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今天是《雪玫瑰》的首映日, 《侠女》的制片人在影视城附近的大光明影院包了一个三百人大厅请剧组人员去看。
《雪玫瑰》的制片组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很是感激, 转发制片人的微博以示感谢。
也并不只是为了支持自己这部剧的女主演，制片人本身对这部电影也十分感兴趣。此前他看过漫画，认为这部探讨人性的漫画十分有意义且值得一看。
翻他的微博, 便可以看到他在某一天特意发了一条微博支持杨洁凌, 支持她的旧作《雪玫瑰》，也支持她的同性题材新作。
影院里，苏镜和白清清坐在一起，再旁边是陈雪娇，而李导和张编剧以及制片人就坐在她们的后方。
几个人都是认真看电影不喜欢在电影过程中讨论的人, 因此在电影放映期间，他们这一块儿十分安静。
之前点映的时候苏镜和观众一起看了成品, 她自己十分满意。张子亭是个有天赋的孩子，虽是第一次拍摄电影却表现得十分出色，神情台词都很自然。
首映当日凌晨十二点，杨洁凌买了张电影票去看由自己作品改编的这部电影，让她印象最深的就是张子亭这个孩子在电影中绝望的眼神。
电影结束她出了影厅就给苏镜发了消息过去，不过那时候是凌晨两点，苏镜已经熟睡多时。杨洁凌没处分享自己挖掘到的宝，只好发在了微博上，对张子亭一顿夸赞。
白天的时候苏镜回了杨洁凌的消息，对她的想法表示认同。杨洁凌问她能否把张子亭的微信号发过来，她要与他交个朋友。
苏镜果断拒绝了。
若是让她加了张子亭，还不得把那么好一苗子给带跑偏啊……
下午三点, 电影散场，《侠女》剧组的员工前后回了影视城内。
回去的路上制片人和李导、苏镜他们一路有说有笑。
看了部好片，他的心情很不错，说今天请了A组，明天再请B组的人过来，每个剧组人员都要请他们看一场。
制作人这么支持苏镜的电影，苏镜连连向他道了几声谢。制作人哪需要这些，一摆手说道：“你们只要为我们的影视圈拍出优质作品就行，这些虚的我们不要它。”
苏镜点头，视线缓缓飘到了白清清身上。
她这是下意识地去寻找那个人，在确认那个人就在自己身旁后便安心许多。
注意到了那道目光，白清清转过头去与苏镜的视线交接，笑容温暖。
陈雪娇走在她们斜后方，这一切都清晰地入了她的眼。她没吭声，又默默瞥了几眼后，终于收回目光。
今天的戏依旧是在炎炎夏日当中进行拍摄。
今天张念也在，说好了来剧组看着苏镜，结果她下午一过来，都不见剧组有什么人。
她瞬间惊了，一脸懵逼地给白清清发了消息过去问她人在哪里。
怕就怕看电影的时候有重要事情找苏镜而她却没有收到，于是白清清将手机调成了振动，没想到还真来了个消息。
将手机亮度调至最低，她迅速打字告诉张念她们在看电影，问她有什么事。
张念也没多说什么，四处去逛了逛，顺便去B组了解了一下拍摄情况，边等待她们回来。
半个多小时后，张念终于看到了远处一片黑乎乎的身影。
苏镜走到张念跟前的时候她双臂抱胸抽了抽嘴角，一脸没好气。
“还知道回来啊，去看电影了不知道要跟我说吗，害我等这么久。”苏镜微张了张口正准备说话，张念却像是看准了她一般抢在她之前开启言语攻势。
“这不是不知道念姐要过来嘛！”苏镜一脸笑意，安慰着张念，“好啦不要生气，一会儿请你吃冷饮，想吃什么随便说。”
“这还差不多，走吧，我们先去休息区坐会儿，我有些事情跟你说。”
“好。”
于是，苏镜与白清清便跟在张念身后往里走。
等到陈雪娇去拍戏了，张念便和白露坐在一旁聊起了天，而苏镜和白清清无法加入到两个女人的对话当中，便自觉闭嘴，只默默玩着手机。
苏镜登上了淘宝，搜索手机壳。
白清清的手机壳是蓝光的，上次她帮她玩消消乐的时候认真看了看，发现壳面已经磨损得挺厉害了，细看可以看到划痕无数。
苏镜滑动屏幕看了许多手机壳，最终选定两个蓝光手机壳点击“购买”。
她和白清清的手机型号相同，于是她给白清清和自己各买了一个。
购物完之后她点开了新下载的游戏。
这款消消乐是可以微信登录的，她点进排行榜，一眼看到排在第五位的白清清。她跟第四位的关卡数差了不多的距离，再努力一把很快就应该可以超过那个人了。
说起来这游戏还是白清清给她发来，她从链接里打开下载的。
昨晚见白清清又拿出手机在玩，苏镜便开玩笑说自己也要去下载一个来，分分钟超过她的排名。
让苏镜没想到的是，白清清二话不说便暂停游戏，将链接分享到了她的微信上，还附赠了一句话——
你说的要分分钟超过我的哦，快冲鸭！
看完这句话后，苏镜当即抬起头来说道：“白清清，你怕不是个傻子哦。”
话说是这么说，但她望向白清清的眼神中，尽是温柔宠溺。
“傻子说谁？”白清清问。
这是多久之前的梗了？苏镜笑笑，却还是应和了她一句，“傻子说你。”
白清清见她这一脸“我早已看透一切但就是要宠着你”的表情，顿时便泄了气。
“没意思。”她重重吐出了这三个字，用着明显的语气在告诉苏镜——我生气了，你得哄哄我。
哄是不可能哄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哄的。苏镜笑得肆意，一副吃定白清清的模样。
“那要不我们做点有意思的事情？”白清清眉头一挑，胆子愈发大了起来。
但她也料定苏镜会拒绝，故而才如此有勇气。
“丑拒。”这是苏镜新学到的词汇，从白清清的微博上学来，现在又还给了白清清。
她的宗旨是：要活学活用，充分发挥那些网络用语的作用。
“阿镜，你摸着自己良心告诉我，我真的丑吗？”
苏镜果真将手伸到了胸前，摸着自己砰砰跳动着的心口处，重重吐出一个单音节，“丑。”
“那我要怎样你才会觉得好看呢？”白清清不气也不急，等着苏镜回答。
苏镜佯装思考，片刻后说：“你让我亲你一口，我就夸你好看。”
“如果我不用你夸我好看，换我亲你可好？”
“不行。”苏镜嘴上虽这么说，但她还是闭上了眼，等着白清清。
白清清曾在网上看到过这么一句话——女朋友闭上眼睛，通常都是要你吻她的意思。
她盯着苏镜纤长浓密的睫毛，缓缓俯下身子，在她光洁的脸颊上小啄一口。
“再来一口。”苏镜说。
“好。”
想象中的第二个吻并没有落下，苏镜又等了一会儿，终是按捺不住睁开了双眼。
她先是悄咪咪打开了两条小缝，在察觉到不对劲之后便完全睁开了。
目光相接，她看到白清清正在望着自己，什么动作都没有，仅仅只是望着自己。
“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好好看看你，将你闭眼的模样永远记在我的心中。”白清清笑着，心里在一笔一划地刻画着苏镜的美好。
又是极美的一夜。
昨日的场景仿佛近在眼前，苏镜像是吃了蜜糖一般，被美好的回忆甜得快要掉光牙齿。
但再甜的蜜和糖也不及白清清的万分之一，蜜糖不过是甜了味蕾，而白清清，可是甜到了她的心里。
苏镜轻笑，点进了“消消乐”第一关。
张念和白露的聊天还在继续着，不知为何，她们聊着聊着，便从衣服包包聊到了八卦上。
最近娱乐圈当中没什么有意思的八卦，若硬要说一个，大概就是热度虽然消减了一些却仍旧在热搜前十蹦跶的“沈漾出柜”事件。
之前秋甜和白露说了狗仔团队老板的姓名，之后她又给她发了老板的照片。
白露想着既然已经跟张念聊到了这个八卦上，那便顺道跟她说说这个秦朝阳的事情吧。于是她便打来与秋甜的聊天记录，将秦朝阳的照片给了张念看。
当看到秦朝阳的那张面孔时，张念愣了两秒，眉头随即拧了起来。
“怎么了，这人你认识？”张念神情变化有些大，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更何况是眼明心细的白露。
张念看了白露一眼，语气略显沉重，“同名同姓，又长得一模一样……我想，这应该就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谁？”白露问道。
“不太方便。”张念吹着小电风扇，原本能够感觉到一丝凉爽，却在这个时候，只觉一阵燥热，“找个时间我去问问他。”
“好，那我也不多问。”忽然感觉到这个事情可能并不简单，白露起了两手臂的鸡皮疙瘩。
两个人对视着，心中是说不出的诡异。
她们聊到这里便不再讨论下去这个话题，换了个有趣的话题继续聊。
苏镜清游戏玩到第十关，在听到“秦朝阳”这三个字偏头望了张念一眼。
看她们的样子，应该是在讨论上次那个狗仔团队的老板。
白清清原本也在玩着消消乐，这会儿又卡住了，便放下手机凑过去看苏镜在做什么，顺手拿起桌上的矿泉水瓶，
“老板，你真的在玩啊？”白清清拧瓶盖的动作一滞，有些诧异地问道。
“你不是让我冲，勇夺排行榜第一嘛，怎么我现在下载了玩你会这么惊讶？”苏镜再次成功打通一关，她放下手机，手臂搭在小桌子上，看着白清清一口气喝下水瓶三分之一的水。
有些粉嫩的颈项处随着下咽动作一颤一颤，苏镜方才分明喝了水，此刻却觉口干舌燥。
“那你加油，大目标才是勇夺第一，小目标呢就是超过我，当然我是不会让你超过我的。”白清清抬手轻轻拭去唇上水渍，虽略有嘚瑟，却还是免不了问上一句，“你现在多少关了？”
“十八。”
白清清将盖子拧紧，对着苏镜竖起了大拇指。
“镜子。”
这时有人轻唤了苏镜一声，她别过脸去，恰好看见拿着三根冷饮的张念朝她们走来。
“来，你们两个的。”张念将其中两根都递到苏镜手中，再由苏镜转交给了白清清。
“谢谢念姐。”苏镜一打开包装，便有白雾冒了出来，她将盐水棒冰举于唇边轻舔了一口。
—
今天的戏份结束之后，苏镜与白清清、张念一同回了酒店。
张念现在还并不知晓她们两个人的关系，苏镜和白清清商量过，等以后找个好时机再将这个消息告诉她。
然而张念是个何其敏锐的人，她注意到苏镜与白清清近期有意识无意识的亲密小动作多了许多。只是她终究是忙，来剧组的时间也不多，所以这种事情她并不敢妄下定论。
白清清坐在桌前，将微博上网友整理的沈漾事件重新认真看了一遍。
沈漾发了声明，大致是希望大家能够祝福她和她的助理，同性恋并没有什么错，只是许多人不能接受罢了。如果她的一些粉丝不接受，那么她也不强求，但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她与她的助理相爱。
沈漾在里面写到的几句话，白清清总觉得莫名眼熟，似乎曾在哪里看到过。
而当苏镜在一旁长沙发上提到“奶茶”这个关键词后，白清清当即恍悟。
就在她从医院回来的那一天，她躺在沙发上查找了“解梦”相关，里面有一个网友C回复了很长一大堆话，白清清现在想来确实跟沈漾的话有些相似。
想到这里，白清清再一次在搜索框中输入那段关键句——梦见与同性好友亲吻是什么原因。
指尖在搜索按键上停留了半晌，白清清终于还是将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删去，默默退出了搜索软件。
就算搜出来发现那个留言的人真的就是沈漾又有什么意义呢？白清清问自己。
没有任何意义。
她关闭了网友整理的长图，返回到手机主菜单，按下关屏按钮。
“对了阿镜，你刚才提到什么奶茶？”她将手机随意往桌上一放，转过身去视线落在侧躺在沙发上慵懒又舒适的苏镜身上。
苏镜正在玩消消乐，欢快的背景音乐白清清再熟悉不过。
听到白清清的问题后，她抬起头来，一脸的不可置信，“清清，你这反射弧……有点长啊！”
白清清撇了撇嘴，“还行吧。”
这是什么回答……苏镜笑了笑，回她，“我刚才在看朋友圈，有人推荐奶茶店，我就顺口念出来了那家奶茶店的名字。”
“原来如此。”白清清笑笑，轻摇了摇脑袋。
—
《侠女》又再拍了一周。
这一周，苏镜的戏份很重，每天吊威亚、拍打戏不说，更是一连从早拍到凌晨，在剧组休息的时间不多，晚上的睡眠更是少之又少。
高强度的工作量让她有些吃不消。
看着戏外状态不佳但一到开拍便振作精神的苏镜，白清清是既心疼又无奈。
夜晚十一点半，苏镜自觉休息够了，便从躺椅上站起身来。
她并非猛一起身，在躺椅上坐了也没多久，可站起来时却眼前一阵发黑，视线模糊一片。
“怎么了阿镜？”察觉到苏镜的异样，白清清扶了扶她的手腕。
苏镜轻摇头，告诉白清清自己没事。
等到眼前重现光明，苏镜推开白清清扶着她的手。
白清清愣了神，手仍旧僵举着。
苏镜推开她时的力道很轻，若不是她知道苏镜并不想让自己这般扶着，苏镜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将手臂从她手中抽出去。
苏镜也是个人，会累会痛。
白清清叹一口气，垂下手的同时听见李导在前头喊苏镜。
苏镜向李导招招手，这才想起剧本放在小桌子上忘了拿。
她一转身，一本并不算厚的本子被递了过来。
抬眼望向白清清，苏镜轻笑，接过剧本。
“苏镜啊，我们来谈一谈这场戏！”李导站在前方不远处，笑眯眯地望着苏镜。
“来了李导。”
身子明显多了几分沉重，只是在苏镜眼里这些都不算什么，不过是有些疲惫罢了。
等这最后一场戏拍完了，她就回酒店好好休息一晚。
李导讲戏很快，因为他知道苏镜能够跟得上他的思路。
这个时间点，其实片场的工作人员也早已困得直打哈欠。
李导能够体谅他们，于是打开了喇叭，深厚低沉的声音从其中传来出来，“大家再坚持一下，马上就拍今晚最后一场了，拍完我们就收工了。我知道这几日的拍摄十分辛苦，但至少我们是一个团队，这部剧也是大家一起在孕育的。能一起亲眼参与一部剧的开拍到杀青，我们何其有幸，来吧都动起来，我们马上准备开拍！”
距离凌晨十二点还差十分钟，今夜的最后一场戏打了板。
暖色烛光照映着那张精致的脸庞，女人原本苍白的脸色在这窜跳的烛光下稍显红润了些。
白清清站在人群当中，垂于身侧的手紧攥成拳。
十月上旬的气候依旧有些闷热，即便到了深夜依然难有一丝微风。
大家难免会有烦躁，不过当静下心来之后，时间过得便也快了些。
深夜十二点一刻。
灯光很亮，然而在停车场内这惨白的灯光却显得有些瘆人。
一位戴着墨镜和口罩的人从停车场往外走，他将外套帽子戴上，如此一来整个人便被严严实实地包裹着。
大晚上戴着副墨镜，怎么看都令人生疑。
男人双手插在口袋里，看似随意地往前走着。
在即将走出停车场之时，男人蓦地停下脚步，缓缓转头望向他的右侧。
“现在是今天最后一场戏了，今天除了那谁……陈、陈雪什么的那谁被导演骂了一顿，其他什么屁事都没有……”一个长相粗犷体型略壮的男人靠在一辆面包车的车头前，轻弹烟头后继续说道，“要不，今天就收工吧？”
烟灰被抖落在地，因光线暗淡看不大真切。
粗犷男人听着电话那头的人说话，脸色愈发难看，在苍白的灯光下那张脸像是随时都有可能要将人吃了一般，可怖至极。
可他的语气却略显谦卑，显然此刻与他通话的是一个身份大过于他的人，“好的好的，我跟小张会继续的……好好好，现在就去现在就去。”
挂了电话，站在粗犷男人身前被称为“小张”的那个矮矮瘦瘦的人急忙问道：“怎么说，让我们继续啊？”
“不然呢？”粗犷男人翻了个白眼，态度很差，“行了，赶紧走吧，鬼知道在我们离开的这几分钟内苏镜那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可以值得拍的事。”
“嘿我就不明白了，这苏镜到底有什么好拍的，老板非让我们拍她干嘛，这几天我们天天蹲守，哪一次拍到东西了……”小张皱着一张脸，啧了一声。
“废话少说，拍就是了！老子他妈也知道这个苏镜没什么东西可拍啊！妈的！”
男人一巴掌拍在小张脑袋上，使了些力道，小张急忙抚上自己的脑袋，略有一丝委屈。
粗犷男人又吸了一口烟，在吐出一口白雾之后，他将烟扔在地上，用脚尖狠狠碾灭烟头。
随后他抬起头来，正准备拿了设备去拍苏镜，却见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人正在望着他和小张。
那人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他实在看不出来那是谁，即便那人被明亮的灯光所笼罩。
见自己的搭档突然愣住，直直地盯着左侧方，小张连忙循着他的视线转过头去。
粗犷男人眉头深锁，还没做出什么行动，便见那男人如同没事人一般扭头走了。
“老汪，那人谁啊？”望着男人高大微壮的背影，小张凑到那个被称为“老汪”的男人身边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老汪白了他一眼，“估计是哪个自以为红的一百八十线小演员吧，反正肯定不是我们要去偷拍的对象……好了快走吧，别浪费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