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三吻其一
昏暗的房中充斥着浓郁而苦涩的药味,久久盘旋在空气中无法消散。
距离墨离续骨成功已经过去一周有余, 她心头丝毫也没有失而复得的喜悦感, 只有自责和悔恨。
那一天的事情比梦魇还让她恐惧, 若是狐狸再晚一点寻到她, 师傅姐姐不知道还能不能救回来。
“小阿离, 别发傻了。”千瞳看着她一整天就坐在白祈床边,一步不离, 好像下一刻白祈就要羽化飞仙了一样。
见墨离不出声,她有些无奈, 只好安慰道:“白祈她是传说中的天官, 没那么容易死的,你把心放回肚子里罢。”
墨离扭头看她, 不说话。
千瞳看着实在难受,两个人好端端的,怎么就会变成这幅样子, 她撩开墨离额前的刘海,见她的封印还算安稳, 面色正经的说道:“小阿离, 本大夫要给你就诊。”
“我没生病。”墨离摇头,声音低沉沙哑。
“你看看, 这都说胡话了,还说没生病。”狐狸强行将她身子掰正,严肃道:“一会我要用元神窥体的法子看个清楚,你别反抗啊, 你那个封印要是反弹一下,我的元神就要消散了。”
墨离隐隐有些抗拒。
“你不想这次的事情再发生一次的话,就好好听本大夫的。”
她心头一疼,像是被活生生剜掉一块肉,最后还是轻轻的点头应下了。
千瞳那双桃花眼中泛起奇异的光彩,像是有强大的吸引力一般,轻而易举的勾走了她的魂魄,脑海中的神智宛如飘在云端,只能感觉到若有似无的温软细语在耳畔响起。
她放下所有的防备,身体放松下来,任由千瞳的元神在她体内细细探索着。
“小阿离,回神了。”千瞳揉着太阳穴,似乎很是疲倦。
墨离等着她的诊断。
“刑天的血脉真不是谁都能拿的,怨气和戾气这般重,也不知道刑天族的后人怎么受得了。”她取过桌上的茶盏咕噜噜的喝了两大口,神色凝重却不像毫无办法,接着道:“你以往是不是也有过这般犯病一样的感觉?”
墨离眼神迷茫,她脑中总有些记忆混乱不堪,最后抽出一丝头绪。师傅姐姐血的味道,不是第一次尝到了。
“应该是有的。”
千瞳一拍大腿,笃定道:“我就说嘛,你那金龙印碎了一半,痕迹不似最近发生的。”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光滑平整,什么也感觉不到。
“好在那道龙纹封印护住了你的仙台,不然你早就被刑天血脉中的怨气控制了,你不是刑天后人,这份血脉与你不相融合,除非...”狐狸一阵噼里啪啦的说着,到这里忽然停住了,看了眼墨离的脸色。
“无碍,你说罢。”
“血脉中的怨气,不死不休。”她语气笃定,不想瞒着。
墨离静静地坐在那,就好像当事人并不是她一般。
许久,她才自嘲的笑着摇头。
从当年凪儿捡到她开始,就好像已经注定好了,她被刑岳法当作祭品偷偷丢进常羊山,最后她活下来了,还得到了战神刑天的血脉,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
过去的一切,她没有任何可以选择的权利,不被凪儿捡回魔族,她活不到今天,得到了羡煞旁人的血脉力量,却宛如踏上了修罗之路,逼得她不得不拼命的往前奔跑。
她原本就不是魔族人,身体里流着的不是魔族的血,所以这份血脉的力量就更加难以控制了。
狐狸见她这般反常的笑,吓了一跳,赶紧抓着她的手,泪眼婆娑道:“小阿离你别想不开啊,这个要治好虽然没什么希望了,但是要压制住怨气还是有办法的。”
“我没有想不开。”墨离看着她眼里的关切,心里感动,又觉得狐狸有时也很傻,脸上总算露出一点有温度的笑,“我舍不得死。”
“那就好,那就好。”千瞳擦了擦汗,心里松了口气,要是黑心肝知道她居然把小阿离劝到自尽,她觉得她的人生也走到了尽头。
“千大夫,你说说看,要如何治?”
“唔,就现下来看的话...”她眼神瞄了瞄还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白祈,忽然往后挪了一些,才道:“白天官是阴阳胎,她的血自带阴阳二气,可以将一切戾气怨气淡化,重新调节到一个平衡的水平,所以你之前犯病的时候,她大概都有喂血给你罢。”
墨离知道狐狸为什么要忽然往后挪一些了,她是怕自己忍不住冲过去掐死她罢!
墨色的眸子里全是寒意,盯得狐狸尾巴上的毛都快竖起来了,声音冷冽:“千大夫,我作为病人,拒绝用你这个法子。”
“我就是说目前...”她缩了缩脖子,又想到黑心肝,马上开脱道:“黑心肝她们凤都有不少好药,主修丹道。”
“夜歌她的涅槃伤还未好...”
“就快了就快了,天天压榨我的内力去疗伤,真是没良心!”狐狸在这里偷偷的说着夜歌的坏话,一脸被无良商人骗了的表情。
墨离心头暖烘烘的,搂住狐狸一条雪白的尾巴蹭了蹭,轻声道:“谢谢你们。”
哇!小阿离总算变回以前那个样子了,可是你这样软软的蹭我尾巴,是在勾引你千姐姐吗?
看着她总算恢复一些元气,狐狸心里也放心下来,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看着窗外天色渐暗,“我去给白天官煎药去了,她大概也快醒了。”
“嗯,我知道。”
送走千瞳,房间里又再度静了下来,打开房门,让清冷的月光倾泻进来。点燃烛火时不经意看见那只青翠的玉笛,还有流苏上吊坠的锦鲤,一时间又有些出神。
她老早就认出了这支玉笛,这是师傅姐姐一直带在身边,宝贝得很的笛子。
回想起那些夜晚,师傅姐姐总是等着她去桃林,教她武功,与她对弈,又或者坐在屋顶,对月饮酒,再吹一曲她不知名的曲子。
看着自己已经痊愈的左手,她还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其实这段时间,天天能和师傅姐姐在一起,她心里总是甜胜过苦。
现下手好了,却是苦多过了甜。
“在想甚么?”
这声音轻得厉害,差一点便要被烛火细微的噼啪声盖过,却宛如惊雷震在墨离心头上。
她猛然转身,白祈已经倚靠在床榻上,还是那副清懒散慢的模样,依旧是眸中含笑的望着她。
和无数个夜晚梦境中的景象重合,她心神皆颤,泪水就要夺眶而出,又生生的忍住了,留在眼眶里打着转,站在那儿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像只胆小的刺猬,又害怕靠近会伤害到别人,矛盾而纠结着。
白祈笑,朝她招招手,轻声道:“过来。”
她马上就很乖很听话的过来了,坐在床沿上,墨色的眸子勾着她,随后轻轻上前,小心翼翼伸出双手,将她抱在了怀中,有些笨拙,却足够小心谨慎又耐心十足。
闻着师傅姐姐身上熟悉的桃花香,她的眼泪终究还是没忍住,点点的滴在白祈肩头,那一块衣衫很快就被打湿。
“莫哭。”白祈有些吃力的抬起手,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后颈,“哭了就不好看了。”
“呜...我没哭。”墨离开口就是一声呜咽,而后又赶紧憋回去了。
你这叫没哭吗?难不成刚刚打湿我肩头衣衫的,不是你的泪珠,而是这房子漏雨了?
她心里无奈的想笑,就由着小贼抱着罢。嗯,很温暖,也很舒服,甚得她心意,以后就倦在这个怀里,看看话本子,打打瞌睡,美哉。
待到墨离细细的抽泣声声渐止,白祈才接着开口,轻轻问道:“你的手,好全了么?”
看着师傅姐姐苍白的脸,神色疲倦不堪,还依旧惦记着自己,她刚刚止住的眼泪又要哗啦啦的往下流。
“好全了。”墨离答道,接着赶紧拿手背擦擦眼角,不能再哭了。
白祈总算是彻底放下心来,眼眸微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揉眼睛。
她不知怎地想起一件事,笑意愈深,“我记得你说过,亲一次,给一粒。”
墨离有些跟不上她的思路,回想了许久才记起,那会她躲在神农鼎中拿三粒续骨丹和师傅姐姐换亲亲来着...
“怎么...好端端的忽然提这个...”她看着师傅姐姐那个神色,忽然脸红心虚起来。
“唔...”白祈抚着下巴,思索了一小会,接着说道:“那会我并未说不行。”
墨离大脑卡壳,眨巴着眼睛看着她,待到反应过来之时,早已面色通红。
那是...那是甚么意思...可以亲亲了?
看着她的表情从呆蠢转变到羞窘,白祈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可是...你的伤还没好。”
“我不曾伤在嘴上。”
墨离:“...”被将军了。
看着师傅姐姐惬意的倚在床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好像迷路了那般迷茫懵懂。
白祈嘴边挂着浅浅的笑,语气轻缓,携着她那份慵懒的气息,像引诱一般的缭绕在她耳边,“自己来。”
她觉得师傅姐姐比擅长魅惑之术的狐狸还要勾人心魂,睫翼洒下的阴影遮掩着眸中过分的温柔,像是小憩在花瓣上的蝴蝶。
越是靠近,那抹香气越是酿得微醺醉人,沁润到她的血脉骨髓,烙印在魂魄深处。
如同蜻蜓点水一般的小心翼翼,师傅姐姐的唇,温凉柔软,她自己的身体里却像有火在烧一般炽热,从心头一直燃到四肢百骸。
她觉得自己笨极了,怎么也学不会师傅姐姐那种亲亲,紧张中又有些心急,一边回想,一边尝试着轻轻去吮吸那柔软的唇瓣,意外的发现,那份温凉可以解她心头的灼热焦渴。
然而很快,那份温凉沾染上她的气息,亦是变得热烈起来,她觉得不够了,还想要更多,又不知该如何去做,墨色的眸子溢出无措和焦急。
傻子。
白祈将她这份无措尽收眼底,心中柔意更甚,舌尖在她唇上轻轻一点,像是善意的提醒,领着她一点点探寻进来。
气息交缠,唇齿相交,她越是小心,就越是控制不住要索取的更多。
感受着墨离的笨拙,她无奈,只好耐心的,细心的,一点点去引导着。
夜歌站在门外,平静的面色在月光下有些波澜,手中拿着一封信,感觉现下似乎,并不是个好时机,转身便走。
“呼...烫烫烫。”
狐狸正满脸灰扑扑的端着一碗汤药朝这边走来,看见夜歌就准备喊她来搭把手,哪料到话还没说出口,黑心肝的速度堪比闪电一样,一上来就毫不犹豫的捂住了她的嘴,吓得她手中本来就摇摇晃晃的药碗失了平衡,朝下跌去。
夜歌眼风一挑,另一只手朝下一捞,那只药碗便稳稳的接在了手中,将她挤在门后,发不出一点声音,眼神示意她别胡乱挣扎了。
千瞳:“...”姓夜名歌的黑心肝,我要告你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