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4

　　等齐蝶买完单出来的时候，十几人正站在路边一脸焦急。

　　“奕童呢？”

　　“开车走了！”

　　齐蝶气的骂了出来：“妈的，她喝酒了！酒驾！”关键还不安全！

　　顾奕童油门踩到了底，车子开的飞快，见缝插针的往前超着车，被超的车本来也有不服气的，跟着反超过来去别顾奕童的车，谁知顾奕童像是不要命了一般，油门丝毫不减的往前撞。

　　惹不起惹不起，被超的车主拼不起，默默减速认怂。

　　顾奕童满脑子里都是顾妈妈刚刚带着哭腔的话。

　　——“对不起对不起，奕童，我没照顾好鹿笙，鹿笙，鹿笙现在在急救室，医生说送来迟了，又没有采取应急措施，只能试着救一……”

　　——顾奕童一瞬间犹如坠入冰窟，眼前一阵发黑，耳朵嗡嗡的好一阵之后她克制颤抖的声音，问：“在哪个医院？”

　　——“市立医院。”

　　——“我知道了。”一个字也不敢多问，一个字也不敢多说，顾奕童慌乱挂断电话，冲出烤肉店。

　　顾奕童握着方向盘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鹿笙，不要有事，求求你一定要坚强，不要有事。

　　越是心急，越是不顺，去往市立医院的大桥上堵了长长的车，一眼望去看不到堵在了哪里，顾奕童狠狠一拳砸在了方向盘上。

　　就在这时她的车窗被敲响，交警凶巴巴的瞪着她，招手让她下车。

　　顾奕童脑子乱糟糟的，看到交警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交警快把车窗敲碎的时候，才知道这是让她下车。

　　脚刚刚站到地上，面前的交警就开始怒气冲冲的训斥了：“你不要命了是不是？这儿不是高速！你车速开的那么快，是不是想找死？！”

　　关键是可苦了他们这一群在后面紧追的交警，追快了怕出事，追慢了追不上。

　　交警的话顾奕童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她看着面前堵着的车辆，看这动静，怕是至少要堵一两个小时了。

　　交警批评教育了一通之后，猛然皱眉，嗅了嗅：“你还酒驾？！你这是要吊销驾驶证的，并处罚一千元！你跟我回交警大队一趟，车子先拖……”

　　话还没说完，面前的人突然钻进了车流中。

　　交警目瞪口呆的看着跑了的人，反应了过来之后心头怒火升起，紧追上去：“还敢跑！？”

　　顾奕童脑子里没有别的，只想快点到医院，快点看到夏鹿笙。

　　在堵着的车流中快速穿梭，时不时的撞到别人车上，但顾不得痛，顾不得道歉，顾奕童闷头往前冲。

　　二十分钟之后，顾奕童看到医院的一瞬间，腿上一软险些跪在地上，她瘸拐着进了医院，颤颤巍巍的拿出手机，手抖的控制不住。

　　拨了顾妈妈的号，接通之后，她颤声问：“几楼？”

　　顾妈妈坐在急救室门口，看到惨白着一张脸、发丝凌乱瘸拐着朝她走来的顾奕童，眼泪一瞬间绷不住了，捂嘴闷声大哭。

　　顾奕童目光死死所在“急救中”三个字上，刚刚奔跑的力气尽消，腿沉的犹如千斤重，她艰难迈步朝顾妈妈走了过去。

　　顾妈妈看到顾奕童这个样子，愧疚吞没着她，顾妈妈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

　　顾奕童张了张口，想安慰顾妈妈，但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妈，别哭了，鹿笙会没事的，我们等她出来。”过了良久，顾奕童才哑着声音开了口。

　　继这句话之后，又是无尽的沉默，两个人并排坐在急救室外的椅子上，顾妈妈不停地眼泪，顾奕童一句话不说。

　　漫长而绝望的等待，顾奕童感觉自己的一生好像就耗在了这里，之前鹿笙自杀之后的黑暗窒息卷席重来，呼吸都是困难的，她忍不住抬手往外扯着衣领，她喘不过来气，喘不过来气。

　　毛衣的领子像是变成了一双狰狞强有力的大手，死死掐住了顾奕童的脖子，窒息，挥之不去的窒息感，顾奕童由小幅度的动作，慢慢变成了挣扎，她拼命往外扯着领子。

　　顾妈妈发觉顾奕童的不对劲，她惊慌的去拉顾奕童：“奕童，奕童，你怎么了奕童。”

　　顾奕童回答不上来，她喘不过来气同样说不出来话，她将衣服的领子扯了的的变了形，“啪”的小小一声，外套上的扣子在顾奕童的挣扎中被拽掉了，落在地上蹦了几下发出清脆的声音。

　　刹那间，顾奕童身子一软，重重倚在了后面的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空气，空气还在，她还活着，还活着。

　　顾妈妈的情绪几近崩溃，她抱着顾奕童，不敢大声哭，但又绝望恐惧。

　　也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的门被里面打开了，顾奕童和顾妈妈“刷”的一下站了起来，紧张又畏怯的看着门口，真到了门打开的这一刻，反倒退缩害怕了。

　　医生走了出来，摘掉口罩，看着两个人问：“你们是里面患者的家属？”

　　顾奕童点点头，紧张的话都说不利索了：“是，我们是家属，我，我妹妹她……怎么样了？”

　　“已经急救过来了，有生命体征，但是还在危险期，看这24小时内的情况吧，能度过去就没事了。”

　　还在危险期，顾奕童的脸色发白。

　　医生看着顾奕童失神落魄的样子，心中不忍，道：“能安稳度过的几率有百分之七十，你，你别太担心，会没事的。”

　　说着，夏鹿笙在小车上被推了出来，额头上缠着一圈白色的纱布，手上打着吊瓶，口鼻上罩着氧气机，顾奕童身形一颤，和顾妈妈互扶着往前走了两步，想去凑到夏鹿笙身边，还没走近就被护士伸手拦住了。

　　“现在要先把病人送到重症监护室里去。”

　　另外两个护士推着夏鹿笙往前走，进了电梯，顾奕童和顾妈妈紧跟进去，来到四楼重症监护室，顾奕童看着她们将夏鹿笙推进了监护室中。

　　顾奕童和顾妈妈两人在门外坐着。

　　“这究竟怎么回事？”直到此刻，顾奕童才开始问原因。

　　顾妈妈悔恼的低下了头：“今天春游，大家都很开心，就说多玩一会儿，到晚上的时候本来是要走了，结果遇到了另外一群半大孩子，拿着什么仪器，说要看行星看星空，说我们占用了他们的地方，让我们赶紧离开，那群孩子说话很脏，老师和家长都有了脾气，本来要走了又都不走了，那群孩子赶不走我们，也就算了，他们在弄他们的，我们玩我们的。”

　　“当时鹿笙当时就坐在河边，她说听见河里有声音，想多坐一会儿仔细听听，我，我见鹿笙挺开心，我就没阻止她，没多大会儿鹿笙跟我说冷了，让我帮她拿外套，我就去了，结果……”

　　说到这儿，顾妈妈的声音开始颤抖：“结果还不等我拿外套回来，就听到有人喊鹿笙落水了，等把鹿笙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了，就赶紧叫了救护车，但，但是……路上堵车，救护车来的很慢。”

　　听完顾妈妈的话，顾奕童轻出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脸，重新打起精神：“鹿笙会没事的。”

　　这话不知道是告诉顾妈妈，还是在告诉她自己。

　　“跑！接着跑！看你往哪里跑！车都不要了是不是？”突兀的声音从走廊上传了过来，顾奕童和顾妈妈下意识看过去，交警气喘吁吁的瞪着顾奕童。

　　交警：“你跑的还挺快，我调了两个半小时的监控才找到你跑这儿来了，走吧，跟我回一趟交警大队。”

　　顾妈妈一怔，看了看顾奕童又看了看交警：“奕童，这，这怎么回事？”

　　顾奕童不愿让顾妈妈担心她，抿了抿唇，道：“这是我朋友，找我有事情，妈，你在这儿守着鹿笙，我去跟他聊一聊，很快就回来。”

　　说着，顾奕童起身朝着交警走了过去，一步一瘸拐，交警看着顾奕童皱皱眉，猛然反应过来这是重症监护室的楼层。

　　“交警同志，麻烦您跟我过来谈。”走近之后，顾奕童压低了声音。

　　交警迟疑的看了一眼顾奕童，跟着顾奕童进了安全通道，站在阶梯上，交警看着一脸疲惫的顾奕童：“你要跟我谈什么？”

　　顾奕童没有拐弯抹角，她道：“交警同志，我违章是我的错，驾驶证在车上放着，该吊销你就吊销，罚金我现在身上没有，你先把车拖走做抵押，但我，我不能跟你去交警大队，你看到了，我妹妹刚从急救室出来，现在在重症监护室，医生说了，这24小时是危险期，我不能离开。”

　　交警愕然的看着顾奕童，他皱了皱眉，迟疑了片刻问道：“你车开那么快，是为了来医院？”

　　顾奕童点点头。

　　交警踌躇了一下，又问道：“那，我把你拦下来之后，你转头跑了，你是为了跑来医院看你妹妹？”

　　顾奕童接着点点头。

　　交警一时语顿不知道说什么了，他调了监控，确认面前这人是从大桥一路跑过来的，看监控的时候他还在感慨，这人学过体育是不是？一个女孩子居然那么能跑，但此刻……

　　气氛沉默了许久，顾奕童抬头看交警，眼里含着乞求：“行吗？我现在真的不能跟你回交警大队，我得守着我妹妹。”

　　交警对上顾奕童的眼，心狠狠一颤，他不忍心再看，低头看脚下的阶梯：“你，你安心照顾你妹妹，车是一定会拖到大队的，不过我会替你照看着，驾驶证和罚金的事情，等你妹妹出院了以后再说吧，我会为你争取时间。”

　　顾奕童感激的朝交警鞠了个躬：“谢谢。”

　　交警走了之后，顾奕童没有立刻出去，而是坐在了安全通道的阶梯上，没有人在，顾奕童的脆弱便显露出来了，她闭眸，睫毛轻颤，眼睑缓缓湿润。

　　鹿笙出事，不能怪鹿笙，不能怪妈，归根结底是她没有照顾好鹿笙，才会出现今天这种事情，是她让鹿笙去上什么学习班，春游是她拒绝陪同的，顾奕童将过错归结在了自己身上。

　　脑海里不自觉的想到了和夏鹿笙的相处。

　　——将鹿笙从麻婆豆腐接回来的时候，她对鹿笙说：我们回家了，鹿笙。

　　——在鹿笙敏感不安不自信，觉得自己会别人添麻烦是对多余存在的时候，她说：鹿笙，你不是累赘，你是夏阿姨在这个世界上的延续，是我们的宝贝。

　　——玩碰碰车的时候，她信誓旦旦的告诉鹿笙：相信我，鹿笙，我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叮叮叮……”手机铃声打断了顾奕童的思绪，顾奕童没有心思去接去看，索性任由手机响个不停，自动挂断之后，四周又回复沉寂。

　　被一通电话唤回了神，顾奕童自嘲一笑，你凭什么让鹿笙相信你？这就是你说的不会让鹿笙遇到危险？顾奕童啊顾奕童。

　　顾奕童紧抿着唇，眼眶通红，呆呆坐立半天后，突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啪的一声红了半边脸颊，鹿笙如果出事，顾奕童你就后悔忏悔一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