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沉潭（五）

　　这边厢，杨秀与肖亦璇刚出了正厅门，小姐正把她们往一边领，就见两人都表情复杂地站在原地，目光看着正向着她们走过来的两人。

　　几月不见，张疏瞳仍然一袭紫装长裙，十厘米高跟，妆容精致，姿态妖娆。她身旁是一如既往的夏玉静，比踩着高跟鞋的张疏瞳矮了一个头，秀气妥帖地站在她身侧，柔婉得像春天的风。

　　杨秀看清来人，便转头看向肖亦璇，相较于外人，她更担心肖亦璇的心情。

　　肖亦璇神态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与人相面，张疏瞳笑容张狂依旧，一点也看不出来最近败走麦城的影响——亦或是，已然从颓势里走出——后者更符合逻辑，毕竟如果她不再有昔日的华丽光环，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引领她二人来的少爷与之前引领杨秀徐臻的是同一个人，显然是要径自往小厅里去的。

　　事实也正如人所料，前阵子张疏瞳成功签下了两份潜力项目，在一次聚餐中，获得了张氏掌舵人的一句称赞，自此脱离谷底，虽然没有往日容光，但圈子里向来不敢看轻能从谷底里爬出来的人，因那向上爬的山路必定艰辛崎岖远难于白手起家，也因为，有那么多人不乐意看到张疏瞳爬起来。

　　但张疏瞳仍然在夏玉静的帮助下成功了，获得舅舅一声称赞，理所应当。

　　便是曾一度远离的萧潇也重新与张疏瞳联系，萧潇本身手握资源，有她乐意扶一把手，张疏瞳只会爬起得更快。

　　看到肖亦璇，张疏瞳讶然后露出灼热的目光，“亦璇也在这里？那徐臻必然是来了，是吗。”

　　真是……一点都没变。

　　肖亦璇无所谓地笑笑，“真巧啊，在这里也能碰到张总。”

　　张疏瞳挥挥手，“我早不是什么第二副总，何必叫什么张总膈应人，我自去见我家徐臻，你嘛……难得见上一面，我就把我家小静交给你了，你可得好好招呼。”

　　肖亦璇脸上挂着淡漠的讽刺，“‘你家徐臻’、‘你家小静’，张总忙得过来吗。”

　　张疏瞳嚣张一笑，将身侧的夏玉静拉到怀里吻了一记，便往肖亦璇怀里猛推了一把。

　　夏玉静踉跄走了两步，被无措的肖亦璇扶住，张疏瞳已径直走了进去。

　　从头到尾，张疏瞳都当杨秀仿若不存在。

　　肖亦璇扶着夏玉静站稳，脸上面具摔碎，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你倒是受得住！”

　　夏玉静无奈地笑了笑，将狼狈落下的头发别到耳后，解释了一句，“她今日想去看她舅舅，在家门口被几个兄弟泼了一身辣油汤不准她进去，说她好女色败坏门风……”

　　原本火不一定会烧到夏玉静这边来，如果夏玉静没有想起张疏瞳还有一份文件没签，打转方向盘回头，赶巧看到那一幕的话。

　　肖亦璇忍无可忍地打断她说：“所以你就该受着吗？你是脑袋进水了吗？！”

　　杨秀拍了拍肖亦璇的肩，示意自己要回去看一眼，肖亦璇看了看杨秀，又看了看神色难堪的夏玉静。

　　杨秀想起刚才的理由，笑道：“小静姐头发都乱了，去补补妆再回吧。”

　　肖亦璇用探询的目光回望夏玉静，夏玉静勉强点头，也不想这时就进去。

　　杨秀目送肖亦璇和夏玉静往另一边化妆室走，自己这厢别过要带自己去找水的小姐，径直返回，站在转轴门前，就见张疏瞳艳丽的紫色裙摆跌落在徐臻的身上，哀怨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徐臻。

　　徐臻抿唇喝酒，目光落在酒杯中。

　　萧潇在一旁将张疏瞳拉近了入怀，笑着勾起她的下巴吻了下去，张疏瞳眼睛半张半合，却也不推拒，由着萧潇吻她。

　　徐臻的目光微眯着，在身旁逡巡而过，抬了抬眉，看到隔着转轴门木然直立的杨秀，嘴角上浮起意味不明的笑意，遥遥地向杨秀举起了酒杯，尔后杯沿送入唇边，酒色荡漾，映着波光的眼眸。

　　身旁香奈儿搭住徐臻的手臂，吃吃笑着与她说话，徐臻便也回应温柔浅笑，与香奈儿送过来的酒杯轻轻碰撞。

　　有小姐见杨秀一直在转轴门前停留，笑靥如花地过来殷勤地问候，被脸色如霜的杨秀一眼吓了回去。

　　昏暗的灯光，弥漫的烟雾，呢喃的人声，糜烂的人群。

　　这里的一切都让杨秀困惑，而这些人群中的徐臻，隔着厚重的转轴门，杨秀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眼神没有想象中的好。

　　那个淡然自若地处在这个环境中的徐臻，朦胧得让人看不透。

　　她不知道徐臻为何要来，不知道徐臻为何要逗留，更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值的徐臻流连。

　　也……不知道她自己是为何要来。

　　心里转着些不太好的情绪，杨秀摸了摸头，摸索到固定穴位，手指便重重掐了进去，疼得身体一哆嗦，那些胡思乱想的情绪也因此消褪了不少。

　　她知道自己因为缺眠，还有本身的因素，近两年对迷幻剂一类的抵抗力非常低，刚才那些有的没的的复杂情绪，十之八九是迷幻剂的潜在反应，让人变得自我自私无所顾忌。

　　用这样的想法以及理智打压住刚刚冒起头的失望厌倦，杨秀看了眼姜有为，看他端坐在自己的位置，清醒而冷静，心里便踏实了一些，转身离去，寻找能解迷幻剂的东西——不止自己需要，徐臻也会需要。

　　在她身影消失后，徐臻才抬起头，旖旎消褪，她没见到杨秀之后的清醒，却只见到了杨秀之前的目光，在那目光里，搁在沙发上的手悄然握紧。

　　厅房里，古月琅与人谈得正好，房间里的灯却突然熄了，古月琅在黑暗里皱了皱眉，随即施施然站起，扶住对面同样毫不慌张的交谈对象，“大约是出了点短路什么的小事故，或许连灯光都嫉妒我的好运，忍不住要折腾我一下。”

　　身旁传来古息息的嗤笑声，还有交谈对象的爽朗笑声。

　　今晚的聊天确实非常如意，彼此都很满意，交谈对象满意于古月琅的大方，而古月琅毫不介意向盟友展示她的富裕和慷慨，说是一拍即合可能不至于，但确实是情投意合的好合作。

　　既然合作已敲定，又有这一出“关灯送客”的戏码，盟友便打算回去了，身份敏感，这样的地方，制度内的人来终究是有顾虑。

　　送了人出门，便与杨秀擦肩而过，香奈儿的私人厅房在靠外的位置，只是一条路，不论怎么走，都一定会碰上。

　　彼此都有惊讶，但古月琅的惊讶只有一瞬，随即眼神转深，盈盈一笑后，在擦肩而过时补了一句，“在这儿等我。”

　　杨秀只觉得烦闷，她还没找到合用的解迷幻剂的东西，又不放心离徐臻在的厅房太远，情绪不受控制地越来越烦躁。

　　其实解迷幻剂很简单，大多数酒吧会所都会提供，就是甘草片，止咳祛痰的那个，含片，依照情况轻重，含上一颗或数颗在嘴里，几分钟就醒了，再回去喝水睡觉，后遗症几乎不会有。

　　与这个法子相比，什么冷水泼脸，冰块泡澡之类的冷硬操作，不仅见效慢，还容易激得心脏骤停，有不少吃了迷幻剂精神不清醒时被亲朋好友好意解救而送命的例子在，只不过坊间不会传扬罢了。

　　杨秀逡巡了小半晌，这会所就跟活见鬼了一般，几乎每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沾了点，却没人明白杨秀在说什么要什么，偶尔一个经理模样的听懂了，寻一地方给她拉开抽屉，空空如也，旋即摊手无奈地看着她，还好意劝慰道：“这点儿分量，没关系的，除非用高倍探查设备，您出了会所，冷风一吹，警察的移动工具都探不出来，不会有事的。”

　　跟这些人接触得越多，迷幻剂沾得就越多，杨秀难受得一直用一只手掐着另一只手的虎口，用痛感来保持清醒。

　　转过一个圈，看到古月琅站在一两米处看她，黑色的风衣，手插在兜里，人瘦削又高挑，头发大幅度地披散在后面，狐狸眼睛长又媚，“找什么哪，我帮你找？”

　　古月琅甫一靠近，杨秀就更加难受了。手掐进肉里，杨秀抿着唇，难耐地低着头看着地面，“甘草片。”

　　听到杨秀的声音，狐狸眼睛愣了愣，立刻上前两步拉开杨秀交握的手，两边的虎口都被掐得见了血。

　　古月琅不容拒绝地扶住杨秀的胳膊，另一只手揽在杨秀腰间上，“你怎么回事，这么点迷幻剂就受不住？”

　　杨秀摇头，想推古月琅又难以自控，古月琅身上的迷幻剂分量比今晚她见到的所有人都多，不是服食，而是类似在□□室里呆了俩小时浑身□□味的那种感觉。杨秀不用睁大眼睛都知道自己的瞳孔已经扩大了，勉力撑在古月琅肩膀上，道：“我最近睡得不好，迷幻剂对我的效果会比较厉害。”顿了顿，杨秀困惑地低语，“你，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

　　自己的声音自己听起来都难受，说了半句，杨秀便闭口不言。

　　缺眠会导致大脑钾钠比失衡，一个常见副作用就是会使得人抵抗力降低以及心率增加，就像缺眠的人容易感冒和醉酒一样，缺眠时嗑药也是自尽良方。同理，失眠服用安眠药正当选择，但如果长期缺眠的状态下医生还建议你服用安眠药，那应该检查医生的执照或是检查一下医生会不会在你去世后分走一部分遗产。

　　另外，精神上有隐患的人，也被要求远离所有致幻药剂。

　　古月琅气乐了，突然一个反手将杨秀推到墙上，狠狠咬上她的嘴唇，“离开我，你就是这样过日子的？嗯？”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关键章，想剧透也不知道该如何剧透，言而总之，关于阿秀妹纸的所有人设，下一章后就全出了，当然具体细节详情以后会慢慢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