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质问
“您是说，您对此毫无责任？安德莉亚女士。”窗棱中投射的光，并不能使冬日的对话温暖起来。
“请不要让愤怒影响到您的判断，缇雅小姐。”翡翠色的眼眸里毫无惧色，只有凌然的坦荡：“您应该能分析出，我不会对我的妹妹使用如此手段，此外，我的确有护卫不当的过失。”
“……您说的对，我失态了。”平时，缇雅在极少数说错话的时候，都会迅速认错、道歉并辅以微笑，可今天，她的脸色一丝笑意也无：“现在也不是讨论过失的时候，请您抽调队伍确定搜索圈，我也会出击。”
安德莉亚没有多一句废话，直接从抽屉中抽出卷轴地图，拿起笔勾勒出几个范围圈：“如果作案的人目的是制作生魂人偶，这三个地方是没有彻底搜索的区域中最适合隐藏据点的。”
“好，兰斯，你和哈罗德负责带秋狩小队，我会跟随安德莉亚女士的骑士们，一起搜索境内。”缇雅一刻都不耽误，大步从窗边走向门口。
“缇雅小姐。”安德莉亚的声音响起：“这只是最好的推断，如果对方的目的是囚禁、仇杀或者绑架勒索，她一定已经被传送到暂时找不到的地方，甚至已经死了，那样——”
安德莉亚停止了劝说，她眼中那个总是微笑着的少领主，现在的目光如同最深邃的湖泊，看不到底层是有巨兽还是其他的什么，两人对视一眼，缇雅旋即转身走出房间，门被兰斯贝利亚稳当地关上。
“领主大人，缇雅小姐似乎对您迁怒了。”骑士长从阴影中走出：“这次袭击很可能是施法者们的阴谋，说不定爱丽丝小姐也牵涉其中。”他十分怀疑，那位洋娃娃一般的小女孩，在流言蜚语的刺激下，被哄骗着投入了梅里斯“人才”们的怀抱。
“她的状态不对劲。”安德莉亚在意的却是其他方面：“几年前我在双翼城见到过这位缇雅小姐，那时候她才十二岁，非常老成，据说很少露出微笑之外的表情。”礼貌与理智是她在记忆中残留着的最深的印象。
“人总是会改变的，也许缇雅小姐受到的教育随着时间流逝，影响不是那么大了。”骑士长对这位质问安德莉亚的年少者毫无好感。
“有可能吧。”安德莉亚想说什么，心中突然泛起奇特的波动【这也不是不可能，我看到她的时候，她还很小】，某种感觉抚平了直觉中的怀疑，何况这件事情相对于【梅里斯领主在风涛堡垒失踪】来说，实在是小事。
“让米雷娅不要在意预算的问题，不把爱丽丝救回的话，带来的麻烦会比预算耗尽更多。”她顿了顿，加了一句：“就算已经救不回来，也不能不付出足够的代价。”洋湖领地的民众，已经承受不了更多的负累了。
希望那位缇雅小姐，还是记忆中那个正直的人。
“是。”
“呀啦，少爷，你可真宠爱她呀~那位梅里斯明珠是您喜欢的类型吗？”梅寇的桃心尾巴翻转出一个真正的桃心弧线。
“啊？怎么可能，这种程度的身材都能切蛋糕了。”梅菲斯特脸上满是嫌弃。
“是嘛，那您干嘛扶着转化槽呢？那么大~的容器在车厢里，超占地方的，托其他人运输一下不是更省事吗？”魅魔很笃定，面前这位可不是什么好人，会冒着暴露的风险亲自用马车运输，可真是上心到极致了。
“少来，这种转化槽在远途运输的过程中有概率爆炸，真裂了我去哪里赔那群富豪一个梅里斯明珠？”梅菲斯特的右手一直贴在转化槽的法阵烙印上，在运输过程中的爆炸概率并不高，有人工调整魔力传导，就会变为0。
“是这样吗~少爷，白水晶的据点可不好找呢，您要给人家什么报酬呢？”在耳边渗透的桃色吐息带着男性绝对无法抵抗的魅惑。
“我会帮你和一群荒野施法者的首领牵上线，别想糊弄他，这个人也不弱。”少年的眼中并没有嫌恶或者欲念，只有些许不耐烦。
“明白~请您安心，我做事可向来没纰漏呢，我的人已经把情报透出去了，等马车一停在后侧，说不定前面都有傻瓜骑兵在攻击据点大门了呢，呼呼呼。”
豪华马车继续在商道上轻巧前行，一只黑色的鸟儿煽动翅膀，离开车顶。
“母亲！我前几天遇到了很棒的老师！”进入家门的少年一把脱下灰袍：“他的名字是李斯特，非常厉害！”
“休，慢点说，锅子里有土豆饼，别只顾着吃肉干。”温柔的女性将灰袍拿起，挂在衣架上：“是魔法？休，你以后得注意，很多人不欢迎施法者的。”
“没事没事，那些人太蠢了！魔法一定会是未来最强最有用的技能。”少年不以为意地拿起桌子上的杯子，一口喝下热热的浓咖啡。
“你爸也是这么说的，还不是逃到了我们母子两个不知道的地方！”妇人劝说着孩子：“你爸离开前不是说过，你的天赋还不及他，在这种形势下不如好好学点其他的吗？”
“他在骗人！李斯特先生说了——”少年咳嗽两声，故意学着一幅骄傲刻薄的样子，缓缓念出：“你叫休？天赋还行，勉强可以做我的学徒了。”
“你啊…我听过酒馆的诗人先生说，很多年老的法师一事无成，就会哄骗年轻人，说他天赋好，实际上是要他帮忙照顾起居！”土豆饼被放到桌子上，散发出暖暖的香气。
“李斯特先生看上去绝对不超过30岁！就算是易容魔法，那么没有瑕疵的变化，也相当厉害了！”休兴奋地说着：“他还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和妈妈一起搬出米瑞利亚呢。”
“为什么要搬出去？”妇人拉开椅子的动作停住了：“休！不要被哄骗了，离开米瑞利亚王国，要去外国做什么？！”
“抱歉了，母亲，李斯特先生给了我一个不得不离开的理由。”少年吃掉手中的土豆饼，站了起来：“我无法救更多的人，可无论如何，都要救您出去！”
湛蓝色的魔法在室内绽放。
洋湖领地的某处孤儿院中，米雷娅在为孩子们分发作为午饭的面包。
她是贵族小姐出身，但死去的某个同僚，却是在孤儿院中长大的，他…一直都在担心这些孩子们的生活，只可惜那个明媚的少年，至死也还是少年而已。
记忆碎片中的笑影被惨白的脸、深红的血模糊，恍惚之后重新埋藏到脑海深处了，眼前只有孩子们无邪的笑容。
“好了，米雷娅姐姐还有其他事情哦，大家先好好吃饭，一会就去午睡吧~”孤儿院的院长招呼好雇员，让她们看顾孩子，与米雷娅一起走出孤儿院充当餐厅的房间。
“米雷娅，最近的拨款…是遇到问题了吧。”院长还很年轻，她的母亲已经带着小一点的孩子跑到梅里斯投奔有钱的亲戚，只有身为长女的她替代母亲留了下来，她放不下这些孩子，总担心孤儿院被转卖后，新来的人把救济拨款肥了自己，瘦了孩子们。
“嗯，非常紧张。”原本是秘密的情报，实际上毫无秘密可言，别说是身边的密友，就算是酒馆里的醉鬼们都一清二楚。
“我知道我不该妄议，可洋湖领真的再也支撑不住那么庞大的军备了。”院长的声音压得很低：“魔女们到秋狩结束后就会收敛些，如果入冬的准备不充分，冻饿而死的人民会比被魔女害死的，还要多！”
“……是啊，可惜敌人不止是魔女。”
两人同时沉默了，谁不知道呢？在这个世界上，不管是食不果腹的孤儿、普通平凡的平民还是相对幸运的小贵族，都笼罩在不安定的危机中。
“米雷娅，我知道，我都知道。”院长她还没有到让心麻木的年纪，眼泪盈在眼眶中：“可我要怎么办呢？商店里的白糖限量，供应牛乳的农民和我说他要做更多乳制品供应到其他地方，面包房的面包价格倒是没有涨，可一大清早，那些面包就往…军队里运。”
守护者们值得最好的，可谁来怜悯那些无辜的、不能挨饿的孩子呢？
挚友的质问让米雷娅猛地变了脸色，仿佛被人打了一棍般后退两步：“对不起，对不起…我…”
“米雷娅！不，我不是在责怪你…”
“我知道，我还有急事，明天见！”米雷娅逃也似地跑出小小的院落，背后的人没有追过来。
逃走的米雷娅失魂落魄地走在街道上，领主已经出击了，好像是得到了确切地情报，抽调了绝大部分兵力，陪着那位双翼城少领主营救爱丽丝小姐。
【如果爱丽丝小姐，已经死掉了，该多好。】
她知道这是很恶毒的想法，爱丽丝小姐实质上也是德里维尔家族的血脉，可这个想法无法克制地生根、蔓延。
安德莉亚大人为了对抗邪恶，付出了一切，我们为了保护安德莉亚大人，能够牺牲全部。仅是洋湖领地这一块区域，就有太多危机埋伏，扩充军备也只是无奈之举，何况战争也并非不可能发生呢。
而爱丽丝小姐，她做了什么呢？她什么都没有做，只会躲在其他人背后，乖巧地用那枚印章，将梅里斯的财富与矿产不断输送给提着屠刀的野心家与搜刮者们！
如果她死了，我们的情况也不会更坏了…吧。
正午的阳光穿透深秋的冷空气，没有热度，只是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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