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我听了心神巨震,只担心赵敏会作何反应,却见她淡淡地笑了,“原来那丫鬟真是哥哥的人,她都知道什么了?”

  “妹子,你将他们捉来已有近一月,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归顺。我跟父王都以为你是另有打算,没想到你不顾大局,只整日跟那女子颠鸾倒凤,成何体统!”王保保怒道。

  赵敏仍然很镇定,只是微不可查地抿了抿唇,捏紧的手指关节隐隐泛了白,“我的事不要你管。”

  “此事我不能不管!”王保保上前一步,“听着,他们既然都是硬骨头,不服我大元,杀了便是。一拖再拖本就没什么道理,上头早都不耐烦了。再加上朝廷里已经有流言说,父王拥兵自重,和汉人勾结……”

  赵敏脸色一白,“这是我的事,和父王无关。”我从未见过她如此慌张的样子,心中一痛。

  “旁人可不管你是绍敏郡主还是汝阳王!”王保保皱眉道,“那个周芷若,在朝廷都颇有名气,杀了好几个地方官。我知道你见猎心喜,从小就喜欢这种逆着你心思来的。但现在的情况由不得你胡闹,赶紧把剩下的都杀了,免得多生事端!”

  我可不记得我干过这事儿……

  “我对她是认真的。”赵敏说,“父王把这件事交给了我让我负责,不准你插手!”

  “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她不仅是个女的,是反贼!反贼!”王保保几乎是在咆哮,“而你是敏敏特穆尔!”

  不知不觉,他们的对话已经把万法寺众人抛在一边了。

  “可是我爱她啊!”赵敏神情倔强,道,“哥哥,我不求你和父王成全,只要不反对就好了,本来我们在一起就颇为不易。”

  “在一起?”王保保冷笑一声,“在一起就是把她关起来强迫她做那种事?那也行啊,你去再抓住她,把她关到你这里,随你怎么玩的开心,只要别出去丢我们的人就成。”

  赵敏面色一白,惨声说,“我只是想要与她在一起。”

  王保保见状,欲言又止,似乎也不忍心再说什么了。

  我一阵心痛,别过头,声音仍然钻入耳朵,一声声落在心跳的鼓点上,激起一道道波澜。

  赵敏喃喃地说:“我知道我做的不对,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说她是汉人,我是元人,我们不可能。她每次这样说,我都恨不得毁了她的峨嵋,毁了她的汉室河山,让她走投无路只能选择依靠于我。”

  “当我几近绝望的时候,她说她也爱我,天知道那时候我有多高兴。可是紧接着,她又要跟我恩断义绝,只因为她觉得爱我这件事对不起她的汉室。”

  “那时候我想,那不如就毁了她的江湖、把她永远束缚在身边吧。现在距离目标就差一步,我却又犹豫不决,一心只怕她恨我,怕她嫌我双手沾满鲜血,怕她觉得我心狠手辣。”

  “为了得到她,我不得不让自己变成她讨厌的样子,可仍会患得患失,落得现在进退维谷,骑虎难下。说到底,我只想让她心甘情愿的跟我白头偕老而已。”

  赵敏抬眼惨笑,“哥哥,你说倘若我愿意为了她放弃绍敏郡主这个身份,她还会不会接受我呢?”

  王保保沉默良久,一甩衣袖,“若见她,我一定杀了她。”

  赵敏身子晃了晃,软软地靠在树上,她垂着头,我看不见她的表情。

  自我放下对张无忌的感情,转过头重新去看第一世,总会觉得不忿。诚然,张无忌很优秀,但是还不够。相比之下,才华横溢、有鸿鹄之志的赵敏更让我欣赏。

  所以我看不惯赵敏自从喜欢张无忌后仿佛整个人都变了的画风。

  她扔下大厦将倾的大元,舍弃胸中报复,以死相逼求父亲兄长允许,历经多次生死危机,承受诸多误解委屈……我觉得不值,也许是我的爱没到那个地步,也许是我终究不是她,也许是我仍然对她心怀愧疚。

  再说我们,其实赵敏最初设想的“在一起”中,她仍然是绍敏郡主,我却不是周芷若。也就是说,如果在一起,抛弃所背负的一切的人是我。放在现代的话可以理解为是“我嫁给她”,而不是“我们结婚”。

  我可以理解她的想法,也不曾怪过她,甚至不曾想象过让她待我如第一世待张无忌一样。因为我同样不希望骄傲如她从云间跌落,尝遍尘世间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

  我宁愿把世间千万种苦难都放到自己身上,只是要她平安喜乐。——在不曾发觉自己喜欢她时,就已经这么想了。

  可是微妙的自尊心,和一直以来的责任感束缚着我,是以对她的退让并不是毫无底线的。俘虏、侍奉、亲吻、行房……都可以,只要她想,都可以给她。

  只有与她在一起不行。

  其实我周芷若当真对于抗元大势有举足轻重的影响么?未必吧,这么想才是一种傲慢。这只不过是我在自己心中划的一条底线,提醒我不能在爱情中毫无尊严。

  曾经我讨厌她的敢爱敢恨,讨厌她为了张无忌不顾一切。我以为是讨厌人们为了爱情毫无底线的样子,所以恪守底线,屡次让她伤心。

  可现在,不知不觉间我成为了那个让赵敏不顾一切的人。因为爱我,她早就已从云间跌落,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绍敏郡主。她为了我遍体鳞伤,进退两难,饱尝人间疾苦。因为情之一物,本是如此。入口甘甜,回味苦涩,而且遍身是刺,就算小心万分,也不免为其所伤。

  那么,倘若我真的心疼她,倘若我曾经以百般顺从来回报她的不懈努力,现在要以什么来回报她折尽一身骄傲?

  爱从来都不可以称斤论两。可与她相比,我总是思前想后百般计较,从未真心想过要为我们在一起而努力。我终究不是她,没有她的敢爱敢恨,没有她的果决也没有她的坚持。

  我有的,也能给她的,唯一片真心而已。

  我呆呆地坐在树杈上,心中天人交战,不知不觉已至午时。待回过神时,赵敏已不知所踪,我便趁守卫换岗之际闪身进了她的房间。

  房中空无一人,布置与八年前无甚变化,连墙角的床都维持着那天离开时的样子。我试着摸了摸床单,本以为会摸到一手灰,没想到比在峨嵋的那床被褥都干净整洁,柔软舒适。

  我几乎都要忘记了,赵敏原本应该过着怎样众星捧月的优渥生活。

  如果是以前,肯定会黯然神伤,再次肯定我们并非一个世界;现在的第一反应却在想将来要怎样赚钱养家,不说比得上这里,至少不能让她吃太多苦。

  自从中午做出决定,心中仿佛有巨石落地,轻松无比,连看待事情的角度都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我静静坐着,等夜幕降临,有脚步临近,才飞身上了房梁。原来是四个下人搬进了个浴桶,又过了一会儿,赵敏迈步进来了。我精神一振,又为偷窥行为感到羞愧,又忍不住暗自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她挥退下人,轻解罗裳。我见她已然脱下外衣,连忙狠狠唾弃自己宛若痴汉的行为,用极大的定力才让视线移开,固定在黑暗的屋顶。然而还是被水声吸引了全部心神,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其实我们那日在浴池里就坦诚相见过了,然而我因为太过疲惫和羞涩没有看仔细,只有匆匆的几眼。但就是那惊鸿的一瞥,已经被现在的水声勾起来,开始不断的在脑海里闪过,我忍不住面红耳赤。

  赵敏固然是极美的,不仅仅是风华绝代的外貌,更在于凛然出尘的气度。哪怕我三世加起来已见识了众多风采各异的优秀女子,仍然会忍不住为她的魄力和气质心折。更别提在意识到自己心意后,她的吸引力已经到达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步。

  现在一想,我那天没那个啥,虽然也是自制力强到极致的表现没错,但是不是亏大了啊?还白白惹她生气报复,无端端被狠狠那啥了十几天。

  我又愧疚起来,只觉得她这洗得也太久了,干脆凝神静气运功逼毒。又过了约一刻钟,赵敏大约是洗完了,起身带起一大片水声,我睁开眼,纵身跃下,刚好落在她身后,随手扯过浴巾包住她,低声说,“别动。”

  她果然不动,淡然的声音带着笑,“来拿钥匙?还是倚天剑?”

  我微微侧头一看,倚天剑被她挂在墙上,虽然远,但以现在的实力,拿走、斩断锁链、逃走这一系列动作恐怕以她是拦不住的。她应该也知道,所以没有做多余的动作。

  大家都是聪明的体面人,有些事既然你知我知,就没有必要非得硬着骨头撕破脸,把场面搞得那么难看。我在她手中时是这样识趣,她自然也一样。

  视线收回,刚好落在她乌黑秀发后隐约可见的雪白脖颈上,几滴晶莹的水珠滑下来,更显的白里透红,诱人无比。我视线飘开,又扯过一条毛巾,拉着她坐在床上,开始为她细细擦拭头发。

  随着距离拉进,淡淡的幽香钻入鼻子,我定了定神,眼睛只看着手中光滑的黑发,说:“让门外你的人退下。”

  “有些是我哥哥的人,我指挥不动。”她很干脆地承认自己处境尴尬。

  我果断道:“打晕拖走。”

  “好吧。”赵敏轻轻笑了一声,吹了一声口哨,只听外面传来几声闷响,接着就归于沉寂。

  我侧耳细听,确实听不到任何呼吸声,额头滴下一滴冷汗,“你其实早都准备这么干了吧?”

  “是的呀,毕竟是我的地盘。”她一歪头,“身上还没擦呢,你不先帮我把身上擦干净么?”

  “你自己没长手——咳,你转过来。”我试着让自己坦诚一些,眼见她真的转了过来。灯光之下,巧笑嫣然,美目流盼,艳丽非凡。顿时呼吸为之一窒,讷讷道,“擦……哪儿?”

  “你说呢?”她挑了挑眉毛,张开双臂。

  我的视线完全不敢往下,只觉得鼻血都要流出来了。她挂着似笑非笑地神情,任由我闭着眼睛胡乱擦了擦,再套上寝衣,才说,“内力恢复了?”

  “嗯。”我不敢透底,只简单应了,又开始为她擦头发,却总是忍不住回想起方才指尖无意中触碰到的滑腻温软。

  她大约只看我红透了脸就知道我在想什么,却不拆穿,“怎么不去找武当你哥哥来救人,偏偏跑回来自投罗网。”

  “赶时间。”我终于下定决心,道:“敏敏,咱们打个商量。”

  “说。”她往我身上一靠,怡然自得的样子,甚至还轻轻蹭了蹭。

  我只需低头就能看到她松散前襟内香烟的诱人景色,连忙别开头,揽住她的肩膀,让她更舒适地靠在怀中,顺便不着痕迹地掩住她的衣领,柔声问:“你能否放下大元,跟我从此远走高飞?”

  紧张。

  这种感觉是不是有点类似前世那些半跪在地上等待对象回应的求婚者?

  “呵——”她嗤笑了一声,“白天的话你听见了?”

  “……嗯。”

  “嗯——”她侧着头想了想,“如果我说那时候只是一时气话,你怎么办?”

  “说服你。”我即答。

  她笑了,“你能说服我?”我们正儿八经争辩时,总是她占上风。

  我缓缓说,“敏敏,惊世骇俗的爱情总是要付出许多代价。”尤其是乱世之中,更不可能独善其身。

  “惊世骇俗。”她一字一句的重复,神色很是慨叹,转而又说,“可以考虑,但现在不可能。”

  “因为现在占上风的是你?”我摸了摸她的头发,嗯,还要等好一会儿才干,“如果你能收服武林的话,我自然会服从你。如果你不能,就跟我走吧。”

  “好啊。去哪?”她随口问,神情完全不像是跟我做下了一个终身的约定,她大概不相信她会输吧。

  我想了想,“我们可以从明教、峨嵋、武当那里讹点银子,买个客栈。”

  她有一瞬间的无语,酸溜溜地说,“你人缘可真好。”

  “怕你得罪人太多,所以这些年一直在苦心经营。”我说,里面约一半是真心话,剩下的是胡说八道。

  她一点都不领情,“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你非要走,我才不会对武林下手,更不会得罪那么多人。”

  这逻辑好像没问题,又好像满是问题,我眨了眨眼,“我错了。”

  话说出口却没有得到反应,我慌忙低头看去,发现她竟然因为这简单的三个字红了眼眶。她扭开头,手背抹了一把,连眼角也揉红了,更显的惹人怜爱和妩媚动人,凶巴巴地说:“不许看!”

  我只好不看,凭感觉用指尖细细拭去她眼角涌出的眼泪,叹道:“敏敏,我这个人脾气又倔,又不坦诚,还不解风情、个性软弱、胸无大志。不好的地方数都数不完,你到底看上什么了呢?”

  她想了一会儿,说:“明明是我不对,你却会向我道歉的地方?”

  “……告辞。”我想走,被她拉住。

  “还有,‘不论我做什么说什么,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我’的地方。”她勾着嘴角笑起来,美的惊心动魄。

  我一时恍神,回过神时一句“好”脱口而出,这不就相当于一生的承诺吗?罢了,我重复,“嗯,不论你做什么说什么,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芷若。”她听罢似乎很感动,一下子通红了脸,突然埋头在我怀里,柔声呼唤。

  我轻轻嗯了一声,“在。”

  “以前我一直只想把你束缚在我身边,你不会生气吧?”

  “你曾经说过,只要一对我笑,立马就没办法继续生气了。所以别哭了,笑吧,嗯?”我又摸了摸她的头发,好像干的差不多了。

  她闷声说:“你今天真坦诚。”

  “因为想开了。”我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躺下来。她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我替她盖好被子,“早点睡吧。”转身去拿墙上的倚天剑。

  “喂!”她猛地坐起来,瞪我,“你这就走了?”

  “不然呢?”我摸不着头脑,想了想,说,“以后不要头发没干就睡觉,容易染风寒。”

  “……你过来。”她黑着脸勾了勾手,待我走过去后一把拉住我的衣领,用勾人的上目线看着我。两张脸近在咫尺,呼吸暧昧地交织在一起,我的视线下意识地往下,描绘她娇艳欲滴的樱唇,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我喃喃道:“就当是离别吻。”说完俯下身,唇舌交缠,明明一开始由我主动,没几个回合立刻被她压制住。没想到三辈子了,接吻都没她熟练。良久退开时,我们都有些呼吸不稳。

  她挑衅地笑了笑:“技术真烂。”

  我嘴角一抽,“亲也亲了,说吧,真正的倚天剑在哪?”她不可能明知道我逃了出来还不做准备,比起不知道在哪的钥匙,明显是可以直接斩断铁链的倚天剑更方便,也更好做手脚。墙上那柄,里面八成并不是剑,而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毒,我一□□就会中招。

  她眼神变了变,又笑了,“你确信我会给你?”

  “如果门外埋伏的人闯进来,我会掳走你做人质。相信我,他们拦不住。”我镇定自若。

  鬼才会信她真的会让守卫全退下去啊!

  “好吧。”她翻身下床,打开一个暗格,转身扔过来一把跟墙上那个一模一样的长剑。

  我却闪过身不去接,反而两步冲到墙边拿起原先那一柄,直接拔出,只见寒芒闪闪,正是真正的倚天剑。我也不多说,回剑连砍两下,只听锵锵两声,断裂的脚镣落在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回头看去,被赵敏扔过来的那一柄掉在地上,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但从剑鞘与剑身的缝隙中渗出了浓郁的紫色雾气,遇到空气又很快消散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心有余悸,面对赵敏惊讶又疑惑的表情,将倚天剑回鞘,抛还给她,“有两个原因。第一,光明顶上时它曾在我手上经过一次,那时我顺手在剑穗上留下了记号:把其中三根掐短了一点点。第二,刚才我不做任何怀疑,直接要去拿那一柄的时候,你着急了。”

  她瞪着我,看表情似乎想把我活活吃了,“第一点是我没想到。至于第二点,你真心以为我叫住你是因为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以为掌门略胜一筹吗?(笑)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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