间看出她心情较好。至于心情好的原因,自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像柳怀玉,此刻就认定了安宁的欢快情绪和自己单独在一起有直接关系,甚至还悄悄打定主意一定要继续给安宁快乐的理由。柳怀玉自然还记得今儿早上暴躁的原因,他可以不问。装作不理自然是最合适的办法,毕竟,凭什么呀可现在不行了,这样暧昧的关系日益让柳怀玉没有安全感。少了个身份,就名不正言不顺。原以为的自由现在反倒成了束缚着的绳索。

  不知不觉要求就多了。

  “小黑又找你了吗“柳怀玉没看安宁的眼睛,低着眉毛倒了两杯水,一杯推至安宁面前,一杯留在自己手边。杯子是普普通通的白瓷,每个小饭馆都用这样的成套餐具,上头连个花纹都没有,就是普普通通的白。杯子厚实,抓在手里感觉到杯子里的液体温度刚刚好,温热,入口的时候总能烫到舌头。杯子的样貌是一种欺骗,有意而为亦或偶然为之都不重要,反正让人上当才是目的。其实所有事物的外形都是种欺骗,人的眼睛是帮凶。

  “找了。“安宁实话实讲。双手重叠,恰好遮住鼻子以下的部分。她的眉眼没有低垂,洋溢着笑意,一两个私密的问题不会让她反感,只会让她更明了他的心思。正好,也许她对于这种目前为止的关系同样没有安全感。

  “呵,他在追你“柳怀玉直截了当地问。

  安宁有那么一刻突然觉得恍惚,此情此景似乎曾经发生过,眼前的人,桌子,还有桌上会骗人的水杯这一刻都重新记得清清楚楚,当然还有安宁要作出的回答:

  “怎么会,平白无故喜欢我做什么“

  就连说出这话时候的安宁的语调,都仿佛不止一次经历过。一时间开始恍惚,无数个相同的场景,无数个相同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断断续续声音好像拖长了,“怎么会,平白无故喜欢我做什么“

  没有平白无故。喜欢讨厌都没有平白无故。哪怕理由匪夷所思,可是对当事人来说,就是不可撼动的理由。

  安宁怀疑起这个场景本身的真实性来,当然还有眼前这个男人的真假。意识到这一点,安宁向柳怀玉伸出手,心里忐忑不安。当手确确实实触到他的眼角的时候,无比真实的触感,能是假的吗安宁松了一口气。赶紧抽回手,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但是柳怀玉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那一下轻触,点燃了全身的神经,身体在蠢蠢欲动,那一刻,心跳飙速。奇妙的感觉爬满全身,一时间柳怀玉精神抖擞。手脚放也没处放,搁也没处搁。自己好像都不是自己了。

  这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这是暗示!饥渴难耐的野兽见了唾手可得的猎物自然心跳加速,生物本能就可以作出做恰当完美的反应,万事俱备,只等一声令下。

  “安宁,你这样很危险。“柳怀玉止不住笑意,“美丽不自知,对别人更是···“话没说完,电话突然响了。柳怀玉想说不加防备。

  安宁察觉到他轻皱的眉毛,来电的人让他不轻松。他挂断。对于来电不解释。

  接着电话又响起来,他轻叹了口气。

  “喂大姐你真会挑时候“,柳怀玉冲桌子对面的安宁一笑,电话里的是谁安宁不知道,也许是他的亲戚,也许

  平日里倒是听不到柳怀玉会用这个语气叫别人,但是他的不悦确实是可以看出来的。

  “嗯我认识。我草!知道了,挂了。“

  有事儿发生。否则在安宁身边的时候,柳怀玉绝对不会说出一个脏字,也绝对不会举止不得体。

  “怎么了“安宁想知道他皱眉的原因。

  “呃···安宁,我得先回去了。这顿饭欠着,下次我请你昂。“他赶忙就揣住手机,拎着书包走了。

  “嗯,知道了。“清清淡淡的回答一如往常。

  王爷的面上的真慢,柳怀玉出门大概五六分钟了,王爷才端着面出来。看见店里只剩了安宁一个,用生硬的汉语问,“你男朋友不吃了你能吃得了两碗面吗“

  “他有事儿。“安宁连一碗面都吃不完,对于男朋友的事情却没有辩解,是的,安宁有自己的小算盘。

  王爷端着托盘放在桌上,安宁取出一碗,王爷坐在了安宁对面,取出另一碗。

  面热气腾腾,大海碗里汤汁儿香气四溢,面里头埋着羊排骨。

  王爷劝道,“吃呀,别客气。“

  安宁成了他的座上客。假如这不是在城市里的一家小面馆,而是草原深处的毡房,安宁可能会放松下来。但是,当然,安宁没去过草原,也不能十分确定。

  桌上奶茶凉了,王爷从壶里倒出些新的奶茶。红色的砖茶掺着乳白色的牛奶,融合成为的绾色液体,水乳交融是一个恰当的形容。有时候,当然是安宁独自一人的时候,会细细地考虑文字的含义,汉字很有意思。

  安宁对陌生人本来警惕,王爷不管不顾别人对他的态度,也不理会对他的感受。他的自信不会给人威胁,也许就像是草原给人的感受。

  “你像我们蒙古姑娘,你是蒙古人吗“王爷突然开口问。来这里吃过七碗面,第一次看见王爷主动聊天。

  安宁不是蒙古人,对着镜子的时候也看不出自己身上有蒙古人的特征。

  “你男朋友是俄罗斯人“王爷吃了口面,抬头问道。

  那架势仿佛日常的闲说闲话,两个人分明没有那么熟络,可其中谁也不觉得这个聊天的话题和内容不恰当。自然而然地,像是女儿和父亲。

  “大概是混血。“安宁受了他的感染,肚子越发地饿了,所以也挑起一缕面,吃起来。

  “哦,我家乡离俄罗斯很近,冬天的时候溜着冰就到对岸了。漂亮的姑娘特别喜欢跳舞,我赶羊的时候看见过!我们蒙古姑娘会唱歌,会跳舞,会煮奶茶!“王爷大概是有一点儿想家了,他的毡房里一定有个让他日思夜想的会唱歌,跳舞,还有煮奶茶的蒙古姑娘。

  安宁构想出茫茫草原上的低矮白色蒙古包,以及蒙古包前头站住的身着蒙古长袍的女人,脸被风吹的红扑扑,跟王爷一样宽阔高耸的额头,眼睛眯起来向远处张望。对面山坡上,她的男人骑着枣红色马,在羊群中奔走。风吹过草原,男人顺着风在马背上弯下身子,抱起草地上的一只羔羊。小羊咩咩地叫,男人的眼睛里坚毅宽厚。

  “我的萨仁大概和你差不多大。她走了好几年了,跟着她的男朋友,一个俄罗斯的小伙子,一起回河对岸去了。他们一起坐火车,我的萨仁头靠在车玻璃上哭了。从马背上摔下来她都不哭!她阿妈想她想的也是日日夜夜哭,我就说,她长大了,迟早要飞走的!飞到对岸她会幸福的!“

  一个选择了自己生命旅程的勇敢姑娘,安宁对其肃然起敬。

  王爷三两口吃完了一大碗面,安宁好像也饱了,掏出钱包付饭钱。王爷只收了一半。安宁穿好外套,王爷开始收拾桌子。

  “你下次再带你的朋友来吧,给你们做好吃的奶饼,因为我的牡丹明天就来了,她可是我们家乡手最巧的女人!“王爷热情的邀请。

  安宁珍重的答应。

  那个站在蒙古包前头的女人,冲远处招手,那个骑马的男人打马往回走。

  王爷叫吉仁泰,他是说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全都是因为他的祖父去世的时候刚好六十岁。回宿舍的路上,天蒙蒙发黑,安宁的心情不受丝毫影响。心里头有一头欢快的小鹿,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奔跑,奔向森林,奔向夜色渐浓的深处。

  无论走在哪里,几点,这个城市都不缺同行的人。这无疑会给人一种错觉,让人误以为自己真的不是形单影只,不是孤零零可怜怜的一个。

  心里头装着秘密,脑袋里装着算计,就算身边人挨人挤也是孤单寂寥。但是安宁不一样。安宁心里头除了秘密还有一点儿甜蜜的东西,支撑着她鼓舞着她,也引诱着。

  安宁想起柳怀玉的话,“美丽而不自知“。他说的不对。安宁知道自己的模样算是出挑,也知道有些人看着自己这张脸还有身体的时候会生出些什么想法,可是那些不重要,最起码不是安宁想要的。安宁无比厌恶这副皮囊,顺带也不喜欢皮囊包裹住的不为人知的阴暗。所以她总是矛盾,想要追求,又觉得自己配不上。

  都怪不堪的过去。

  冲动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雪崩一样的后果。所以安宁总是谨言又慎行,小心翼翼避着,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命运就喜欢看人受折磨无助又无可奈何的可怜样儿。

第22章 中间的过去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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