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乱平

  宫中没了皇后,齐妃便一人独大了。这日,她坐着轿辇行在宫中,却发现了跪在一旁的一个小太监。

  “停!”

  齐妃叫停了轿辇,招呼身旁侍女问话:“那个小太监,看起来眼熟。”

  侍女道:“回娘娘,那人唤作关郁,之前在慈寿宫伺候着,听说对先皇后十分忠心,内务府派他去别的宫伺候,他愣是不去,便发配到宫院做打扫了。”

  “哦?”齐妃来了兴致,“你去内务府将人要来,以后便叫他来我们宫中伺候。”

  “是。”

  上头哪敢违抗齐妃,下了死命令,关郁被带至了齐妃宫中。

  领事的太监也没给他好脸色,“你就在外院伺候吧,洒扫庭院,倒倒恭桶!”

  关郁知这齐妃与先皇后不对付,想来既然要了自己,便是要作践自己,以供泄愤之用。关郁晚上躺在床上想着先皇后,不知不觉眼泪就流了满脸,要不是先皇后将他救下来,他可能早就死了,自己这条命就是先皇后的。

  他知晓先皇后的死与齐妃有关,自己定要坚持下去,查清缘由,好为皇后报仇!

  关郁每天都干着最苦最累最脏的话,宫里的人只把剩饭剩菜给他吃些,有时甚至连饭都没有。

  这日他正蹲在外院擦着地,齐妃走了过来。她朝旁边伺候的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太监立刻心领神会,走上前去,踩住了关郁的手。

  关郁疼得冷汗都出来了,却为叫出一声,只将怨恨的目光投向齐妃。

  齐妃嗤笑一声,“哼,真是咬人的狗不叫。”

  那太监斥责道:“你看什么看?”说罢,脚下用力碾了碾。

  关郁疼得牙关紧咬,知道自己的手指恐怕已是断了。

  待齐妃带着人终于走远,关郁才缓缓吸了几口气,颤抖着将手从地上抬了起来。

  这天,关郁终于发现了机会。齐妃的母亲来宫中看望她,两人躲进内室,屏退了左右,不知在密探些什么。平时关郁很少有机会能进内院,恰巧这个时辰,是他进内院倒恭桶的时候,趁人不注意,关郁溜到了内室的窗下,偷听到了齐妃和她母亲的谈话。

  “父亲可派人将唐家斩草除根?”

  “娘娘放心,都已安排妥当。”

  齐妃笑了几声,“我这边也已然扳倒了皇后,我派人将唐老大人的死讯告知她时,听说她当场呕了血!”

  “如今在宫中,娘娘已然是头位了,你父亲让我带话来,只说宫外的事,有他料理着,娘娘只需安心照顾六殿下。”

  “辛苦父亲母亲了,当然,岚儿才是我们的希望。”

  关郁听得心脏狂跳,齐家竟然做了这些勾当,齐妃也是卑鄙,若不是她,先皇后不可能气急攻心,没了性命!

  “谁在那?”

  关郁吓了一跳!身后竟然有人瞧见了他。他连忙站起身要跑,却因为平时吃不饱饭,站起身时眩晕起来,一下子被身后人扑倒在地!

  齐妃在屋中也听到了动静,推开窗来,“怎么了?!”

  抓住关郁的太监道:“娘娘!这小子听墙根!”

  齐妃气急了,低声吩咐道:“还愣着干嘛?押到暴室去!”

  关郁被捆了起来,蒙住了双眼,被带至一处,扔到了角落里。

  过了不知多久,关郁已然饿得快晕过去,才听见了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到了他跟前,眼前的黑布一下子被扯开了。

  有蜡烛的光晃在他眼前,虽是微弱的光,却也将关郁晃得闭上了眼睛,待适应了光线,关郁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坐在她面前的齐妃。

  齐妃什么也没说,只对旁边使了眼色,旁边立刻来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一左一右架起了关郁。

  又有一人走了过来,手里翻飞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听说你竟然敢听齐妃娘娘的墙根,想必是举得自己的耳朵是多余的了。”说罢,揪起关郁的耳朵便将匕首划了过去!

  只一瞬间,关郁似乎都没有感觉到疼,就看见自己的两个耳朵鲜血淋漓地落在地上!

  那人凑上来,“哥哥手快,定不叫你多受苦。”

  然而关郁已然听不到他的声音了,只吓得浑身发抖,呜呜叫出声来。齐妃品了口茶道,“吵。”

  那掌刀的太监立刻点头哈腰,“是娘娘。”回身便将匕首刺进了关郁的喉结!

  齐妃慢悠悠道:“慢着点,别让他死得这么快。”

  掌刀太监道:“是,娘娘,奴婢有分寸。”

  匕首虽是刺进了关郁的脖颈,却是避开了要害部位,血汩汩地冒出来,关郁却不能发声了,只留下呼呼的喘气声,脖子上的伤口似乎在漏气,关郁呼吸得越来越用力,却已然憋得脸色通红。他瞪着双眼,瞧着掌刀太监。

  “哎呦呦,这么瞅着哥哥可真是吓人!” 掌刀太监拍拍关郁的脸,将匕首插进了关郁的一只眼睛。

  “呵。。。呵。。。”关郁疼得抽气,嘴巴大张,却教掌刀太监揪住了舌头,一刀下去,舌头也被割了下来。

  关郁软了身子,已然是疼晕过去了。齐妃站起身来,行了,将他扔到乱葬岗去,别死在我这里,藏了地界。”说罢,施施然离去了。

  太监们领命,趁着夜色将关郁弄出了宫,扔到了乱葬岗里。

  其中一个太监道:“哎呦,你说你,干什么不好,偏要去惹娘娘,这回没命了吧。”

  另一个太监道:“可不是,还吃了这许多苦楚。”

  “唉,只怪你命不好吧。你死了可别怨我们。”

  “唉,这的味道可太难闻了,我们赶紧走吧。哎呦!”说完便摔倒了,他起身一看,竟是被一个尸体绊摔了。“可真倒霉!什么呀,蹭了我一手!”

  “我的天!这尸体的样子,像是染了时疫,你看那脸色,全是疙瘩!”

  摔倒的太监吓得面无人色,“啊?时疫?那可怎么办?我会不会也被染上?”

  “那边有条河,你快去洗洗!”

  “哥哥!回去了可别和人说,否则我小命不保!”

  “放心吧,我不和别人说!”

  摔倒的太监到河边使劲搓洗了手,才回到了齐妃宫中,可不想,这便把时疫带进齐妃宫中了。复命之时,便将时疫传给了齐妃。

  一个转念,骆修岚回到了现实,他大口喘气,捂住自己的双眼,关郁的记忆所带来的震撼是无与伦比的,完全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自己的母妃,人前人后,竟是两副面孔!皇后的死因,母妃的死因,竟是如此!

  骆修岚喃喃道:“我。。。母妃。。。临终前让舅舅转告我,她的死是你们做的手脚!原来竟是。。。竟是!”

  骆修崇道:“你舅舅一直用你母亲的遗愿蛊惑你谋权夺位,却不想,六哥也是他们手中的一枚棋子,你若是得势了,收益的难道不是他们齐家,难道不是他齐庸和?!那时疫的症状是让人喘不上气来,你仔细想想,你母妃临终前怎还能说话?”

  皇帝闭上眼睛,“你母妃生前难为先皇后,但朕从来都视你为兄弟,并未将你母妃的过错迁怒于你,可你呢?又是如何对待朕的?如何对待你的九弟?”

  骆修岚似是被人当胸打了一拳,难道这些年心中的恨都是假的?都是被人蛊惑了?自己只是一厢情愿地将皇帝和骆修崇当作了假想敌,埋怨他们和他们的母后害了自己的母妃,却不想真相竟是反过来的!母妃之死竟是自作自受!

  骆修岚再坚持不住,跪倒在地,他已然再听不到周围的声音,耳朵里像是有千万个声音在嘲笑自己愚蠢,最后再挺不住,晕了过去。

  在九卿房外的亲军卫到底没等来上头所说的支援,尽数被傅承瑄带领的督尉司肃杀擒拿,齐庸和仍然躲在九卿房,以左相和一些重要大臣的性命相要挟,不肯投降。他似疯魔了一般叫嚷着:“让皇帝下诏书禅位于六王爷,我便饶了着些人的性命!”

  左相杨敏中不畏生死,怒斥道:“你这个乱臣贼子!休要口出妄言!”

  齐庸和也气急了,转身抽出旁边兵将的佩刀便要砍杀左相,此时,九卿房的门被从外面击碎,傅承瑄站在台阶上,已然搭好了弓箭,瞬间出手,羽箭眨眼间落在齐庸和印堂处,他不敢相信自己竟是这样的结局,可终究还是松了手里的刀,倒了下去。

  樊义上前踩住尸体,仔细检查,赵吉川也冲了上来,一把擒住了韩千晟,“韩大人,得罪了!”

  韩千晟吓得面如土色,“你!你休要公报私仇?”

  赵吉川嘴上道:“大人说笑了,我们之间何来的私仇?”心里却说:京营卫可没少受你们亲军卫的气,今日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骆修崇护着皇帝来到了九卿房,见场面已经制住,放下心来,转头去寻傅承瑄,却惊见傅承瑄脖颈上的伤口,刚才射箭时绷开了伤口,此时鲜血已然染红了包裹着的雪白的中衣,看上去甚是骇人!

  骆修崇紧张得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傅承瑄:“瑄弟!”他手止不住地抖起来,慢慢伸向伤口处,眼睛红得吓人。

  傅承瑄看他着急的模样,连忙解释道:“没事的,崇哥,只是样子吓人了些,我好得很。”却在说话时牵扯到伤口,皱紧了眉头。

  骆修崇突然觉得自己很是对不住傅承瑄,这些朝堂的破烂事都是因为自己,才将他卷进来,他心里难受,一把抱住了傅承瑄。傅承瑄知道他内心纯净,却被迫卷入这种种尘事当中,颇有些心疼,也回抱住他,从他的肩膀看向殿内,才发现包括皇帝在内,所有的大臣亲王全将视线落在了两人身上,自己的父亲更是想看又不忍看的模样,红着脸摇了摇头。傅承瑄也害臊起来,想推开骆修崇,却发现被他抱得死紧,怎样也推不开,只好将脸埋了下去。

  一场祸乱便这样平息了,宫里的人费了半天的力气才将九卿房前的血冲洗干净。年夜饭都分发到了各个宫殿,没有再在太极殿进行。几位近天子大臣留在了宫内,商量如何处置叛党,剩下的人都打道回府。

  傅承瑄担心自己的模样回府会吓到娘亲,只好随着骆修崇回怡亲王府修养。骆修崇叫上了王太医,一同回府为傅承瑄诊治,傅承瑄觉得很对不住王太医,似乎每次自己生病受伤都会给他添麻烦,这次又是除夕,也害得他不能归家。好在王太医医者仁心,并未觉得大年夜出来为傅承瑄诊治有何不妥,这才让傅承瑄的心中稍稍好受了一些。

祸乱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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