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顾绵在牧槿地拖拽下不甘不愿地回了座位，教室里重新恢复安静。
刘勤走到讲台上，“啪”地一下把点名册摔在讲桌上，厉声道：“我希望大家能明白一件事情，这里是实验中学，整个T县最好的中学，不是你们凭户籍就能入读的小学，更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三流中学。你们在这里读书，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最好不要给我惹出什么不该惹的事来，知道了吗？”
下面稀稀拉拉地回应：“知道了——”
刘勤大声道：“你们就是以这种状态迎接你们的初中生活的吗？大点声，拿出你们的精气神来！”
下面立马声音洪亮地配合道：“知道了！”
“好，下面我开始点名，念到名字的同学站起来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肖雪莹……”
顾绵和牧槿是最后起来做自我介绍的，顾绵心里还有气，站起来就说了四个字：“我叫顾绵。”
牧槿比她多说了几个字：“大家好，我叫牧槿。”
刘勤看了她俩一眼，没有说什么，叫了几个人开始发新书。
新书发下去后，刘勤又说了几句，无非就是要遵守校规校纪、上课不准出小差之类的老生常谈的话题。
大概四点半的时候，刘勤喊了放学。精神紧绷的新生们松了一口气，背上装满书的书包走出教室。
顾绵和牧槿是后面几个走出教室的，她俩出去的时候张素琴和肖臻慧正讨论着什么。
张素琴神情紧张，念叨道：“她不会为难绵绵吧？”
肖臻慧的表情也有些凝重，却还是安慰道：“不会，就绵绵那个性格，还能让人欺负了去？”
见顾绵和牧槿走出来，她们停止了交谈。
肖臻慧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俩人招招手：“今天正好出来了，我带你们去逛逛街，买点学习用品什么的，逛完了咱们晚上就在外面吃。”
顾绵问道：“思思和小胖他们呢？”
“思思有事先回去了，小胖可能是一个人不好意思，和她一起走了。”
顾绵闷闷地“哦”了一声。
肖臻慧笑道：“行了，别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我还没喊委屈呢。看在你刚开学的份上，今天的事我不和你计较。”
顾绵稍微有了点精神：“真的吗？”
肖臻慧没好气道：“我骗你干嘛，骗你又没有糖吃。”
顾绵开始蹬鼻子上脸：“那我要吃麦当当的汉堡包，刘姥姥家的酸辣粉，心连心的串串香，还有贰哥家的麻辣香锅。”
“你是猪啊吃这么多！”肖臻慧一巴掌拍在顾绵的后脑勺上，“今天你没有选择的权利，吃什么小槿说了算。”
一直游离在外的牧槿抬起头，愣了一会才说了句：“我吃什么都可以。”
顾绵在一旁撺掇道：“吃串串香，心连心的串串香可好吃了！”
牧槿看了她一眼，开口道：“那就吃串串香吧。”
顾绵兴奋不已，扑上去抱住牧槿：“小槿你真好！”
牧槿的身子僵硬了一下，她抬起手想推开顾绵，却在碰到顾绵的时候又放下去了。
算了，都被夸好人了，就让她抱一下吧……
学校外面有很多卖文具的，肖臻慧给两人买了一些笔、尺子、改正纸之类的，又后知后觉地想起应该给顾绵买个新书包。
顾绵一听有新书包背很开心，指着牧槿的书包说道：“我要小槿这样的。”
“买不起，”肖臻慧看了牧槿的书包一眼，一句话掐断了顾绵的希望，“二十块钱以内的书包你随便挑。”
“哦。”顾绵耷拉着脑袋，任由肖臻慧给她拿了个纯黑色的书包。
买完东西，时间已经六点多了。肖臻慧考虑到有老人在，喊了辆出租车去心连心。
心连心是一家专卖串串香的大排档，在T县很有名。四个人到那儿的时候店里已经坐满了人，最后老板在外面给她们收拾了一张桌子出来。
“小槿，我们去拿菜吧。”顾绵拉着牧槿的手，不等她回答，拉着人走了。
大排档的卫生不怎么样，装菜用的篮子上沾着不少油垢。
顾绵像是完全没发现一样，拿着篮子兴高采烈地选菜。牧槿跟在她身后，过了好一会才伸手去拿篮子。
顾绵不一会就选好了一篮子的菜，她转过身，发现牧槿的篮子里还只有几串土豆片。她把自己的菜篮子递过去，接过牧槿手上的篮子：“小槿你怎么才选了这么点菜，你想吃什么，我来帮你拿。我妈难得请客，你别讲理，想吃什么尽管说。”
牧槿双手端着顾绵递过来的菜篮子，嘴角微微抽搐：“我都可以。”
“什么叫都可以呀，总有你喜欢吃的吧？”
牧槿叹了口气，实话实说道：“我以前没吃过这个东西，我也不知道什么好吃。”
顾绵点点头：“那行，我就按着我们的口味给你选。”
两人选好菜回去的时候，锅里的油已经煮开了。红色的油在锅里翻滚着，飘出阵阵诱人的香味。
顾绵拿了一大把鸡心鸡翅麻辣牛肉之类的荤菜，一股脑丢到了锅里。
肖臻慧见牧槿情绪不高，关心地问道：“小槿之前没吃过串串吧？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牧槿答道：“我没关系的。”
张素琴也说：“小槿要是吃不习惯的话，我一会给她买点别的。”
说话间，锅里的肉已经烫好了。顾绵首先给张素琴捞了几串易嚼的虾饺鱼丸一类的，又给肖臻慧拿了几串她喜欢的鸡胗子和鸡翅膀。
轮到牧槿的时候，顾绵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便照着自己的口味给她拿了几串麻辣牛肉和鸡心。
大排档的特大号风扇呼呼地吹着，周围的食客时不时爆发出一阵阵吵闹的欢叫。锅里的油烟飘荡着，模糊了对面那个人的笑脸。
牧槿的这个夏天，多出了一道名叫“串串”的味道。
吃完饭，肖臻慧和张素琴抢着要给钱。张素琴说今天买文具打车都是你给的钱，这饭钱就该我给。
肖臻慧说绵绵在你们家白吃白喝了那么多天，我给小槿买点文具、请你们吃一顿饭算得了什么？
两人争执不休，不清楚情况的还以为她们要打起来了。最后还是肖臻慧手快一些，争赢了张素琴。
时间已经八多四十多了，最后一班公交车是九点钟的。几个人在公交车站等了一会，公交车摇晃着过来了。
由于时间太晚，公交车上没什么人。四个人分两排两两坐着，各自聊着各自的话题。
顾绵趴在前排的椅背上，看着牧槿的脸傻笑：“小槿，你今天高兴吗？”
牧槿沉思了一会，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也很高兴。”外面的路灯倒映在顾绵眼睛里，她的眼睛看起来就像落入了星星，“我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吃过饭了，有我妈，有张奶奶，还有你。心连心的串串可真好吃，下次我们还来吃，好吗？”
牧槿还是那个回答：“嗯。”
下了公交车，时间已经快九点半了。肖臻慧拽住想往张素琴家跑的顾绵，指着手表上的时间给她看：“你看看这都几点了，还往张奶奶家跑？明天还去不去学校了？”
顾绵嘟着嘴，满脸不高兴：“我起得来。”
“起得来也不准去，张奶奶和小槿不休息的吗？”
张素琴在一旁劝道：“绵绵喜欢就让她去嘛，一会我把她送回来就是了。”
“不了张姨，这孩子就不能惯着她。”肖臻慧瞪了顾绵一眼，摆出家长的架子，“给张奶奶和小槿说再见。”
顾绵的心愿落空，嘴巴翘得能挂酱油瓶子了：“张奶奶，小槿，再见。”
张素琴对她挥了挥手：“再见，明天你和小槿一起去上学。”
顾绵听到这话得了点安慰，点点头：“好！”
一回家顾绵便被肖臻慧赶去浴室了，跑了一天身上全是汗，吃串串又染上了油烟味。
顾绵有些困了，三五两下洗好澡，套着睡衣出来了。
“先别回房间，你过来我们聊聊。”肖臻慧坐在沙发上，对顾绵喊道。
顾绵走过去，闷闷不乐地问道：“怎么了？”
肖臻慧把顾绵拉到跟前，拿起帕子给她擦还滴着水的头发：“我们来聊聊今天下午的事。”
“妈——”顾绵拉长声音喊道，“你不是都说了不找我算账了吗？”
肖臻慧把顾绵的头发揉成一团，咬文嚼字道：“我不是找你算账，只是和你聊聊。”
顾绵自知难逃一劫，认命地说道：“行，聊吧。”
肖臻慧静了一会，放低了声音：“绵绵，你还记得妈妈以前给你说过的关于打架的规则吗？”
“知道。”顾绵闭着眼，学着肖臻慧的声音念道，“打架的时候，绝对不能先动手。”
“对，可是今天你是怎么做的？”
顾绵睁开眼，回头看着肖臻慧：“我听到她骂小槿才动手的。”
“妈妈知道你和小槿关系好，但就算是为了小槿，你以后也不能这么冲动知道吗？你这样做，不仅自己有理变没理，也会拖累小槿。”
“那我怎么办？我就让她骂吗？”
“当然不，别人骂你，你就骂回去。不但要骂回去，还要比她骂得更凶、骂得更狠。”肖臻慧摸着顾绵的头，丝毫没有自己在教坏孩子的觉悟，“等他被骂得受不了，忍不住动手的时候，你就可以动手了。”
顾绵点点头，一脸受教了的表情：“我知道了妈，总之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做先动手的那一个。”
“对，”肖臻慧想了想，补充道，“当然，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如果对方实在太过分，你可以先动手。咱们不主动去欺负别人，但也绝不能让别人白白欺负了去。”
“好，我记住了。”顾绵打了个哈欠，“我可以回去睡觉了吗？”
“去吧，”肖臻慧把帕子从顾绵头上拿下来，拍了拍她的背，“我也该去洗澡了。”
顾绵刚走出几步，肖臻慧突然叫住她：“绵绵，等等。”
顾绵回过头，睡眼惺忪：“又怎么了妈？”
肖臻慧看着顾绵稚嫩的脸庞，又联想到下午看到的李蓉进刘勤办公室的画面，表情有些复杂：“学校里如果有人欺负你或者小槿，而你自己又没有办法解决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知道了，”顾绵又打了一个哈欠，不在意地嘀咕，“谁敢欺负我啊。”
肖臻慧见顾绵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对她挥了挥手：“行了，你去睡觉吧。”
“好，妈你也早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