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

　　大雨滂沱，震耳欲聋的雷声惊醒了顾奕童。

　　窗外闪电骤现，惊雷乍起，像是要硬生生把这个夜横空劈成两半。

　　顾奕童一个翻身从床上下来，直奔主卧，经过客厅时发现沙发上蜷缩着一个小小的黑影，闪电明灭的一瞬间，清楚的看到那正是夏鹿笙。

　　怕打雷，这是之前相处四年，顾奕童唯一知道的夏鹿笙的畏怯。

　　顾奕童打开客厅的灯，然后走上前轻轻喊了声，“鹿笙。”

　　夏鹿笙整个人都在发抖，听到顾奕童的话后动了动，抬起了脑袋，眼眶通红的样子明显哭过了。

　　顾奕童刚刚坐到夏鹿笙的身侧，夏鹿笙就侧头倚在了顾奕童的肩膀上，双手抱住顾奕童的胳膊。

　　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顾奕童伸手环住夏鹿笙的肩膀，熟练的捏住夏鹿笙的耳垂，轻轻揉捏：“鹿笙乖，不怕不怕。”

　　之前的2010年，同今日这样的雷雨天，夏鹿笙拉着顾奕童的衣袖，第一次暴露自己的脆弱，“能不能……能不能捏捏我的耳朵。”

　　这是夏阿姨留给夏鹿笙的习惯。

　　夏阿姨有些轻微的迷信，每逢暴雨惊雷的时候，夏阿姨就说这是雷公来抓出来做坏事的鬼怪了，然后会轻轻捏着夏鹿笙的耳垂，一遍一遍念：“笙儿乖，不怕不怕，妈妈在这，笙儿回家。”

　　夏阿姨说这是怕雷公认错人，误将鹿笙的魂魄带走，这样做是让鹿笙的七魂六魄留在鹿笙的身体里。

　　那个时候的夏鹿笙根本不怕打雷，夏阿姨每次揪着她的耳朵念她还有些不乐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夏阿姨走了之后，鹿笙就开始异常害怕雷声。

　　此时顾奕童捏着夏鹿笙的耳朵，轻声安抚着。

　　夏鹿笙颤抖的身子渐渐平稳了下来，顾奕童微微低头侧目，看向肩膀上的小姑娘。

　　这一看就愣住了。

　　夏鹿笙满脸泪水，哭的无声无息。

　　“鹿，鹿笙。”顾奕童有些慌了。

　　夏鹿笙终是抑制不住，呜咽着哭出了声音来，将头埋在顾奕童的肩膀上，外面雷声轰鸣，夏鹿笙的声音映衬的含糊不清，她哭：“我，我想妈妈了，我想妈妈了。”

　　顾奕童被夏鹿笙哭的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夏鹿笙突如其来的崩溃像是压抑了很久的情绪，她哭的越来越急，声音越来越大，最初的小兽般的呜咽变成了嚎啕。

　　“我想妈妈，我想妈妈了。”

　　一遍一遍，夏鹿笙哭喊，似乎就只会说这么一句了。

　　可顾奕童却明白，短短五个字，翻来覆去的五个字，却是夏鹿笙声嘶力竭的哭诉。

　　她没有妈妈了，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顾奕童一言不发，只紧紧抱着夏鹿笙，眼眶泛红。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雷声渐渐小了下来，最后只余下了急骤的雨声。

　　夏鹿笙的哭声开始熄弱，她伏在顾奕童的肩膀上抽抽搭搭。

　　顾奕童看着夏鹿笙的样子心中闷痛，她怜惜的用手抹去夏鹿笙脸颊上的泪水，“乖，还记不记得我说过什么？”

　　夏鹿笙抽泣着没应声。

　　顾奕童自顾自道：“你是夏阿姨在这个世界上的延续，鹿笙，只要你好好的，夏阿姨就还在。”

　　语滞片刻，顾奕童又道：“鹿笙，就算为了夏阿姨，也要好好的好吗？”

　　夏鹿笙默默不语的点点头，回应着顾奕童的话。

　　安抚好夏鹿笙的情绪之后，已经是下半夜了，顾奕童看着熟睡过去的人，叹了一口气，从杂物箱里翻出来一个冬天用的小暖水袋，灌了温水进去。

　　试了试温度，然后顾奕童坐到了床沿上，将暖水袋轻轻敷在了夏鹿笙的眼睛上。

　　睡梦中的夏鹿笙迷糊的皱了皱眉，动了动身子有转醒的迹象，顾奕童一手拿着暖水袋，一手轻轻拍着夏鹿笙，哄：“乖睡吧睡吧，我在呢。”

　　夏鹿笙蹙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呼吸又平稳了下来。

　　顾奕童给夏鹿笙敷完眼睛之后，便去了阳台上，打开窗，看着大雨冲刷过的城市愣神。

　　一场雨后温度骤降，冷风卷着空气中的水雾钻进阳台，顾奕童一夜未眠，在阳台上站到了天亮，然后不出意外的感冒了……

　　顾奕童带着口罩，将夏鹿笙送到了赵雅苏那里。

　　赵雅苏看着顾奕童的样子，担忧的道：“奕童感冒了？昨晚下雨着凉了吧？”

　　顾奕童带着鼻音道：“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赵雅苏犹豫一瞬，看了看一旁的夏鹿笙，然后对顾奕童道：“奕童，你有时间吗？我有件事和想你商量。”

　　除了有关夏鹿笙的事情，顾奕童想不到赵雅苏还会跟她聊什么，于是毫不犹豫的点头：“有。”

　　两人来到走廊上，面面相对。

　　赵雅苏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是这样的，再过一个星期在S市有一场小型青少年大提琴比赛，我想让鹿笙去试试。”

　　“比赛？”

　　赵雅苏点点头：“比赛年龄限制是7到16岁，鹿笙刚好16岁，能参加，其实按照鹿笙的水平参加这种比赛有些屈才，但毕竟之前鹿笙没有参加比赛，这次目的不是名次，是熟悉一下比赛的赛感和流程。”

　　说完这些，赵雅苏还有些欲言又止。

　　顾奕童看出赵雅苏的话没有说完，“赵老师有话就说吧，都是为了鹿笙好。”

　　闻言，赵雅苏一怔，片刻之后柔和的笑了起来：“那我就直说了，比赛结束之后S市还有一场大提琴演奏会，鹿笙能参加的话，对她会很有帮助。”

　　顾奕童微微抬眸，看着赵雅苏问道：“是不是花销有点大？”

　　赵雅苏没想到顾奕童脑子转的这么快。

　　点点头，赵雅苏道：“去S市的来回机票要两千多，比赛要经过初赛复赛和决赛，差不多一个星期，然后再呆两天等演奏会，演奏会不是个人的，很多优秀的大提琴都会到场演奏，一共三天，门票小一千，半个月的吃住用还有比赛报名费这些小钱，零零散散算下来……起码也要五六千吧。”

　　顾奕童眉目一松，五六千算不得多，比她预计的要少多了，正想应下，忽听赵雅苏话锋一转。

　　“但钱不是主要的，我钟意鹿笙，如果能培养鹿笙，这笔钱我垫上都没问题，关键是……鹿笙需要你陪着，你有没有半个月的时间留给鹿笙？”

　　最后一句话，赵雅苏说的轻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