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点以前
十月十五日，晴，空气指数，良好，多云转晴。
八点。
住所。
杨秀有点尴尬地扯着领口，努力回忆曾经试过的正装穿着是应该全系上还是松一颗，还是松两颗？
她扭头看哑巴，哑巴抱着送衣服的袋子，连忙缩脖子，“我连领带都不会打。”
转头，杨秀松了一颗扣子，感觉自己像快被憋死的鱼。
地下二层停车场。
徐臻熄火锁车，疲倦地揉了揉眉角，昨晚没忍住在工作间磨了一整晚的海暖，就在软椅上枕着手睡了，醒来时觉得自己像是没上滑油的老式机床，动一动就咯吱作响。
上午一个晨会报告，一个年末企划审查，但徐臻在挑衣服时仍然选了这件不算很正式的丝质收腰衬衫，暗紫色，样式简单，除了舒适还是舒适，只在袖口上别了精致的袖扣。
淡妆遮了疲倦，当电梯数着楼层逐级往上，徐臻的倦色一层层被甩在下面。
电梯门开，楼层里人来人往，健步如飞，曙光在前，闪烁着人民币的金光，西装笔挺的员工们精神抖擞得像跳上菜板的螃蟹。
“徐总好。”
“徐总。”
“徐总。”
肖亦璇卡着秒针提前半分钟候在徐臻办公室门口，“徐总，今天的报告摘要。”
这是左手的文件，徐臻接过后，肖亦璇右手伸前，“这是各部门提交的企划案。”
“辛苦了，”徐臻低头看文件，头也不抬对身旁经过的一人道：“劳烦帮我泡杯咖啡。”
“啊，是，是，我马上去。”
被叫住的人一脸受宠若惊，徐臻抬头看了肖亦璇一眼，“泡两杯。”
“好的！没问题！”
打鸡血的同事风一般转身，肖亦璇用全身力量发出一声哀怨猫泣的□□。
徐臻笑，拍拍肖亦璇的肩膀，这个动作大概给了肖亦璇不少力量，在徐臻办公室简要汇报完，扭头扑进姜有为办公室，“我要人，今天就给我！”
姜有为抽出桌上刚刚送来的日程，瞟了一眼，“今天只有vip，按规定先在16楼审查培训一周。”
纸被肖亦璇一把抽走瞟了一眼，拍在桌上，“审查你做，培训过两周跟正式实习一起走，哪怕蠢得像猪，认得字会煮咖啡我就要。”
扭头走到门前，肖亦璇霍然转身，“十点面试，我给你半小时筛掉歪瓜裂枣，十点半跟我去会议室排PPT。”
人走了，姜有为的声音被挡在门内。
隔了半分钟，办公室内传来姜有为不算好脾气的声音，对着电话听筒：“今年有几个vip，十三个？嗯，不去十六楼，在三十五楼帮我开间会议室，把人送到那边去，是，我来面试。”
九点。
杨秀走出住处，哑巴在她出门前十分钟离开，跺了跺脚，转身朝着预定方向走。对，走着去，三十分钟步程，在帝都，挥挥手的距离。
没启动的车里，李友泽紧张地向窗外张望，“要迟到了，不等妈了吧，要不我们先走。”
司机穿着黑色西装带着手套，比同样正装的李友泽看起来更像那么回事，好脾气地解释道：“别急，不会迟到的，我们这边不堵车。”
不堵车的二环与三环交际线，在帝都就跟apec会议期间没有霾一样的非正常。
九点一刻。
三十五楼305。
主管们陆续走进会议室，没有硝烟战场，几个简单的人事调动，几个与上周一样的工作汇报总结，几个项结案封挡，没什么特别，谢颜脾气不是很顺，但也就这样，离发飙线还有一段距离。
徐煦也不是很满意，他本以为徐臻是招李玉进总秘组，结果今天人事交割才知道李玉是去国际部。
连续内转了三个骨干进国际部，最近国际部真是沸沸扬扬。不用有心人也能看到些苗头，原本就是总部第二大部门的国际部，是越来越有问鼎江山的气势了。
肖亦璇是国际部副管，虽然现在兼着总秘，也不可能做端茶倒水的活，部门同事对来这里端茶倒水趋之若鹜，但没有人有正式权限，每找人来一次，就得走一次批条的流程，肖亦璇咬得牙痒，眼神老往姜有为身上瞟。
九点半。
杨秀走到大楼下，手里捧着喝了一半的麦当劳大叔的咖啡，扔进垃圾桶。习惯性想插兜，但上衣两侧的衣兜缝在一处，戳了一下没戳进去，干脆将装了简历的合页夹握在手里，走了进去。
李友泽躁动不安地在座位上扭来扭去，车停在红灯前，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坐他旁边的贵妇不满地撇了他一眼。
“规矩点，像什么样子！”
“哦。”
建筑大院的一栋别墅里，倪鹏顶着头鸡毛乱发躺在床上打电话。
“张叔啊，我倪鹏，上回跟您吃过饭啊，我爸倪大兴，哎对对对，是我。那个，是这样的，想找您问件事，您那边这两天不是在招vip吗，我找您问个人，杨秀，木易杨，禾乃秀，您能帮查查她是不是去了您那儿吗？”
……
“没有是吗，哦，谢谢您啦，没啥事，我挂了啊。”
毫不犹豫挂了电话继续翻电话簿，嘴里嘟哝着，“不可能没有，小爷不可能猜错。”
再打下一个电话，挂断，再打下一个。
……
“哎，有这个人是吗？对对对，vip！没错！”
手机被扔到床脚，鸡毛头噌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七手八脚地穿衣服，扯着嗓子喊：“张妈！我爸晚上几点回来！”
九点四十五。
十六楼，或站或坐着将近十个人，不论长相年龄，不论西装还是短裙，都是上好的材质，量身定做的型号，各有特色。
两女七男，HR大踏步走进来，敲了敲门扉，“把简历交给我。”
六个人交了简历，还有三个人摊开手，“没收到通知要收简历啊。”
HR见惯了各种各样的vip，熟练地抽出名单，“报上你们的名字。”
另外三个人报完名，HR向一旁吩咐一声，“十点以前，还有人过来就直接带到35楼307，十点以后就不用带了。”
再转头对面前九人说，“跟我来。”
刚刚转身推开玻璃门，一个气喘吁吁的人影扑到他面前，青涩得就像刚高考结束的小毛头。
“对，对不起，我也是来面试的。”
HR看他空着手，“没简历是吧，报上名字。”
“啊，简历！在车上！”李友泽连连转头，满头冒汗，“对不起，我叫李友泽，简历落车上了，要不我……”
“不用了，跟着来吧。”
李友泽又是喘气又是懊恼，频频向跑来的方向转头，一副想要回去拿又不敢的样子，不知不觉等到最后一人走出来，站在他身旁，安慰道：“先上去吧。”
李友泽惊讶地叫了声，随即满脸喜色，“杨秀，你也来了啊。”
“其他人里也有没带简历的，应该不算很重要。”
李友泽满脸见到熟人大松口气的样子，连杨秀在说什么都没注意，连连点头，很自然地跟在她身后。
“太好了，你也在这里，我真怕一个人都不认识。”
“以后会熟悉的，没事。”
“我以为没有面试，我们这是去哪儿，面试？天，好紧张，他们会刷人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