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叶青岚
楚霜简直不敢相信, 眼前这位面色蜡黄、眼眶深陷的男人真的是她的父亲。他才四十多岁, 此刻看上去却像是六七十的老人，若是跟外人说这是她爷爷辈估计也没人怀疑。
“小霜……进来吧。”楚父看见她的时候，无神的眼睛里终于亮起了一丝光芒, “来, 先吃饭，我准备了你小时候最爱吃的青椒炒肉丝……”楚父引着她进了饭厅。
“……”楚霜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喊出口。
一顿饭，楚父不停地在给她夹菜，都是“小时候爱吃的”, 她很想说不是的，她的口味早就变了, 但最终还是选择默不作声。他也许曾经是个好父亲，但现在已经变了。
“小霜啊，我找你来，其实是有件事想告诉你。”
终于来了。楚霜放下手中的筷子，坐直了身体。
“我知道，你妈不是一般人。”这开场白让楚霜不由一震。
“其实以前她也不是这样的，最开始，她温柔贤惠，老实、也有些软弱。”楚父说的跟楚霜记忆中的不太一样。她记忆中的老妈实在跟温柔贤惠扯不上关系。
楚父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是我辜负了她。那时她怀着你，有天晚上很晚了都没有回来……等再找到她时，她已经被送进了医院, 听说是抑郁自杀未遂。万幸母女平安。自那以后，她就变了。”
楚霜皱眉，她之前从未听说过这些。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她中邪了，她说她自己叫闻木槿，还自称若华仙子，当时大家都以为她疯了，可后来，又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去的事她全都记得，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也再没提起过……只是她从此以后就变了，变得冷漠了许多，也决绝了许多。”
楚霜听到“若华”的时候就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楚父还在说着，但再后来的就是楚霜记忆中的那些，虽然过去的什么都记得，但他们两个就像是陌生人，他有心修复关系也于事无补，最后终于闹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或许从那次开始，她就已经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了……后来我找到了这个。”楚父拿出一本小册子，样式跟之前在自家卧室中的笔记十分相似，但看起来要破旧得多。
楚霜克制住自己的冲动，还算镇静地接过来翻了翻，里面果然是那种似古文一样的异界文字，其间偶尔有一些阵法的图画。
楚父看她这般平淡的反应，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看来你早就知道了，所以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
“你说什么？”楚霜合上册子，问道，“有人找过你？”
“嗯。他们说想买你手上的一样东西……我知道以我们之间的关系，我确实没资格要求你什么，所以，这只是一个长辈的劝告，很多时候，身外之物真的不是那么重要，你没必要太过固执”
楚霜咬了咬牙，她万万没想到，那些人居然会用这样的手段：“那些人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楚父神色躲闪了一下，楚霜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楚父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说到：“你不是小孩子了，这些事情你有自己的判断，我只是希望你不要一时糊涂。”
……
虽然这个世界相对来说真的是很和平了，但封念对于周遭环境的掌控还是没有半点放松。
也因此，当那个熟悉的气息进入到领域范围时，她第一时间就能查探到。
对方是故意放出的挑衅信号，她明显感觉得出来，但还是义无反顾地追了出去。对方没有跑多远，引着她到了一片荒野郊区便停下了脚步。
“叶青岚。”
封念叫住了那个笼罩在黑袍中的人。
“啊呀。”黑袍传出来的不是她印象中那种清脆的声音，而是沙哑、尖锐的怪叫。
黑袍渐渐转过身将帽子摘了下来：“真是，好久不见呢——”与曾经完全不同的容貌，但不论是对方周身散发的气息，还是说的话，都摆明了她确实就是封念记忆中的那个叶青岚。
“哎，见到老熟人就这幅表情么？”
封念皱着眉一直没有说话，看着她保持原本蛇妖的习性，一扭一扭地走向她。
“怎么，变得认不出来了？虽然这副躯体丑是丑了点，但是，真的很好用啊。嘿嘿。”叶青岚笑了两声，脸上的皮肤堆起了褶皱，“你倒是一点没变呢。”
封念摇了摇头：“也许我们都变了。”
“不过我也有没变的地方。”叶青岚眯起了眼睛，突然挥了挥手。
封念一直防着，对于叶青岚突然发起的攻击一点也不意外，随手打落了对方扔过来两道暗器，但对方没有继续，她便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你杀不了我的。”
“反正你也不能杀我，尝试一下也没有什么坏处。”叶青岚咂着嘴，“毕竟，我对你的恨，可是一点都没变啊。”
封念听到这满藏怨恨的声音，眸色微垂：“当年的事，确实是我的错，对你造成的伤害，我很抱歉……”
叶青岚嗤了一声：“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做作——真让人恶心。”
……
楚霜走在街上，脑子里一直想着关于母亲的事。
联系之前听到的那些消息，心中的猜测渐渐成型。当年抑郁自杀的那个人，或许其实并不是未遂。只是有另外一个人，继续了她的生活。
闻木槿，赵蓉芬。
楚霜喃喃地念着这两个名字，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最先教她的居然是夺舍的知识，大概是因为，这是她本身经历，或者说，她本人使用过的。
赵蓉芬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怀胎十月生下她，是她的亲生母亲，但楚霜知道，后来照顾她生活，抚养她长大的，应该是从另一个世界而来，夺舍了那具身体的闻木槿。
楚霜叹了口气，她不想拘泥于过去的事，当时到底是怎样的情况没人清楚，她只想知道对方现在的下落。
“楚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楚霜抬头看向眼前的那个中年男人，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十分镇静地说道：“方家主，不知有何贵干？”
方德脸上带着客套的微笑：“楚小姐应该知道在下的来意，想必令尊已经将事情说的很清楚了。”
“是你们去找的他？”楚霜的脸色顿时十分难看，“你们有什么事大可以冲着我来，何必牵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
“放心，我们有分寸，你也看到了，我们并没有对他怎么样不是吗？”方德的笑容更盛，“那么楚小姐的意思呢？”
“之前那些买家应该将我的话传得很清楚了，佛舍利不会卖。”楚霜沉着脸道，“还有，你们再去找他也没有用，反正你们该查得到的，我跟他的关系可算不上亲近。”
“楚小姐方心，我们也不是那种卑劣之人，只是，如果楚小姐还是不听劝告的话，在下只好使用一点非常手段了。”方德打了个手势，周围立刻出现了一群男男女女，每一个楚霜都有几分印象，正是之前抢古玉那次的面孔。
“御灵师三大家族之一的方家，就是这么做事的？”楚霜冷笑不止，“这可是大街上，光天化日众目睽睽……”
楚霜话没说完，周围的人已经冲向了她。
这群人疯了吗？御灵师的事对普通外界都是保密的，他们怎么——很快，楚霜就知道为什么了，也许是障眼法，也许是其他什么，周围的人对于突然多出来又突然开始围攻楚霜的这群人视而不见。
反倒是楚霜，莫名大喊又奇怪地躲躲闪闪，周围的路人看向她的眼神就像是看见了疯子一样。
方德依旧挂着微笑，笑容中多了几分嘲讽和怜悯：“楚小姐，真是遗憾，看来我们还是得用御灵师的方式解决了。”他扬了扬手里的一张黄符，很快黄符燃尽，楚霜依旧能看见他，却明显感觉到在普通人的视野里他已经消失了。
楚霜再也顾不得其他，拔腿就跑，边跑边给封念传音求救，同时在跑出街角的瞬间，给自己也施展了一道隐匿身形的法术。
这道法术是封念教给她的，可不仅仅是瞒过普通人那么简单。
但方家人不过是迟疑了片刻，便有人掏出工具查探起她的位置来，楚霜不敢迟疑，飞速朝家里的方向跑去。
……
封念本就十分奇怪，以叶青岚对她的恨，以前哪次不是不死不休？今天居然一直只在口头上说着，只偶尔发起一两道不痛不痒的攻击，这实在是冷静过头了。
当她感应到方家那些人的气息时心中就隐隐有了猜测，当即不再理会纠缠不休的叶青岚，转身离去。
“嘿嘿，想走？”叶青岚自然不会让她如意。
封念瞬间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你就是方家的幕后人？”
“哈哈，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叶青岚笑道，“不过也是呢，以前的我从来都是单打独斗，给你留下了些刻板的映象吧？”
“是有一点，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封念到现在为止都还算轻松，楚霜和方家人的实力她心里都有底。
“你当然能理解了，毕竟我就是学的你嘛，算计、利用别的人替你卖命这种事，你最拿手了……不过，你在这儿这么久，竟然一直甘心藏着，这可不像你，你当真被【天道】压得如此之惨？”叶青岚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还有，我真想不通你居然会跟那个废物待在一起，还将炽念剑借给她？”
封念摇了摇头，不愿再与她多讲，叶青岚却再一次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杀不了我的。”封念再次说到，声音沉了许多。
叶青岚狞笑着说道：“杀不了你可以拖住你啊，想回去救她？杀了我吧，哈哈哈，你不能杀我……”
叶青岚黑袍中渐渐冒出了无数的小蛇，不停地发出嘶嘶声，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封念神色一凝，唤出火莲迎向了叶青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