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第一百六十章

  春日的雨下的十分频繁,自程意在自家门口立下豪赌之后, 每日春雨绵绵, 时而断时而下,地面上总不见干的时候。

  沈文昶一行在路上走了十来天, 走到京畿之地的郊外,本当风和日丽, 可天忽然下起雨来。

  起初沈文昶以为不过毛毛细雨, 走着走着, 雨下的稍微有点大了。沈文昶坐在车梁上环顾四周,一片麦田,不见客栈。

  “相公。”车帘被人拉开,陆清漪探出脑袋, “雨下的这样急,你不进马车里来, 是想感受雨露得道升天吗?”

  沈文昶抹了把笑道:“我可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怎么舍得抛下如花美眷去做神仙?”

  车内的陆夫人闻言眼睛一闭, 就当没听见。

  “没个正经快进来。”陆清漪嗔了一句。

  沈文昶嫌屋里闷,开口道:“拿个蓑帽给我,我就不进去了, 免得把里面弄湿了。”

  陆清漪闻言从马车拿了蓑帽,没好气地歪扣在沈文昶头上, 自己则飞快地躲进车内。

  沈文昶整了整蓑帽,撇了撇嘴低声嘀咕道:“悍妇!”

  车帘刷的一下被大力拉开,陆清漪眯着眼看向沈文昶。

  沈文昶不敢回头, 看向道路两旁的田地哼起小曲:“花开花放花花世界,三月天春光好百鸟飞来~”

  陆清漪嘴角上扬,有胆子说她悍妇此刻别怂啊。

  “惠班,外面下雨,你老守在帘边做什么?快到娘这里。”陆夫人看不下去了,怎么瞧着像是自家儿女死乞白赖地粘着沈文昶似的,人家坐车梁,她女儿就坐帘子边上,这让她心里稍微有些不是滋味。

  陆清漪闻言瞪了沈文昶一眼放下帘子,乖乖地坐到母亲身旁,拉了娘亲的胳膊抱在怀里,将脑袋搁在娘亲肩上,再次有娘的感觉真好,虽然她今生的母亲经常揶揄她。

  “少年,前面有一老汉。”沈松道。

  沈文昶闻言眯着眼往看还真有,今天避雨就要权杖这老汉了。

  马车越驶越近,沈文昶听得老汉对着田里的青年喊了一句‘大雨将至,停耕西陇之田。’

  沈文昶顿时眼前一亮,这老汉能对对子,马车停在老汉身旁,沈文昶跳下马车,对老汉拱手道:“泥泞路远,望做东家之客。”

  老汉一听愣了一下,打量着眼前的小后生,仔细一回味,这小后生刚才说的与他方才所说正好可以凑成一对对联,他平日也就喝茶对对子这点爱好了。

  “老朽家在前面,请随老朽来。”老汉拄着拐杖转了身。

  沈文昶放弃坐马车,走到老汉身边一起走。

  到了老汉家,陆夫人和陆清漪纷纷下了马车,有小柔和陆庆在一旁撑着伞,一路小跑进了老汉厅上。

  “客已至矣,庭前准备汤茶。”老汉进屋来对一老妪道。

  沈文昶刚坐下,听老汉如此一说,随觉得这老汉有趣,对自己妻子也张口来对子?沈文昶低头沉吟片刻,决计和老汉开开玩笑,凑上前去道:“宾既来兮,后厨安排酒肉?”

  老汉一听,愣了,个小子,我好心让你来避雨,你还要酒要肉。

  陆清漪也觉得难为情,上前扯了扯沈文昶的袖子,对老汉道:“老者见谅,避雨至此,粗茶淡饭即可。”

  老汉闻言打量几眼陆清漪,又瞧了眼那个对自己嬉皮笑脸的小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大约够买酒肉,便道:“不嫌茅屋小,请君略坐片刻。”

  沈文昶闻言眼睛都亮了,这老汉当真爽快,真要去买酒肉,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回道:“且喜华堂宽,留我数日何妨!”

  老汉一听愣了一下,若不是外面下着雨我就赶你走了,你还要多住几日?哪来那么多银子天天让你吃酒肉。

  “文昶!”陆夫人看不下去了,起身朝老汉微施一礼,“老者不必听他的,他浑闹惯了,我们明日一早就启程离开。”

  “客人稍后。”老汉闻言点了点头,拿起拐杖出门买酒肉去了,此地民风淳朴,上门是客,老汉再心疼也是有求必应。

  “这老者真乃潇洒的人儿。”沈文昶赞了一句。

  “你要干嘛?要吃酒肉,去了京城在吃也不迟啊。”陆清漪埋怨一句。

  “这你就不懂了,这叫雅趣,酒要和知己饮。”沈文昶说罢站了起来,拿了把伞似是要出去。

  “相公,要出去逛逛?带上我吧。”陆清漪以为沈文昶要冒雨出去走走,比如田野里,想想也蛮有雅趣。

  “下雨了傻子才出去,我找老汉儿子有点事情。”沈文昶说罢拿着伞走出厅。

  陆清漪右脚轻轻跺了跺地,你才傻子,没情趣。

  那边,沈文昶出了厅,见老汉的儿子在棚子下面堆草,便走了上去,笑道:“小哥,忙着呢?”

  “嗯。”老汉的儿子停下来应了一声,“客人有事?”

  “我这有十两银子,今日至明早清晨,要打扰你们了。”沈文昶笑的十分无害。

  老汉的儿子连连摆手道:“不过一两顿饭钱,客人不用给这么多。”

  “要得,我与你父甚是相投,我欲明天与你父开个玩笑,今日这银子之事你莫作声哈。”沈文昶拍了拍老汉儿子的肩膀。

  老汉的儿子嘴角抽搐两下,真是奇事年年有啊。

  “那还余五两,着实不用这么多。”老汉的儿子十分实诚,他们家一年收入不过两三两,这一下给五两,哪里敢要?

  “那五两是我给老丈赔礼的,再说我从进城回来路过你家还是要叨扰的。”沈文昶将银子推回去。

  老汉的儿子拿着银子只觉得滚烫,开口问道:“不可客人要如何与我父开玩笑?”

  “嘿嘿,这就是秘密了,你且明早起来看。”沈文昶说罢打着伞出了棚子。

  约么两盏茶的时间,老汉提着酒肉回了家,交给自己的妻子去烹饪。待到月上柳稍,老汉邀客人同桌吃饭。

  饭桌上,沈文昶指着外面墙上挂的一个小箭弩道:“老人家,这箭弩在哪儿买的,我看十分小巧精致,箭弩两翼还能折进机身,想来放袖子里也是看不出来的。”

  老汉抿了口酒,抬眸瞧了眼沈文昶,他打第一眼就知道沈文昶武功底子不错,如今这话,想来是跟他讨箭弩。

  沈文昶眼巴巴等着老汉回答,可老汉只是喝酒吃肉,半句言语也没有,不禁尴尬。

  “老人家,你说会话的功夫我吃不了几块肉。”沈文昶说着挑了两块放进自己碗里,免得被老汉夹的一块不剩。

  陆清漪嗔了沈文昶一眼,抬脚朝沈文昶的腿踢了一下。

  沈文昶嘟着嘴去看陆清漪,拿着筷子从自己碗里夹了块肉放陆清漪碗里,嘴上道:“这样行了吧。”

  陆清漪气结,混蛋,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哈哈哈哈哈。”老汉突然发声大笑,见小夫妻如此有趣,豪爽道:“那箭弩送你了。”

  沈文昶闻言又惊又喜:“多谢老人家。”

  陆夫人筷子一顿,瞧了女婿一眼,她如果是老者的家人,恨不得把这小子赶出去,这老者不仅不恼,还送箭弩,她真是不明白。

  饭后,陆夫人和陆清漪纷纷进了客房休息,沈文昶却和老者在前厅聊的火热。

  待谯楼敲了三更之后,老者放下酒盅,捋着白胡须道:“谯楼上,三更三点,正合三杯通大道。”

  沈文昶正研究箭弩内的机关,闻言看向老者,沉吟片刻道:“草堂上,一人一盏,但愿一醉登九霄。”

  “你这娃娃,十分令人讨厌,但又莫名让人觉得十分喜欢,真乃怪事。”老汉醉仰在椅背上笑道。

  “哈哈哈哈,这证明我与老者投缘啊。”沈文昶笑的开心,将两翼折进机身,放进袖口里。

  “今宵已晚,且入客房下榻。”老者笑道。

  沈文昶闻言站了起来,朝老者作揖:“老翁殷勤,明早必备早饭。”说罢潇潇洒洒地甩着袖子离开草堂。

  老者半晌回神,笑骂一声无赖。

  次日黎明时分,老者正在酣睡中,听闻院子里有怪声,披着褂子出来看,只见一人蹲在地上磨着刀,顿时吓了一跳,莫不是他看走了眼,引狼入室,随后一想,不大可能,便披着衣服上前。

  “有问尊客,何故操刃而磨?”

  沈文昶抬头泣道:“无故扰翁,正要杀身以报。”

  老汉闻言惊了一下,再见沈文昶一屁股坐在地上,分明是顽皮之态。再者屋里还有如花美眷,他才不信这小子要寻死。

  “倘死吾家,未免一场官府事。”老汉心里哭笑不得。

  “欲全我命,须有五两赶路钱。”沈文昶仰头看着老者,要钱要的理直气壮。

  老汉闻言顿时气炸了,住他的吃他的,还要钱?

  “小子索银为何故?”老汉渐渐冷静下来,这小子不像个缺银的主。

  “举家进京无盘缠。”沈文昶说着抹了抹眼角,又拽了拽老汉的衣服,“老人家,我们路上盘缠被偷,好可怜。”

  老汉的二人端着洗脸水瞧着沈文昶,若不是他怀里揣着十两银,险些信了去,只是这小客人为何要这样戏耍他父亲?

  老汉闻言叹了一声,见旁边的小儿子无动于衷地站在一旁,心思百转,这里面必有蹊跷,自家的小儿子好打抱不平,遇着这小子以死索银,怎么会淡定地在一旁看热闹。

  老汉细细一想,抬头望了望天,天际处太阳已徐徐升起。看来是老天嫌他太寂寞,派个小友和他寻开心。

  老汉转身进了家门,过了片刻,拿着一个破袋子出来,丢在沈文昶跟前:“只有二两莫嫌少。”

  沈文昶忙将袋子的银子倒出来,颠了颠道:“不够二两吧,还少六钱。”

  老汉闻言怒目圆瞪。

  沈文昶见好就收,连忙起来,腋下夹着刀,朝老汉作揖:“多谢老丈。”

  老汉闻言嗯了一声往前厅去。

  老汉的小儿子连忙上前道:“你把我父银子还我,我将你那十两银子还你。”

  “我不。”沈文昶摇了摇头,“老丈送我的银子便是我的了。”

  “你这小客人,脑子有恙?你那十两可比我父那二两多多了。”老汉的小儿子有些烦躁,吃住不要你银子你还不个屁啊。

  “你脑袋也有恙,我给你十两,不好吗?非要那还短六钱的二两银子,有了这十两你娶媳妇都够了。”沈文昶拍了拍老汉儿子的肩膀,转身背着手哼着小曲往草堂去。

  老汉的二人端着洗脸盆红着脸站在院子里,为着这媳妇二字羞愤难当。

  陆清漪起床没有看见沈文昶,低声骂了一句,起来梳妆,洗漱完毕往草堂去。

  几人匆匆吃了早饭,牵出马匹和马车准备启程。

  “老丈,晚辈糊涂,还未请教尊姓大名!”沈文昶亲眼目睹老者制作机关弩,心下十分佩服。

  “在下何全鸣,十里八村碍于祖上名声,唤我一声何老。”老汉笑道。

  “祖上?”陆清漪在车内闻言,拉开帘子,颔首问道:“未请教何老祖上是?”

  “祖上乃是前朝一代儒将儒相何寄文。”

  陆清漪闻言心下一惊,随后了然,寄文三子晚年收养过一个小男孩,想必是这一脉了。

  “呀,老丈,你祖上蛮厉害的,既能打仗又能治国。”沈文昶心想怪不得箭怒能做的这么小巧精湛,原来祖上有能人。

  老汉闻言道:“后辈无能愧对先人啊。”他们这支和祖上没有半点血缘,他们先人是被收养的。

  “老丈,你也不错啊,人嘛,开心就好。”沈文昶说罢跳到车梁上坐好,“老丈,时候不早了,我们要走了。”

  “千里送君终有别。”老汉拱了拱手。

  沈文昶闻言,回头笑眯眯道:“六钱约我必重来。”

  老汉闻言瞬间变脸:“恶客,恶客,速去速去莫再回。”

  “哈哈哈哈哈。”沈文昶仰天大笑,“好翁,好翁,再会再会盼重见。”

  少时,沈松驾着马车驶离老汉屋前。

  “老丈,后会有期!”沈文昶没有回头,只是潇洒着挥着手。

  “爹,你就这样让小客人走了?”

  老汉闻言挑眉道:“为什么不让走?”

  “他早上讹诈你二两银子。”老汉小儿子试探老父亲是不是年纪大,真傻了?

  “不是短六钱么,不够二两。”

  老汉小儿子顿时急了:“爹,你为啥平白给人讹银子?”

  “那你为何沉得住气不阻拦?”

  小儿子沉默了。

  “银子拿出来吧。”老汉伸手。

  小儿子掏出银子放到父亲手里:“爹早猜出小客人给我银子了?”他爹不是真傻就好。

  “不给你银子,你能无动于衷?”老汉将十两银子拿在手里颠了颠,又丢给儿子,“把银子给你娘,告诉她余下八两收好,等人回来要还给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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