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没眼色

　　楚霜和封念赶到大殿的时候, 大殿中正一片寂静, 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十分认真地看着高台上的源通法师。

　　“因果之道，忏悔罪愆，虚心改过, 断一切恶, 行一切善……如此，恶业日消，善缘日增，冥冥中常蒙护持，自能转祸为福, 获致吉祥。”老和尚说话的声音很洪亮，全场如此安静地情况下自然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但楚霜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强弩之末了。”

　　封念的话让楚霜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你是说……”

　　封念摇了摇头, 没再说话。很快，源通法师便做了总结宣布结束，众人均是一愣，纷纷疑惑怎么这么快，但寺内其他小和尚早有准备，有序地请众人退场。源通法师则被其他和尚簇拥着从侧殿离开。

　　封念看了看方向，朝寺院外绕去：“走吧。”

　　楚霜默默跟上，她心中已经有了猜测。源通法师最后那段话，虽然听起来很有精气神，但实际上仔细听就能发现中气不足，已经十分虚弱了。虽然不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现在依然笼罩在大殿上方的黑雾很明显地在提醒着她, 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两人很快绕到了之前见过源通的那个“方丈”小院，此时小院已经不复宁静，院子里站满了寺里的和尚。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请留步，源通大师现在不便见客。”

　　两人还没到院子口就被拦了下来。楚霜还没开口，方丈室的门突然开了，一个小沙弥跑了出来对着院子里一个白眉白须的老和尚喊道，“慧通长老，师父、师父他！”小和尚说了两声，声音便有些哽咽，老和尚与他身旁的几个黄袍和尚对视了几眼，叹了口气。

　　“这……”楚霜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方丈室内，那里面的光线有些昏暗，却还是可以看得见源通法师正如古松般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想，但若不是耳边传来的和尚们低声的哀叹，以及夹杂在诸多杂音中的“圆寂”二字，楚霜完全不敢相信那看前来与之前并无二致的源通法师竟然已经去了？

　　“阿弥陀佛，本寺遭逢大变，实在无暇招待，二位施主还是请便吧。”拦下她们的那个灰袍和尚说完便匆匆朝院子里走去。

　　楚霜喊道：“等等……我们是——之前才与源通法师见过的，刚刚发生了什么？”

　　白眉白须的慧通长老颤悠悠地走了出来：“本寺此劫，乃过往之因，不必牵连他人，施主请尽快下山去吧。”

　　“说得好听。”封念冷笑了一声。

　　楚霜连忙解释道：“我身上有禁制，下不去。我们现在也不算跟此事无关了，可否请大师将情况告知？”

　　慧通和尚吃惊地看向楚霜，随即脸色大变：“这、二位施主可是进过伏龙潭？”

　　“伏龙潭——幻境里见过算不算？”楚霜回到。

　　“幻境……通明法师？”慧通和尚突然陷入了沉思。

　　“行了。”封念等了一会儿便有些不耐烦，“刚刚发生了什么，源通和尚实力不弱，敌人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干掉他？”

　　慧通和尚猛地回过神来：“阿弥陀佛，二位施主，随我来吧。”

　　和尚只告诉了她们源通法师被人袭击，说是那个人知道源通的弱点。然而那人功法特殊，普通人什么都没看见，在场的修者也都只看见了一团黑雾。更多的情况，慧通和尚什么都不愿意说，只让她们如果下不去可以在寺里住一晚。楚霜还想好生劝说一下，结果那和尚干脆直接走人。

　　楚霜忿忿地抱怨了两句，封念却没有过多的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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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晚上，楚霜在房间门口崇拜地看向封念：“他们真的都照做了！”

　　“他们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封念倚在门柱上，望向远处灯火通明的大殿。那里清晰地传来了一群人诵经的声音。

　　那个慧通和尚走后，寺里的和尚带她们到住处后便也不闻不问。然而封念一下午就只安安心心在房里待着，还让楚霜也安心打坐修炼。

　　白天讲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大部分普通人甚至都没发现源通的异常。只有部分修者发现了大殿之上浓郁得几乎要将房顶都压垮的黑雾。

　　只是今日参加听佛的普通人后来纷纷出现了恶心呕吐等不适的反应，连忙告辞下山回家。而同样感到不适的僧人想要下山时，却发现不管怎么走，最后都会突然回到寺里。

　　渐渐的，源通法师圆寂和僧人无法下山的事在寺里传开，整个伏龙寺陷入了一阵恐慌的情绪之中。接着封念随手布了个阵，那逐渐扩散的黑雾笼罩了整个寺院却半点没能侵入她和楚霜的住所。于是没过多久，慧通便带着人跑来找她。封念丝毫不提之前被怠慢的事，直接给他说了个法子，让他集合寺内众僧去大殿里念经——道德经。

　　让佛家弟子在佛祖面前念道德经？楚霜怀疑她这根本就是砸场子来的，慧通当时脸色难看，最后却还是聚集了寺内的僧人在大殿念起经来。

　　楚霜不得不感叹，有实力是真的任性。

　　“喂！你们两个。”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楚霜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到底想干什么啊，现在要走还来得及——你应该走得掉吧。”来人正是之前一心除妖的少女。

　　少女名叫曾竺研，楚霜后来才知道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那天封念给她使得障眼法让她追到了这附近，这几天她居然真的一直在这附近找她和红鲤鱼精，简直执着到可怕。之前她也感受到了寺里的异变，在其他人、甚至是伏龙寺的和尚都纷纷想要逃离这个地方的时候，她主动要求要留下来帮忙。虽然在看到封念和楚霜二人时有些别扭，却也没再惹事。

　　“慧通法师说你们是留下来帮忙的，我姑且相信了。但是如果你们再敢跟妖魔为伍，我就是拼死也会制裁你们！”曾竺研似乎刚从大殿过来，她远远地就朝楚霜喊道。

　　“……”楚霜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人自打今下午住到隔壁后，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类似的话了，她开始还会解释两句，说那红鲤没有伤过人。结果发现对方根本不听，只认定了“妖魔就该杀”。

　　楚霜真想直接告诉她你面前这个你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人就是个魔修，看她还敢不敢说话。

　　封念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她立刻躲进自己那间房里，半个字不敢多说。

　　大佬就是大佬，楚霜再次崇拜地看向了封念。

　　沉浸在对大佬的崇拜中的楚霜没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个人，直到一个有些惊喜的招呼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楚学姐，晚上好啊！”

　　“咦？啊，是你……”楚霜看着眼前这个有些面熟的男生，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学姐还记得我？！”那个男生十分惊喜的样子。

　　楚霜尴尬地回避了问题：“你怎么在这儿？”

　　“我上次在鬼屋中遇到那些东西大病了一场，多亏了这寺里的大师给我的护身符才好转过来，今天来还愿的……没想到源通法师竟然，唉，这实在是太突然了。”

　　楚霜恍然，原来是之前在鬼屋里遇到的那个男生，这人好像跟自己同校：“是啊，太突然了。”她敷衍得答道，面对封念询问的目光，她表示自己也很懵逼啊，虽然在学校里遇见过一次，可是他俩根本没什么交集，自己连他的名字都没记住。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想着，既然遇上了，就还是给大师送送行吧。”那男生自顾自的说着，“楚学姐也是吗？”

　　“嗯，是啊。”楚霜看向封念，总觉得她的表情有点不耐烦了，估计是嫌这个人太吵吧……还不懂看眼色，封念都已经瞪了他好几眼了他居然一点都没注意到。

　　“学姐是住在这里的吗？我住在最右边那一间，刚刚想着出来转转，正巧遇上学姐你了。”

　　楚霜干笑了两声，嘴上说着：“真巧，我一直在这儿呢。”心里却在吐槽，这里就这么大一出门就能看见巧个屁啊。

　　“啊，下午的时候我有些不舒服就一直在屋里躺着……我早该出来的。”那男生当真是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完全进入了忘我的状态，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的事。楚霜忍不住翻白眼，大哥你一直躺着不好吗。

　　“封念？”

　　封念听不下去转身进屋了，楚霜也想跟进去，那男生却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一直在跟她说话，她进门时甚至还有跟进去的意图，楚霜连忙拦在门口说道：“你不是不舒服吗，早点回去休息吧。”

　　“多谢学姐关心，我已经好多了。”男生呵呵笑了一声，就这么站在门口继续说了起来，“这么早我都睡不着的，我一般都要玩到很晚——也不会特别晚，至少在十二点之前吧。不过刚从鬼屋里出来的那几天都迷迷糊糊的，没日没夜地睡把作息都睡颠倒了，多亏了……”

　　楚霜简直无语，这是关心吗？这是暗示你赶紧回去躺着吧，我不想再听你叨叨了啊！

　　男生又絮絮地说了一会儿，终于发现楚霜正两眼放空看向远处根本没在理他，于是问道：“学姐你在看什么？”

　　楚霜摇头：“没什么。”

　　“听说似乎是有什么妖魔作祟……不过没关系了，寺里的法师们已经找到了降魔的办法，他们似乎一整晚都会诵经祈福呢。”

　　楚霜直接说道：“我想睡觉了，你请回吧。”说完就关上了门。那男生居然还不死心的高喊了两声，楚霜直当没听见。

　　“怎么会有这么没眼色的人啊，真是的，他可真能说，都不理他了，他也不觉得尴尬么。”楚霜进屋抱怨道，“其实我都不记得他了，又没怎么见过……”楚霜一看封念又进入了修炼状态，对于自己的碎碎念充耳不闻，只好放弃了继续交流的打算。

　　这寺里的寮房自然是没什么娱乐设施的，楚霜躺在床上玩着手机，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梦里的光景总是那般光怪陆离，稀奇古怪的景象飞速闪过，脑子里却一点印象都没留下。楚霜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水中，一会儿浮在水面，一会儿沉入潭底，奇怪的是在水里似乎也能呼吸，只是异常憋闷。

　　一股寒彻骨髓的冷意袭来，楚霜喘着粗气从睡梦中惊醒。她下意识向封念的床铺看去，那里空空如也。她顾不得许多，抓起衣服赤脚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