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还有一件事,作为给你下毒的人,怎么着也应该跟上来看看情况,顺便保护你的安全。”她握住我放在一边的手,不顾我的反抗强行十指交叉,轻轻晃了晃,关切道,“现在感觉如何?”

  “糟透了。”我想咬她,暗中试着挣开她手,奈何不知什么时候被她点了穴,挣脱的力道微弱到与其说是反抗不如说是情趣。

  这么说来,我对她的警惕心是不是太低了?大概是她明光城墙下的放手让我误以为我们的关系变得融洽和谐了吧——所以那天原来是欲擒故纵吗?

  她将我抱在怀里,侧头看我一脸懊悔,笑起来,“毒也下了,穴也点了,现在才后悔是不是太晚了?我可说过,再相见你绝对跑不了,你却还对我毫不设防。”

  “在反省了。”我控制住表情肌,强装淡定,面无表情地总结,“说到底,错就错在太相信你。”

  然而内心里的土拨鼠仍然在咆哮:周芷若,你傻啊!不论是出于家国立场还是出于个人立场,都不应该对她那么放心的啊啊啊!

  她抬起我的下巴,笑意盎然,意味深长,“或者说,其实你也很想?”

  想什么?你把话说清楚!我瞪她。

  她伸出纤细修长洁白如葱的手指捏了捏我的脸,虽然是调笑,眼神却很危险,作出的发言更加危险,“周芷若,你吃瘪的表情真是让人欲罢不能,怪不得你师姐也那么爱捏你的脸。”

  “?!”这你都知道?峨嵋派不会早都被你的人给渗透了吧?我忍不下去,猛地侧过脸去咬她的手指。

  她看在眼里,却动也不动。我咬是咬住她食指了,有多少力道、能造成多少伤害委实就不好说。因为这货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眉头上扬,神情还很愉悦,“你今天真是主动呢。”

  我脑门上迸起青筋,牙上又加了几分力,眼看她皱起眉一副很疼的样子,却又忍不住心软地松开。想要说话,舌尖却冷不丁碰到了她微凉的指尖,柔软奇异的触感之下,我们俩都是一愣。

  愣了三秒,我讷讷地松开她的手指,别过脸,只觉得一股烫人的热气从心口一直涌上脸颊和耳朵,“那、那什么,你没事吧?”

  “有。”她说,声线低沉。

  “喂,我没用多少力好不好?”我炸了,转头却看见她在晨光下面带笑容,定定地看着我,脸泛红霞,娇美无匹。

  我一时愣住,说起来,自打重逢,我还没有好好观察过已长大成人的绍敏郡主,她在我印象里仍然是那个嘴上说着狠话、粉雕玉琢、可爱无害的小女童。

  可如今面前的她面莹如玉,眼澄似水,笑意盈盈。玉容上晕红流霞、丽色生春,有如鲜花初绽、婉丽非凡,眉目中还有三分令人心折的英气。不单艳丽不可方物,还自有一番说不尽的娇媚可爱,又显出一派纯洁妍丽和潇洒飘逸。当真不愧“大元第一美人、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

  这样的赵敏,很危险。

  我脑海中腾得警铃大作。虽然不知道危险在哪里,总之本能告诉我应该离她远点。否则,有什么我不想面对的东西就会浮出水面,那时,一切也许都会崩坏。

  逃。逃。逃。

  可怎么逃?逃去哪儿?

  我别开脸,声音闷闷的,“赵敏,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你当真想知道?”话中的意思,似乎只要我点点头,她立刻就会告诉我。

  可我却犹豫了。

  “你想借六大派之手覆灭明教是吗?”我转移了话题。

  赵敏也不逼迫,顺着我的话说下去,“没错。”

  “你会失败的。”我说。

  她笑了笑,“我不这样认为。”

  我也不去辩驳,两人依偎在茫茫人群之外,旁若无人地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聊了一会儿,我侧耳细听,此时场中应是宋远桥想和殷天正请教,“宋某领教老前辈的高招。”

  赵敏以为我想看场中比试,解开穴道扶我站起来,找了个不会被人遮挡的角度。我正想跟她说话,忽听得不远处有少年在叫喊,“用车轮战打他老人家,这不公平!”

  “呦,可算来了。”我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嘴角,顺着人群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到了衣衫褴褛的张无忌,样貌秀丽的小昭,以及他身边身着青衫的俊秀青年——哥哥?!

  赵敏低声问,“你认识他?”时间久远,她认不出那个明光城下垂死的少年也是正常,毕竟那时她都没带正眼看过人家。

  “啊。”我点头,何止认识。

  场中宋远桥道:“这位小友之言不错,武当派和白眉教之间的私怨,今日暂且拦下不提。现下只是六大派和明教一决生死存亡的关头,武当派谨向明教讨教。”

  我接着说,“他很厉害。”厉害到终有一天可以俘获你敏敏特穆尔的芳心。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竟有些心酸。

  赵敏不满地捏住我的脸,强迫我看她的眼睛,“比你厉害?”

  ……我又何德何能呢?

  “你看我现在任人揉捏的样子,像是很厉害吗?”我翻了个白眼,拍掉她的手,“注意点,这么多人呢,你还穿的男装。”

  赵敏前面还笑得志得意满,听到后半句脸色又不好起来,“为什么要注意?”

  “蛤?”你听听这是人问的话吗?“我不要形象的啊?大庭广众之下我跟个男的这么……呃,亲密,其他人怎么想?”

  “你很在乎其他人的想法?”赵敏不怀好意地挑眉。

  我警惕地与她拉开距离,“我跟你讲啊,你不要乱来啊,我真的会生气的。”

  且不说我师父师姐、我哥哥他们看到了会怎么想,你要是没对象,我跟你凑合凑合玩玩也就算了。你未来必定是明教准教主夫人,总在这儿撩我算怎么一回事儿啊?

  赵敏不置可否地别开眼,敷衍的态度没有丝毫说服力,“好吧——”

  吧个锤子,我想揍她,终究是没敢下手,关键是打不过。

  转而见场中两人拳来脚往,斗得极是热闹。宋远桥走的是以柔克刚的路子,拳脚出手却是极快,殷天正大开大阖,招数以刚为主。两人见招拆招,忽守忽攻,似乎是分别练拳,各打各的,其实是斗得激烈无比,我便开始跟赵敏逐一讲述场中比武的精妙之处。

  良久后一场打完,我也说的口干舌燥。不知何时身边聚集了一堆人,都在听我分析。师父也站在一旁,眼含称赞,对我连连点头。

  “都听闻周姑娘见识广博,神功盖世,深不可测,在下总算是见识了。”崆峒派一少年向我行礼,我连称不敢,连忙还礼。

  接着其他人也纷纷向我搭话,我应接不暇之际,只得将赵敏先放在一边,忽听得场中一声:“且慢动手!你如此对付一个身受重伤之人,也不怕人笑你懦弱无耻么?”这几句话声音清朗,震憾全场,正是神功初成的张无忌。

  有一温和青年声接话道:“殷前辈请稍作休息,这位唐姓跳梁小丑由晚辈解决就够了,晚辈明教光明左使座下天门门主周皓月。”

  见周围人都向张无忌和哥哥看去,赵敏趁此机会拉着我出了人群,越走越快,手劲奇大,语气中满是风雨欲来之感,“周芷若,你可真是受欢迎。”

  我看她不高兴,牵住她的衣袖晃了晃,“喂……你干嘛又不开心了啊。”我明明是出于好心才给她讲解的。

  赵敏一直拉我到了四下无人的拐角,将我摁在墙上,手撑着我的肩膀,目光灼灼。

  “够了,周芷若,我已经厌烦了不安定的追逐和猜测的游戏。”

  “所以?”我别开眼,不想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我厌倦了担心你随时随地会被人偷走,厌倦了看你用钦慕的目光注视别人,厌倦了将心底的想法小心翼翼地暗示给你,厌倦了在你面前表演出骄傲的样子心里却卑微入骨,厌倦了因为想念你而彻夜难眠。周芷若,你看着我的眼睛——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心悦你。”

  赵敏见我仍然不去直视她,失望地松开手,“……你可真是个木头。”

  我要,怎么面对她?

  我紧张地握紧了双拳,复又松开。

  其实早就有所察觉,只是刻意不往这方面去想,毕竟——怎么可能呢?

  她怎么可能会喜欢我,我们又怎么可能在一起。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轻声问。

  “十岁吧。”赵敏说,“具体什么时候,我也记不清了。等发现的时候,已经——”

  我想了想,“赵敏,你冷静点听我说,有没有可能,这只是年少时的错觉?而且我是女子啊,你以后肯定还会遇到更优秀的人,会遇到武功盖世心地善良又英俊潇洒的少年,你们会——”

  我看到了赵敏的眼神,哀伤夹杂着绝望,于是接下来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这是怎样一番不负责任的发言啊,仿佛否定了她这整整八年来所有的执着与努力,相思与爱恋。

  “也许那都是很好很好的,我却偏偏不喜欢。”赵敏轻声说,“而且,在我眼里你已经是最好了,同为女子又有什么关系。不,不如说正是同为女子才好,我们才更体会到同样细腻的感情。”

  “那一年我问你,什么是成熟,你说:‘能够决定自己的人生道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并为之努力。’现在我手握重权,能够左右今后的旅途,我知道我想要你,知道我能留住你,我也正在这样做。”

  “周芷若,你不要,总是把我当做一个小孩子。”她说这句话时,哪里还有一点我记忆中年幼娇蛮又稚嫩的样子?沉稳又气宇轩昂的气度堪称风华绝代,可是……

  我别开脸,“那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其他的话吗?”

  赵敏不明所以,我缓缓地说:“我还说过,‘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强极则辱’。”

  用情太深,感情就很难长久。

  她坚定地回应,“所谓喜欢,看一眼是如此,过一辈子也是如此。”

  我叹了口气,这样聪慧而坚定的人,我到底要怎样拒绝才能不伤她的心?难道就只能,把一切摊明了说吗?

  我将脸转回来,直视她的双眼,“敏敏,我还说过‘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而你,跟我说过你的抱负和你的理想。”

  这是我第一次叫她敏敏,估计也是最后一次。

  “你身为绍敏郡主放不下亲人,身为元人放不下国家。而我身为峨嵋弟子放不下峨嵋,身为汉人放不下苍生。——要知道,我们汉人大家都有个心愿,要你们蒙古人退出汉人的地方。”

  赵敏一愣,“你这是要公然反叛?”

  “我本来就是反叛,我可是周王周子旺之女,难道你到此刻方知?”我淡淡一笑,“你不是在峨嵋里插了人手么,我什么主张,你会不知道?”

  赵敏向我凝望良久,脸上的失望和惊诧慢慢消退,显得又是温柔,又是伤心,终于说:“我早就知道了,不过要听你亲口说,我才相信那是千真万确,无可挽回。”

  声调凄婉,已然带上了隐隐的哭腔。

  我叹了一声,“所以我们的立场从一开始就是彻彻底底的敌对,而我们都不可能为了彼此妥协。我不会妥协,你就算愿意妥协我也不会同意,因为我希望你永远是那个骄傲且豪情万丈的绍敏郡主,不会为儿女私情所束缚。所以你看,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你又何必勉强?”

  我不敢去看她的表情,掏出怀中用布包好的扇子,拿起仍处于失神状态的她的手,放在其中。接着强撑着身体的不适,返回了广场。

  场中的较量到了高潮,我却无心去看。侧耳细听,赵敏果然没有追来。

  我看着天上的白云,神思飘远。这些白云散了又聚,聚了又散,人生离合,亦复如斯。可有些云,他们再聚,也不会是以前的样子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终于得到了答案,蒙着的窗户纸也已经被捅开。摊在我们面前的,是□□裸的现实;隔在我们中间的,是凭借努力和心意也无法逾越的沟壑。

  这次,是我亲手斩断的,我们之间的缘分。

  再见了,敏敏。

  回过神将赵敏抛在一边,此时场中仍然是哥哥周皓月在与人较量,他已连战三人,整张脸憋得通红,头顶还有热气,一双垂下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显然已经力竭。

  我不知道旁人是怎样看待他这个天门门主的,少年英雄侠肝义胆也罢,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也罢,心狠手辣无恶不作也罢,他都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不希望他受伤,简直到了恨不得冲上去帮他与人对决的程度。

  所以,眼看到师父不惜背着以大欺小的名声也要上场与他这个杨逍的徒弟较量时,我几步上前拉住师父,“师父,他是杨逍的弟子,就让您的弟子我去会一会吧。”

  师父看着我,“你脸色如此苍白,当真无碍?”

  “无碍。”我斩钉截铁,有没有碍不重要,戏演得好不好才是关键。

  哥哥见我执着长剑走上来,皱了皱眉,一副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的表情,“你来干什么?”

  “峨嵋派周芷若,领教少侠高招。”我不回答,只可劲儿冲他使眼色。

  他越发疑惑了,“眼里进沙子了?不对,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表情也很奇怪,没事吧,赶紧去休息比较好。喂——”

  我却没听他说什么,只因为无意间看到身着鹅黄女装的身影从人群后方一闪而过。——她还有心情换个衣服的话,应该就还好吧。

  这样想着,扬起剑上前几步,突然浑身一软,长剑脱手,铛啷一声落在地上,整个人也直接向地上扑去。

  诶?诶?

  什么情况?

  我闭紧双眼,正准备接受鼻梁骨直接被撞断的命运,突然落进一个怀抱,清亮的少年音在头顶响起,“芷若,你怎么了?”

  “哥——”我试着说话,突然发现呼吸费力,胸口沉闷,吞咽困难,咳嗽不能。

  这是……肌无力危象?!

  重症肌无力患者,如果急骤发生呼吸肌严重无力,以致不能维持换气功能时,称为肌无力危象。表现为全身骨骼肌无力,吞咽困难、咳嗽不能、呼吸窘迫直至停止呼吸。

  我明明把扇子还给赵敏了!

  “芷若!”“周姑娘!”也许是发现情况不对,呼啦啦一群人围了上来。张无忌也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蹲在一旁替我把脉,“脉象怎会如此微弱——周姑娘,呼吸!呼吸!”

  要是你说两句话我就能呼吸,就不会这么痛苦了。我烦躁地想,反正都要凉了,你们能不能都让远点,这样一群人围过来让我感觉很压抑啊。

  窒息而死,还真是痛苦。

  赵敏,这就是拒绝你的报应吗。

  意识逐渐趋于混沌,恍惚间听见有悦耳清脆的女声,模糊不清的视野被鹅黄色占据,紧接着感到干涸的嘴唇碰到了什么,软软的……

  我沉入黑暗。

  回过神时,只觉得双唇上依然凉凉软软的,一股带着隐约香味的气流呼入嘴里。我心里一惊,睁开眼,正好对上一双灵动的眼睛,眼里又惊又喜的情绪几乎不加掩饰。

  人工呼吸吗……她哪里学会的。

  见她撤开换气,我想说话,谁知她眼中狡颉的神色一闪而逝,飞快地往我嘴里塞了个什么,接着又狠狠地吻下来。

  我打赌,这次绝对、绝对不是人工呼吸。

  因为,她的舌头伸进来了!!

  “唔唔……”我想推开她,谁知她未卜先知一般两手分别制住我的手,柔软又坚韧的舌头长驱直入,与我的舌头纠缠在一起,扫过我口腔的各个角落。

  这个流氓!

  我很快就没了反抗的余力,为了不让她渡过来的津液从嘴角流出让其他人看出端倪,我只能将大部分精力放在吞咽她和我的唾液上,顺便把她塞进来的东西一并吞了。

  有点甜。

  糟糕,感觉又要喘不过气了。初吻就尺度这么大真的没关系吗?

  我想要咬她的舌头,谁知她仿佛摸准了我忍耐的极限,恰好撤开。我仰躺在地上,一边喘粗气一边瞪她。

  总感觉,在她的视线下,整个身体都在发热,使不上力气。

  她却轻轻一笑,红晕双颊,容貌娇艳无伦,神色之中有三分腼腆,七分坚定,俯下身在我耳边说:“周芷若,我偏要勉强。”

  作者有话要说:

  这种程度应该不会被禁吧……

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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