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我一愣,在颠簸的马背上指头根本就抓不牢她,身子一歪便向旁倒去。眼看就要摔下马匹,赵敏又伸手捞住我。

  被整了这么一出,我更虚弱了,原本只是碍于她胳膊限制而端端坐着,现在干脆直接趴在她身上,一边惊魂未定地喘气一边抱紧她的腰。我都能听到自己那急促到不正常的心跳声,连声音都在颤,“你你你你……你干嘛?”

  “我还以为你不会害怕。”她面色微红,哼了一声,嫌我抱得太紧,“你松手。”

  “不。”我抱得更紧了,她无非是想看我认怂。既然受制于她,我就认怂便是,又何必非要吃那些苦头,“你不就想让我这样么?满意了吧?满意了就给我吃饭。”

  “你是猪吗?现在是上午!”她先是耳朵一红,听到后面又爆发了。

  “我早上没吃!”我声音比她还大,一脸委屈。

  要知道蝴蝶谷中都是明教人,明教有教规不许吃肉食,是以这两年半来我天天吃的是青菜白饭。今早知道要出谷,特意没吃早饭,就想着能在谷外一饱口福,谁知道遇上这么多事给耽搁了。

  “谁让你不吃的,关我什么事?!”看她表情是真恨不得踹我下去。

  我不想再次求她,只能开始挠她痒痒,“你堂堂一个郡主,总不至于苛待我一顿饭!”

  “你……哈哈……住手!我……哈……答应你……就是。住手!”她慌忙勒住马,两手分别制住我,通红娇俏的脸上有一丝薄怒,“周芷若,我是不是待你脾气太好了,你才敢这么大胆?”

  “你确定你脾气好?”我目瞪口呆,“你听听你这嗓门大的,我爹都没这么吼过我。”讲道理啊,迄今为止她每一次喊我名字几乎都是在发脾气吧?这要是都算脾气好,世界上就没有脾气不好的人了吧?

  赵敏脸色一黑,懒得再跟我辩驳,干脆再次启程。这次她刻意之下,速度比之前还快了三分,颠的我七荤八素,面色惨白,趴在她怀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纵是如此,说实话我心里其实是不怪赵敏的。首先现在我的身份严格来说是阶下囚,她没把我吊起来由马拖着走已经算是仁慈了。其次有话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她的脾气我第一世也算是见识过了,现在身为郡主被我气了这么多次,不说伏尸百万,没杀了我还真是稀奇。再者,这一路过来她虽然总是莫名其妙发脾气,还以欺负我为乐,看管也是极严,但吃穿用度上真不曾苛待于我。——最后,她这么小又这么可爱,我是真狠不下心去。

  唉,我不会是个萝莉控吧?

  我陷入了忧愁之中,自从进了汝阳王府,我就经常陷入各种各样的忧愁之中。

  为什么呢?因为烦啊!

  我前世出于兴趣研究过十香软筋散,认为这药的致病原因在于它会让人患上低血钾症。人体内的钾离子如果含量过低,会影响到神经元的静息电位和动作电位的传递,也会影响肌肉的收缩。严重者会肌肉酸痛甚至肌无力,再严重还有可能诱发低血钙症等,使呼吸肌、心肌无力收缩,最终威胁生命。

  然而纵是我前世医学知识再丰富,也无法解释为何低血钾会导致人内力全失。只能尽可能多吃些瓜果肉食补充钾离子,慢慢调养。

  第一世荒岛上,张无忌以九阳神功驱散十香软筋散的毒效,然而我九阳功不全,没有那样的法门。但九阴神功中也有深奥厉害程度不下于九阳神功的逼毒消虫法,我便暂且放下九阳功,转而重新潜心研修九阴真经,希望早日恢复功力,然而肉眼可见的长路漫漫。

  我有心闭关精修,赵敏可不答应。她对外说我是她在外面找的陪读女童,拉我进了汝阳王府,实际上完全是想把我当做女仆培养。

  好吧,两者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差别。我每日需得早起陪她练武,中午陪她吃饭,下午陪她读书,傍晚陪她练字,晚上陪她睡觉,堂堂第四代峨嵋掌门人活生生活成了三陪模样,烦不胜烦。

  其实最初赵敏也是想让我服侍她穿衣的,可我在现代呆了那么久,女性独立自强的意识早已觉醒,怎么可能屈服于她的鞭子与糖?——好吧,实际上是我根本拿她那么多复杂到有点多余的衣服没办法。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古代人喜欢在身上裹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累吗?

  在我无数次因为笨手笨脚差点闷死她后,赵敏不得不放弃这个让我有机会亲手弄死她的想法。

  后来她想让我服侍她洗澡,但当我提着毛巾和皂角要进去时,她不知怎的又不愿意了。当时为了赶我出去,连浴桶都扔了出来,瑟瑟寒风中热水浇了我一身。我身子骨本来就弱,又没有内力护体,第二天直接一病不起,此后这件事她就再也没有提过。

  除了上面两个例子,她还想了无数折腾我的法门,我们互有胜负不说,每次都会惹得汝阳王府鸡飞狗跳,这样一想,总的来说还是她亏了。

  练武方面,最初赵敏只让我在一旁看着,我就看着。除了等她休息时为她擦汗以外,其他时候都在神游天外,默默背诵九阴真经领悟其中原理韵味。后来她发现我站在场边时永远是一副魂归天外的样子,才知道我压根就没在看她。

  自那以后她练什么我就得跟着练,还得跟她对练。刚好我这些年只侧重内功,武学技巧颇有些生疏,便顺便借此机会打好基础,以便将来重新修习峨眉技法。

  对练时她对下我手几乎不留情面,好几次非得打的我向她求饶才肯罢休。我只当是小孩子求胜心强,每次输了就是输了,心中颇有些波澜不惊。毕竟我得隐瞒峨眉、武当和九阴真经的武学,无法全力出手;再者她毕竟年幼,我存心相让。而且她有内力在身我却是个低血钾症患者,每次打到中途就会浑身脱力疲惫不已。

  直到有一次我中途脱力又求饶不及,她一时来不及收手,一剑伤了我的肩膀,对练才从此终止。

  自那之后她也不要我擦汗了,只和我各自练习。等我累了就坐在一旁借两世底蕴指点她,教她其他技法和发力技巧,为她分析江湖除峨嵋以外其他门派武学的长处特点。渐渐的连本应指导她的阿大三兄弟都对我颇为敬佩,举止之间尊为平辈。

  饮食方面,赵敏力排众议,要我跟她一起吃饭。说句实话,在汝阳王府的那段日子是我重生以来吃的最好的,虽然山珍海味还谈不上,但基本所求必有应。只是每次都得在餐桌上跟赵敏勾心斗角,应付她各种试探,让人身心俱疲。

  比如有次赵敏一边吃一边问我,“你最敬佩什么样的人?”

  我第一时间想起了纪师姐,就直接按着纪师姐的样子回答:“外柔内刚,坚定自己的选择,对认定的事绝不后悔。”

  她神色莫名,片刻后说,“比方说那位峨嵋派的纪女侠么?”

  “……”我看着她的脸色,总觉得怎么回答都不对,只能沉默。

  她见我不说话,半响后自语道,“难怪你跟我讲述江湖各大门派,几乎从不隐瞒,却独独避开峨眉。”

  这难道是错了么?

  我不说话。心说原因可不仅仅是因为纪师姐,更在于我自己也是峨嵋派的一员。但我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觉得有必要开口。她不知道,我还特地跟她自报家门等她以后再去抓我?

  读书方面,赵敏本就聪明,悟性和记忆力都是极好,专门请的老师早都没什么可教的了,就让她看各种巨著,待不懂时再去问他。

  然而赵敏很少去请教他,遇到问题就揪着我问个不停,我能答的都答了,答不了或不会的就敷衍过去。她只当我不知道,就会自己想方设法的得到答案,然后得意洋洋地跑来告诉我。

  但这些问题从来就不是什么正经问题,正经问题她也不需要问别人。

  比方有次她问我男女房事,我是真的不想说,就强行糊弄过去。谁知道她竟跑去查了两天的典籍,之后兴冲冲送了我一本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春宫图。我当时只想赶紧把这个问题揭过,就捂着脸收下了。

  往事不堪回事。我是真没想到,三陪就算了,还要帮她性知识启蒙。还好她只是启蒙,没打算找人实战,不然我非得被汝阳王捶死不可。

  我至今都记得我通红着一张脸告诫她,“这些事只能跟最亲密、最重要、且相爱的人做”时的尴尬。看她还想说什么,我直接坚决地表示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她才肯作罢,不然我真怕我一时羞恼直接把“张无忌”这个名字甩在她脸上。

  我!这五十多年下来!连!一!次!实!践!都!没!有!你问我这事是不是故意让我难堪!啊!

  虽然赵敏此后不再提起这些事,但终究还是让我心里有些不舒服。也不知为何,只是那天开始突然觉得在汝阳王府呆的够久了,也是时候离开了。这先按下不表。

  黄昏练字这项活动其实是后来才加上的,只因为赵敏有天发现我写字有些奇怪,觉得会丢她的脸,我们才开始练。

  那也没有办法,现代我们都是硬笔写字,后来进入电子时代干脆只用键盘,哪里还写什么毛笔字,早都不比她们古人了。可赵敏不知道这些,只一味的按着我逼我练,可能在她看来这是她唯一可以从正面超越我的了,是以每次练字都很是兴奋。——实际上她远胜于我的又岂止书法?

  练习时她会从后面握住我的手,教我运笔,教我运气凝神。那时她整个人几乎是趴在我身上,我们的关系因此开始变得融洽起来。

  至于睡觉,赵敏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在她的房间多安置一张床,说那就是我睡觉的地方。她总疑心我会偷偷溜走,要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肯安心。

  要我说她实在是想多了,就汝阳王府和大都那个兵力守备,除了张三丰和张无忌那种盖世强者和韦一笑那种轻功高手,我真想不出还有谁能从这儿溜走。可如果是他们三,在不在她眼皮子底下又有什么意义?

  我被她刺中肩膀受伤那次,以及因淋水吹风受了风寒一病不起那次,还有其他大病小病大伤小伤各种意外,本都应搬出去由下人照料。她却坚决不肯,每次连日常功课都弃了,挥散下人亲自照料我。——这么想来,其实是我亏了吧?怎么受伤的总是我?

  我起初还颇有些受宠若惊,毕竟以前我只当她是赵敏,所以举止言谈颇为放肆。来了汝阳王府亲眼见识过她过的是怎样众星捧月的生活,才意识到她应是天之骄子、绍敏郡主敏敏特穆尔,要她伺候我真是想都不敢想。——事实上一开始也确实是她一心想让我去伺候她,虽然最终没能得逞。

  后来慢慢也习惯了,因为赵敏跟我相处时很少端绍敏郡主的架子,虽然也经常吓唬我找我麻烦,但我只当她是闲没事干的小屁孩。

  自打她教我练字,我们关系变得很好,我不再总是故意逗她生气,她也不再总故意找我麻烦想让我听命于她,我们偶尔会在晚上聊天,天南地北的胡扯。我跟她讲各个地区人土风情,讲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讲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她跟我说她的喜怒哀乐烦恼忧愁,讲她的抱负她的家国。

  有时候说到兴起,她会让我去她的床上,我们抵足而眠,后来竟慢慢成了习惯。她不会觉得冒犯,我也好像忘记了日后必然要面对的一切,只诚心待她。

  直到她问我房事相关那天后没过几天,她竟然又来问我同性之间如何行房事,我才恍惚意识到不对。并不是对其有偏见,或觉得她对我有那方面的心思,又或是发觉了我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突然意识到我们的距离有点太近了:她太信赖甚至依赖我,而我也非常包容乃至纵容她,这都是不应该的。

  我是峨嵋派的未来掌门,是周王周子旺的女儿,是汉人,是周芷若;她是绍敏郡主,是汝阳王的女儿,是元人,是赵敏。

  我们身份地位截然不同,本应该除了“仇人”一词毫无交集,现在怎能互相信任到如此地步?

  于是晚上我默不作声地睡在了我自己的床上。算算时间两个多月也差不多了,不论是张三丰还是我哥哥那边都应该有动作了。

  赵敏自下午我避而不答后变得格外沉默,晚上教我练字时也兴致不高,最后干脆扔下我,自己在一边写了起来。挥笔之间气势磅礴凌厉无比,显然是在生闷气。可晚上我没去她那边,她竟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夜色下站在我床边,默默地看着我。

  我背对着她叹了一声,终究是不忍心,翻身过来往里面挪了挪,揭开被子示意她进来,柔声说,“别着凉了。”

  她爬上来就直接抱住了我,力道之大勒的我腰有点疼。我为她掖好被子,想转过身去背朝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轻轻将胳膊搭在她肩上。

  良久后她闷声问我,“你生气了,是不是?”

  “不曾。”我说,生气的明明是你。

  “那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她不等我回答,继续说,“你明明知道答案。你还告诉我这件事只能与最在乎最特殊的人做。”

  “我……”因为不好意思。我嘴角抽了抽,有点担心这话说出来她会问我为什么不好意思,她绝对做得出来。

  赵敏的胳膊又紧了紧,我几乎想要跟她张口求饶了,她却连珠炮似的发问,“你不说话,是不是想跟那位纪女侠做?她是不是就是你画在扇子上的那个人?你们是不是做过了?”

  冤枉啊!我觉得恍惚间似乎看见了六月飞雪,这都是哪跟哪啊!——话说她果然看过那柄扇子,竟然憋到现在才来问我么?

  “赵敏同志,首先,那位纪女侠有爱的人,他们连孩子都有了,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敬佩她的风骨,敬佩不是喜欢,更不是爱。”我义正言辞地跟她解释,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她解释,大概是觉得不能让纪师姐无端端接受这样的诽谤。

  “哦——”她似乎开心了起来,都不计较我对她古怪的称呼。

  “其次,这种事,我不是说它不好啊,只是要等到你足够成熟,能够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为自己的未来负责时才能考虑,懂吗?女孩子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你周围都是男人没人跟你说这个,所以你不懂也正常,但是……”我巴拉巴拉的开始了,没办法,被年仅十岁的赵敏这么一抱我总有种慈母心态。

  她难得安静地听我说,很认真的样子,情绪慢慢好起来了,等我说完后突然问我,“怎样算是足够成熟?”

  “嗯……”我想了想,“能够决定自己的人生道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并为之努力……我是这么觉得的。”

  赵敏默默地重复一遍,又问我,“什么叫爱?”

  “这个啊,”我哑然失笑,“我也不懂。”我曾经一度以为我懂了,后来发现其实也并不懂。

  “这样。”她沉默下来,缓缓松开抱我的胳膊。我以为谈话到此结束,正要让她回去,她突然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问,“你是不是要走了?”

  我眼神飘开,“……我不想骗你,所以能不能不说?”

  寂静的夜色中,赵敏把手覆在我的脸上让我直面她,璨璨双瞳中流露出我看不懂的情绪,“周芷若,我真想把你藏起来,用陨铁束缚住你的手脚,这样我就不需要到处去找你。”

  “……”她是开玩笑的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掌门瑟瑟发抖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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